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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如花 ...


  •   《如花》

      一、

      “林阿婆有秘密。”
      这是君远行赶考回来回来对瞿灵说的第一句话。
      “解决了这个秘密,我就能顺利娶你过门了。”风尘仆仆的少年郎紧紧握着瞿灵的肩膀,熠熠生辉的眸子里全然是对未来的渴望。
      浅碧衣裙的瞿灵轻叹了口气,抿了抿唇没接话,只捏着帕子给他擦了擦脸颊上的尘土。
      “瞿灵,我说我可以娶你了!你怎么——唔”少年杏色的袍子皱巴巴的,他不管不顾提高了声音,吓得瞿灵赶忙捂住他的嘴。
      瞿灵环顾四周,好在这是农忙时节,她家又在村子偏远处,才没被外人听到。瞿灵嗔了少年一眼,见他聋拉着脑袋,便不忍心再说什么,只道,“你先坐着歇歇。”
      她把少年按在位置上,端了杯温水,又转身煮茶。
      水汽氤氲中,少女纤细的腰肢,白皙安静的面孔,和耳边淡淡的红晕让满腔澎湃的君远行慢慢安静了下来,他握着水中的瓷杯,贪恋地盯着少女的一举一动,方才满脸知错眨眼又铺满了快活。
      赴京赶考这个月旬,他已有四十三日没见过阿灵了。
      从有记忆时瞿灵就同他一起长大,这些时日见不到阿灵,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因此就算成绩尚可,被那些大人赏识,被同伴簇拥着见识京城繁华,他也总有一分心不在焉和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直到这时,回到她身边,身体里那颗无措的心才安稳了。
      是这里了。
      果然只有阿灵在的地方才最舒服,他握着茶盏漫不经心想着,所以,还是要早日把阿灵娶回家里,这样,她就是他的了。想及此,君远行由不住红了脸。
      “喏。”一双柔荑捧着温热的茶盏搁在他手边,君远行忍不住翻手覆住了,被那人瞪了一眼也甘之如饴,“阿灵,我请媒人来提亲,可好?”
      “你不必担心林阿婆不答应,我已经想到法子了。”

      瞿灵轻轻把手抽回来,一双沉静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他,“自你走后,阿婆就病了。”
      “请了大夫,阿婆不愿意看也不吃药,总看着京城的方向,嘴里念叨着什么。”
      “阿婆很挂念你。”

      “怎么会?”君远行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跟林阿婆素来不对付,要不了三五句就能吵起来,加上长大后他喜欢瞿灵,林阿婆恨不得他滚得远远的。要不是瞿灵,两人估计都能打起来,林阿婆怎么会挂念他?
      或许是记挂当时借他的赶考银子?君远行脑海里不负责任地猜测着,被瞿灵唤了一声才回神,“我是说,她一直不喜欢我怎么会……”

      “阿婆素来面硬心软,当年叔叔婶婶……那些安置的银子一大部分都是阿婆给我的。”
      君远行抿了抿唇,“我猜到了。”如果不是阿婆给的,当年的小瞿灵怎么存的下那么多银两。

      君远行跟瞿灵在亲人运道上都不太好,瞿灵父母在她三四岁时就不幸染病离去,幸亏君父君母看着她长大,人又热心,把小瞿灵接回家里养大。到瞿灵七八岁,远方姑婆林阿婆找来,才把瞿灵交回去。但不幸的是,没过三四年,君父上山打猎不幸落崖丧命,没过多久,君母也随之而去,只剩下君远行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若不是还有瞿灵一直陪着他,陪他一起处理身后事宜,陪他度过那段时期,又强令他重返学堂读书,君远行不知道现在自己还在不在世上活着。纵使活着,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所以,你不要讨厌阿婆好不好?”
      “阿灵,从来都是她不喜欢我。”君远行苦笑,瞿灵姑婆来后,他很为小青梅开心,经常去隔壁找瞿灵玩,开始林阿婆很欢迎他的,直到有一回——书房里他做什么事,逗的瞿灵抿嘴笑时,转头便对上林阿婆的眼睛,充斥一种满含厌恶的恶意情绪。

      年幼的君远行对此印象很深。

      从那之后,隔壁的门就冲他关上了。

      他跟父母抱怨,君父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这不是你跟瞿灵年纪大了要避讳些么。”
      他想反驳,但被君父一句话堵了回去,“想跟小瞿灵在一起你就努把力把她娶回来好了。”

      虽说这个理由无可挑剔,也有个更好的解决办法,但不知为何,林阿婆的那个眼神在他的脑海里念念不忘。

      君远行跟瞿灵玩耍时细心观察,发现林阿婆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厌恶,但很奇怪——他明明没做对不起林阿婆的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林阿婆到底讨厌他什么?

