《莫问年华知彼时》翛湮

3、第 3 章

　　Section3

　　休息了十几分钟，廖琨带昔湉去吃早饭。她看到桌子上的食物不禁傻眼。燕麦粥、小馒头、牛肉、蔬菜水果沙拉、牛奶和鸡蛋。虽然种类齐全，但是数量很少。怎么跟日本料理似的，感觉一桌子东西一口就能吞进去呢？这里怎么没有筷子？夹菜好麻烦，只能用勺叉，好不习惯。
　　在昔湉咬着勺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廖琨就说一句“吃饭要细嚼慢咽”就不理她了。
　　虽然昔湉不爱吃粗粮，不爱吃肉，可是在廖琨的高压视线下，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
　　饭后，廖琨带她认识了几样健身器材，把上午的训练项目详细介绍一遍，就开始第二项训练了。

　　第二项，俯卧撑。
　　这不是男生要练的项目吗？干嘛要我也练啊？昔湉不禁腹诽。
　　廖琨只是说了俯卧撑的所有动作和注意事项，就让她做20个。
　　20个？考试时候男生才要做10个！
　　昔湉正要上前争辩，就被打断。
　　“预备——开始！”
　　1——
　　第一个，昔湉只做到了俯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昔湉用力撑着两个已经在发抖的胳膊，脑袋脖子齐用力，终于撑起了上半身，屁股以下还在和地面亲密接触。
　　“快起来！你是海豚吗？”
　　“啊——！”昔湉被教练骂得噗嗤笑起来，一下子就破功，趴到地上，还磕到了嘴巴，生疼。
　　“颜昔湉。如果你不能在规定时间完成训练量，就得加时，你不想回家了吗！”
　　廖琨说话很冷，态度很冷，眼神很冷。昔湉觉得被他看得自己浑身都冷。赶紧收起嬉皮笑脸，回忆教练刚才教的，一边回忆一边琢磨一边做，还真做起来一个。
　　“别撅屁股！”昔湉赶紧收臀。
　　“膝盖别着地！”昔湉赶紧撑起腿。
　　“胳膊用力！”昔湉已经精疲力竭了，才做到4个，趴在地上挣扎半天没起来。
　　“再做一个！”
　　“咿——呀——呼呼呼……”昔湉头皮都麻了，硬撑起来一个。
　　“胳膊伸直！快点，再来一个！”
　　“哇——呀——呼呼呼呼……”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昔湉觉得世界末日都要来了的时候，她终于做完了20个。低头看到地板上全是她斑斑点点的汗水渍，又死一回！
　　昔湉擦完汗，学着教练的方法对胳膊腿按摩。
　　可是牙根都疼，怎么办？

　　第三项，仰卧起坐。
　　这个简单，就算昔湉做得再不好，保持倒数第一的成绩，可也是勉强能及格的唯一科目。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帮忙压腿的同学偷偷拉她一把，或是多数几个数字才帮她及格的。可是20个仰卧起坐也是很多的好不好！昔湉安慰自己。
　　“仰卧起坐，40个！”
　　什么！这绝对是晴天霹雳！饶是昔湉家教比较好，一向都用文明用语，现在也忍不住想问候廖琨全家亲戚！昔湉忍了一上午终于抑制不住爆发出来。“太多了！我做不了！我现在浑身都痛，就算不痛也做不了那么多！我不做了，我不练了，我要找我哥！……”昔湉用尽力气，甚至比在家和妈妈吵架还大声，噼里啪啦连叫带喊说了一大堆，越说越委屈，忍不住哭了起来。
　　廖琨等她全说完了，才冷冷地说。“所有训练项目都是经过颜总同意的，而且你现在没有后悔药也没有救兵。所有的训练都必须做，你没资格拒绝！”
　　“而且你记住，你现在没有父母没有哥哥，只有训练！”
　　“你最好忘记累！忘记疼！忘记难受！”廖琨训得大声，昔湉被吓得不敢大声哭，变成小声嘤嘤抽泣。
　　训练继续。廖琨压着昔湉的脚，一直纠正她，腰用力，加紧腿，腿不要动，头要碰到膝盖……
　　而昔湉一直在哭，不再喊了，也不叫了，眼泪却也停不下来。

