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堇》碧涧

1、第 1 章

　　今天在机场送他，他哭了。
　　他说他爱我，我说他疯了。
　　然後今天他哭了，我才突然相信他了。
　　背著阳光看不清他的神情，他伸手揉我的头发，我有些好笑。
　　可是他说，子墨，我要是早生20年该多好。
　　阳光照的我的眼睛都酸了。
　　登机提示响起，他的手从我头上移下，滑过我的脸，我本能的闪了闪。
　　他的手僵住，然後他率性的挥挥手，咧开嘴灿烂的笑，转身离去。

　　没去公司，送完他直接回到公寓。
　　10点的时候，他发来短信：“子墨，北京下雪了。”
　　我坐在公寓内的床上，看他的短信。看完，随手扔远。
　　有些事情当断则断，不必留恋。
　　不知怎的，想起他笑著哭的样子。
　　短信铃声又响起来。
　　迟疑了一下，我还是起身勾腰够回刚刚被扔远的手机。
　　果然是他。
　　他说：“子墨，能不能再叫一遍我的名字。”
　　我看著屏幕，身体开始颤抖。
　　想起星期六晚上他的话。
　　他说，我叫汲堇，我名叫汲堇，我的名字叫作汲堇。
　　他说，子墨，不要把我忘了。
　　突然觉得心里闷得慌，起身“哗”的拉开窗帘。
　　回头的时候，看见灰尘在阳光中乱舞。
　　那一瞬间，心底划过两个字，汲、堇。

　　惠芬打电话过来，说今天她有事情，晚上我领女儿斯斯吃饭。
　　在楼下取了车，去惠芬家给斯斯做饭。
　　与惠芬算是和平离婚。她知道了我的性向，於是理性离婚。房子女儿归她。
　　搬出来以後临时找了个公寓住著，本打算找到合适的新房子了，便搬出去。
　　谁知住的久了，竟懒得搬了。
　　惠芬说我是用这公寓在纪念著什麽。
　　我不置可否，她亦笑笑，不再提起。
　　惠芬是聪明的女人，优雅而懂得分寸。
　　下意识的想起汲堇，离他走已经3天了，他应该回到德国了吧。
　　一个月的寻根旅行，於他不过是一场梦，无关痛痒。
　　挑了钥匙，插进锁孔，正准备开门，门却忽然被拉开，斯斯大笑著拥我入怀。
　　178的身高不算高，但被165的女儿拥著，总归别扭。似是察觉到了我的不适，斯斯放开我，拉我进屋。末了，又回头补看我几眼；“爸，你怎麽又瘦了。”竟带了几分母亲般的怨嗔和宠溺。
　　我愕然，敲她的脑袋轻笑：“现在的年轻人，怎麽都爱装老成？”
　　话一出口，心中咯！一凉，我怎又想起汲堇。
　　女儿瞪我一眼：“知道女人的两个天性麽？”
　　瞧见她满脸正经，我心中一乐，明明18岁的女孩，却硬称自己“女人”。
　　女儿不理我的笑，自顾自继续著：“一是做媒，一是当妈。”
　　我笑出声，斯斯佯装生气要打我，我连忙开口：“今天要吃什麽？”
　　斯斯闻言，要打我的手果然停在空中，认真思考要吃什麽去了。
　　见转移话题成功，我转身脱鞋，转身的瞬间，敛了笑容，心脏轻微地抽痛了一下。
　　如若是这样，那麽汲堇，你不是女人，为何要待我那样好，明明也只是20岁的孩子。
　　做了一桌菜，见斯斯吃的甚欢，心下便一片柔蜜。做菜，要有人吃才觉得不枉；一个人的时候，决计是不会下厨的。
　　斯斯吃著，忽然抬头：“爸，你的胃最近怎样？”
　　我刮她的鼻尖，“傻丫头，就会瞎操心。”
　　斯斯嘿嘿一笑，塞一口菜咕哝著“爸爸做的真好吃。”
　　我却一直顿著，几乎忘了收回伸著的手──是谁会傻不拉叽、鸡飞狗跳地炖一锅汤，然後端到我面前，刮我的鼻子，说“给！鸡汤，暖胃。”满眼宠溺，又有几分像等著老师夸奖的小学生。
　　汲堇，原来忘记你得废些力气。

　　回去的时候，在门口碰见惠芬。我瞟眼楼下，果然一男子立在车边，举首望著，等惠芬关门的声音。
　　我心安，对惠芬微笑,“不错的男人，体贴儒雅。”
　　惠芬亦展颜：“祝我幸福。”
　　我扬眉，眼中全是笑意，未及开口，却听得惠芬低低一句，“祝你幸福。”
　　我一怔，惠芬早已向屋内走去，扬声说著可能要下雨，要我注意。回身朝我眨了眨眼，重重的关门。
　　不一会楼下传来轿车发动的声音。
　　我了然笑笑，惠芬果然很幸福。又想起惠芬那句话──祝你幸福。
　　惠芬，是知道汲堇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