      年幼的君远行一直不明白这个原因,到几年后君父君母意外离去,他也无心探究,到打起精神后才偶然发现林阿婆对他的态度又变了,不再是冷眼旁观远离的厌恶,而更像……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尤其是他在看书的时候,偶尔林阿婆会跟他交谈几句,但没说几句又出言嘲讽,他忍不住反驳,两人吵的面红耳赤到瞿灵来打圆场,周而复始。他搞不明白林阿婆的心思,只能说对方没有小时候这么讨厌自己了,但是挂念……

      不可能的。他赶考前一晚,林阿婆还特意叫他出来,跟他说了句,“就算你金榜题名,我也不会把瞿灵嫁给你这种人。”

      好在当时他早被打击出了一个强心脏,没放在心上,不然以他对瞿灵的在意必然名落孙山。

      林阿婆对他的厌恶像是剥不开的云雾,不管他怎么尝试努力,都不见效。君远行一度以为自己天生讨人厌,直到在京城意外遇到那个人,云雾像遇到太阳,消散了一层。

      “阿灵,我们带阿婆去京城吧。”

      “啊?”瞿灵不理解少年怎么突然提了这个建议。

      “阿婆不肯吃药是心病,她总盯着京城说明想去京城看看嘛,我们带阿婆回乡然后顺路去趟京城,出去散散心,满足她的愿望说不定她就会好了呢。”

      瞿灵眼睛一亮,“远行你好厉害!我这就跟阿婆说!”

      “你别说我们去京城,直接收拾行李,说我们陪她回乡。”

      “知道啦!”

      目送着瞿灵的身影消失不见,君远行才慢慢吐了口气。

      带林阿婆回乡去京,有用但也没用,他在京城见到那个男人时就知道,林阿婆心里有个结,不打开,那就一直不会好。

      无论是她的心病,还是答应让瞿灵嫁给他。

      就算没有瞿灵,冲林阿婆赠与他的银两,他也要给她讨回个公道。

      二、

      林阿婆很不乐意出门。
      这在君远行意料之内,他跟着瞿灵长驱直入到林阿婆门前,大咧咧道,“趁现在我跟瞿灵还有时间陪你回去,将来你想回去我俩也没时间陪你了。”
      林阿婆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出去!”
      “我没进来。”君远行嘻嘻笑着,跳了一下,示意自己还在门外。
      林阿婆被他气得闭眼又睁开,“灵儿会陪着我的。”
      “阿灵都及笄两年了,你还要留她多久啊。”
      林阿婆一愣,目光在瞿灵身上扫过,再出声语气已然稳了很多,“反正我不会把灵儿嫁给你的。”
      通常来说,这话一出君远行就要跳脚了,但这回他只是翻了个白眼,“那也没时间陪你了,得了,走吧,都十来年了,你不想回去看看么?”
      林阿婆沉默。
      想么?
      自然是想的。
      故乡的草长莺飞,垂柳渡口,一点一滴都是她记忆里褪不去的颜色,但是那些记忆夹杂了太多她不愿想起的人和事,再也不想回首。
      “婆婆你不想回去不会是怕在家乡人面前丢脸吧?”君远行挑眉,手指自己,“金榜题名的侄女婿可以借你锦衣回乡。”
      “呸。想得美。”林阿婆啐了一口。
      “那就是怕了。”
      “我会怕?”
      “那就好。阿灵,你扶着婆婆,我拿行李,马车在外面等着呢。”君远行道,林阿婆对着他干脆利落的吩咐瞪了一眼但答应下来的话又无可奈何,只能任着他俩把自己扶上马车。