　　第一天太难挨了，浑身都疼得要散架，就像刚刚被狠狠打了一顿。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像被打了一天。昔湉长这么大从没这么痛苦难受过，更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练一会儿就想哭，没力气也想哭，难受了也想哭，无论哪里疼都想哭。她想爸爸妈妈，想找哥哥哭诉，不要再练了。她后悔答应他了。可是现在没有任何人能从天而降帮助她。在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训练基地，好像只有魔鬼教练一个人，用最惨无人道的斯巴达教育式的方法，训练她，折磨她，打击她……昔湉忽然想起昨晚，哥哥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她现在已经能够成功解读，那是于心不忍和怜悯。他深知接下来昔湉要受的苦，很有可能将她这个生长在温室里的花骨朵摧毁。训练时候，她甚至想，要是她昏倒了，是不是能逃过一劫。可廖琨就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每次都在她临近极限的时候适时喊停，不是稍事休息就是改别的项目。但是，总量永远不变。
　　就在离开训练基地前，她刚经历了长达40分钟的夜跑。她不知道跑了多少圈，跑了多远，只是她不能停，不能走。跑步的身影被路灯拉得老长，像一个濒临死亡的老者，喘息，挣扎，还有一点痛恨老天不公的绝望。当然，还有理智里残存的异常微弱的一丝求生欲望。
　　廖琨宣布训练结束的时候，昔湉已经没有一点点劫后余生的兴奋。她已经累到麻木，痛到麻木了。
　　昔湉晚上十点多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心回到家，眼睛已经肿得像个桃子。而且不是樱桃，是水蜜桃。她希望一进家门就看到哥哥安慰她心疼她的眼神和话语，但是她失望了。哥哥不在家。他还没有回来。
　　直到昔湉洗完澡，累得昏昏睡去，颜晟霖都没有回来。

　　颜晟霖到家的时候，钟表指针刚刚走过11点半。
　　其实九点多钟就和客户吃过饭了，他没有回家。去了荷塘月色酒吧。
　　这间酒吧有专门的驻唱乐队，有时民谣，有时摇滚，艺术气氛很浓厚。在本市，上至白领金领公司老总，下至高校学生，很多俊男靓女都喜欢流连于此。
　　在这里，颜晟霖有时候与朋友喝酒聊天，有时候喝酒听歌，有时候喝酒工作，有时候只是静静地坐着。就像今天，他只要了一杯白水，坐在楼上雅座。他不接受任何人的打扰，也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他眼睛看着楼下，实际上那些纷繁都没有进入他的视线。
　　他知道昔湉的每一个训练项目的完成情况，知道她所有的痛苦和反应。所以他不能回家。如果让她觉得在遇到困难和痛苦的时候有所依靠，就无法挖掘她身体里无可限量的潜能。这是只有在不会退缩，被逼到绝境时才会迸发出的力量。所有人都说妹妹资质平庸，与自己天壤之别。颜晟霖不相信。虽然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有爱因斯坦的智商，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差不多的。只不过区别在于开发多少，开发早晚。
　　而且，昔湉和普通孩子一样，在家长轻微的溺爱娇惯下，偷懒贪玩，做事不专心，没有责任感……所以，无论是学习还是运动都是得过且过的心态，根本就不用心。
　　颜晟霖揉揉发痛的眉心，他以自己为模板训练妹妹，不知道对还是不对。也许从今天开始，在父母和妹妹面前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了吧。
　　颜晟霖心存愧疚，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到妹妹房间看她。她睡得不安稳，枕巾上还有未干的泪渍。
　　颜晟霖替她擦了消肿的眼膜和晒后修复乳，室内调好了适宜的温度和湿度，才放心离开。只是在她的床头柜上留下了一张纸条——“尽全力、不放弃”。

　　昔湉虽然身体素质并不好，悟性也不高，但是比较喜欢总结教训，当然是她有心的话。虽然浑身酸痛，每天都很累，每次训练都是死去活来。好在每天都在进步。她现在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饭桌上没有提供筷子，因为训练结束，手已经抖得握不住筷子了。经过几周的训练，现在竟也慢慢适应了。她甚至不敢回首过去的这几百个小时是怎么熬过来的。竟然也这么过来了。唯一不变的，就是她内心无比渴望能尽早完成训练目标，摆脱这个暗无天日的鬼训练。
　　但是廖琨并不给她这个机会。任何项目的训练都是结合她自身的条件、承受程度和进步速度来调整。廖琨深知盲目训练的危害，所以即使刚开始训练时候近乎榨干她的所有体能，也是在身体能够承受的合理范围内，而绝不会急功近利。到如今，没有延时，没有加强难度，只是在她的手腕和脚腕增加了负重。
　　其实，廖琨已经对昔湉的印象有所改观，他也在惊叹，这是他训练的学员里，进步最大最快的一个。当然，这也是迄今为止，他教的最用心的一个。
　　渡过了最痛苦的阶段，昔湉全身都不会再疼痛了。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即使现在每天一次跑2000米，俯卧撑一组做50个，仰卧起坐每组100个，她也不会觉得很难过。而每隔一段时间，她的训练量和负重还在持续而缓慢地增加中。当然有时候昔湉觉得，她再多跑一步就要吐出来了。但是廖琨就是有这个本事，每次都能让她就差这一步。所以，她的进步非常快。
　　封闭训练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所有的中小学都已经开学了。昔湉知道，成绩本就仅仅中等偏上的她已经无法按时进入学校，跟上学习进度。其实，她很不开心，甚至觉得被哥哥欺骗了。之前每天都憋着一股气，想质问哥哥。可是，开始几天是他回家太晚，还不等到家自己就已经睡着了。之后他出国与外商洽谈，又是出差加班。回家唯一能见到的就是保姆王阿姨。每次都是和哥哥匆匆碰个面就分道扬镳了。她的心态渐渐平静，适应了训练，接受了现实，也早就不打算去找哥哥理论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