      阳春三月,正是出门的好时节。
      林阿婆坐在车窗外,看树木接踵而过,车厢外小儿女肩并肩坐在一起说笑着。
      她张了张嘴想叫瞿灵回来,又闭上。
      罢了,罢了。
      好容易出来一趟何必破坏他们的心情,又或者……姓君的这小子是不一样的。
      或许他不会金榜题名后另娶他人,也不会封官拜爵后连故人上门也不瞧一眼。
      但车窗外的那对小儿女,相处的模样实在太眼熟,眼熟到她牵肠挂肚,辗转反侧,半夜惊梦,梦中少女哭着扑倒她怀里说阿婆,那人不要我了。
      她摸着少女的头想安慰她,但一低头,瞿灵却变了另一张熟悉的年轻的脸。
      一张在镜子里时常看到的脸。
      美人脸,樱桃口。
      口中喃喃。
      阿娇,他不要我了。
      阿娇,他不要你了。
      他说金榜题名娶你为妻,他说一定给你挣个凤冠霞帔,他说会拿着朱砂笔把你名添进家谱,他说死后要立一座坟柳寒与妻,谁也不分。
      他说好多好多,但最终林娇只记得那年冬日,她辗转着找到那人府邸,千求万求央着门人通报一声,只换来一声,“老爷说不认识不见。”
      不见,果然薄情书生锦衣郎,尽负比翼连枝当年愿。
      曾经的十八年只得了句不识不见。
      不见便不见。
      就当一片真心喂了狗,她快速嫁人成家,林娇才不是没了谁就过不下去的柔弱妇人。
      她一直很坚强,就算滑胎落红就算丈夫离世就算孤独一人,她也没叫过一声苦。
      她始终头昂的高高的,身姿笔挺的像株翠竹。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后悔也不会再哭,直到那年。她听说远方侄女父母双亡无人抚养,她闲来无事想换个地方也准备养个孩子,把那孩子带回家后,晚上却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以为是山上的黄皮子来觅食,悄身去看,却见是小侄女站在院墙边,隔壁的男童站在围墙外,两人小声交谈着。
      男童一脸认真拍着肩膀跟女童说,“阿灵,你要是不开心跟我说,我一定把你救回来。”
      女童被他逗得噗嗤笑了,两人又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的。
      再回神时,月色洒了一地,脸颊上凉冰冰的,触手一摸,原来不知何时,她早已靠着墙,泪流满面。
      那一刻起,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就算过的再好,但是这些年,她最喜欢的那个人,都不在她身边。
      他离开了她。
      骗子!
      那夜,素来要强最重脸面规矩的女人捂着脸蹲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毫无仪态。
      可悲的是,被她养大的女孩也喜欢上了邻家的郎君。
      她看那小子一时喜一时厌,最后她想,那小子要是名落孙山也不错,这样就安心盘个铺子,男外女内好生过日子。
      什么凤冠霞帔都是虚的。
      但可惜,那小子还是中了。
      林娇悠悠叹了口气,目光从窗外扫过,马车往右方驶去,“路错了!这不是回乡的路!”她提高声音提醒外面的两个小年轻。
      马车却径直往前行驶着,没过一会儿,杏衫少年笑嘻嘻地进来,“阿婆放心吧,路没错,我们先去个别的地方。”
      林阿婆警惕地望着他,“去哪?”
      君远行没回答,林娇盯着外面的路,她记性向来很好,尤其是一些深刻的时刻,更是从未忘却。
      “停车!我不去京城!”林娇大怒,伸手丢了个茶盏,被君远行眼疾手快躲开,“阿婆,我突然想到在京城有件事没办。”
      “你自去!”
      “阿婆,你为何不去京城?莫非是皇城太大不敢?”
      “君小子,第二次激将对我没用。”
      君远行摸了摸鼻子,只能拿出杀手锏,“阿婆是不喜那个地方还是不喜那里的某个人?”
      林娇瞳孔一震,慢慢坐回位置,眸子直直盯着君远行,“你知道些什么?”
      不知何时,瞿灵也进了马车。
      “去年阿婆发热说胡话,半夜都在念一个人的名字。远行背了大夫来,恰好听到了。”
      林娇唇角抿得很紧。
      “我赶考时不会说官话,被人嘲笑说小地方来的,被位老先生解围说当朝一品大员也是横渠人士才好。”
      “我便对那位同乡官员感兴趣,正巧他是今年的监考人。”
      “离开考场的时候,我隐约听到有人唤他柳寒。”
      “我最初以为只是同名,也巧,我与同科参加宴会时遇到那位柳大人,瞧他好说话,便问他可是横渠人,以前可认识一位叫林娇的女子。”
      “当时那位大人面色就变了,我便知道,必然是认识的。”

      君远行慢慢说着,林娇坐的笔直,面无表情听着,仿佛泰山压顶也不为所动,半晌方道,“所以呢?”
      君远行认真看着林娇,突然一拜,“小子不才,受婆婆多年恩惠,想去讨个公道。”
      沉默,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林阿婆的声音才从上方悠悠飘下来,“你做了什么?”
      “还是瞒不过您。”君远行敏锐听出林阿婆的语气缓和了,起身笑道,“我走前寻了个说书先生,给他讲了个好故事。现在,应该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罢。”
      杏衫少年眼里闪着顽皮的光,林阿婆闭目靠在车厢上,过了很久才“哼”了一声。

      果不出君远行所料,刚到京城寻了个客栈住下,就听见楼下喝茶的大汉用谁都能听见的嗓门说着消息,“哎你们听那个故事了没,说个书生考上进士不认未婚妻另娶她人,据说这可是真事儿!啧啧啧,我说这些当官的啊,一个比一个人模人样,干事还不如我们这些大老粗呢!”

      君远行勾起自信的笑进了房门,一切都在计划中,接下来就是择日去顺天府府尹击鼓升堂,告二品大员柳寒抛妻背诺。

      顺天府府尹为人刚直,素来不惧权贵,君远行最钦佩的一位官员便是他。

      其次是柳寒——在不知道他曾经抛妻之前。

      明明做了那么多实事,百姓都说他爱民如子,但为什么,这样的人又做出抛弃未婚妻的事?君远行想不明白,或许这是那些大人物的难懂之处?

      “柳寒,现有白身君某状告你抛妻背诺,可有其事?”

      君远行看着那位柳大人,他慢慢躬身,身子佝偻成一只虾子,“臣认罪,臣有错。”

      这位柳大人认罪也太快了吧,君远行疑惑一闪而过,“好!按当朝律法,当——”

      “大人!妾有异议。”林阿婆的声音突然响起,人群中分开一条道路,瞿灵扶着林阿婆慢慢走到堂中。

      “堂下何人?”

      “妾身林氏,家住横渠,曾有未婚夫柳寒。”林阿婆冲府尹稳稳行了个礼,转头向着一旁低头的柳大人道,“但并非——堂上的这个柳大人。”

      三、

      “阿婆,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出了个顶替身份的事,案件移交给大理寺。耐不住好奇心的君远行回到客栈后,转了半天还是问道。“不可能,不可能是……”
      他忍不住咬着指甲——这是他一紧张就有的小动作,被瞿灵拍了一下才放下,眼巴巴地看着林娇,想得个答案。
      林娇面色复杂摇摇头,那位柳大人的户籍确实是柳寒的,但又实实在在不是那个人。如果不是君远行说这位柳大人也是个寒门子弟,她一定以为是权贵做下的一些龌龊。
      “夫人,这是外面一位老者指明要交给您的。”三人正沉思着,店小二叩了叩门,递来一张信笺。
      瞿灵接过,递到林娇面前,等她看完搁下才问,“阿婆,有什么事?”
      林娇摇了摇头,“你们安歇吧,明天我要去见一个人。”
      “我跟阿灵陪您去吧,不然这人生地不熟的,多让人担心啊是不是”君远行正絮絮叨叨想说服固执的林阿婆时,却见她干脆点了头,然后把两人推出门外,显然要安寝的模样。
      被关在门外的君远行眨眨眼,“阿灵,你家姑婆今天有点奇怪。”
      居然这么早就安歇了。
      而且也很好说话。
      还不管他跟阿灵在一起了?
      君远行没想出所以然,只能把各路神佛感谢一边心里窃喜,但等他次日早上见到描眉梳发一身红裙装扮精美的林娇时,只剩下惊吓了。
      他张了张嘴想客套的夸赞一番拍拍马屁,瞿灵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你今天不许跟阿婆斗嘴坏她心情。”
      “我哪有,我就想夸夸她好让她开心把你许给我。”
      瞿灵嗔他一眼,“那也不行。”
      “不夸不行,夸也不行,那我要干嘛啊?还有阿婆这样到底是为啥?”
      “你别说话就行。”瞿灵跟君远行跟在林娇身后,小声说着话,“阿婆今日要应该是要见那个人。”
      女人都这么奇怪的吗?
      见前情郎还要梳妆打扮一番?
      莫非是不想在那人面前失了场面?
      君远行乱七八糟猜测着,莫非是那人现在位高权重还是怎么的,林阿婆都把自己最贵重的衣服首饰都带上了,是不是有点……虚荣了啊?
      但出乎君远行意料的是,最终到了约好的地方,不是茶楼也不是酒楼,反而是个书院。书院门口站着一位他眼熟的先生,正是那位曾出口替他解围的林老先生。
      “林师——”君远行正要迎上去,却见那清隽老者先往前行了一步,不是冲着他。

      “你来了。”
      “我来了。”

      瞿灵拉着呆愣住的君远行把他拖走,渐行渐远间听到两人说话,“你跟以前一样。”

      “你老了。”

      “咳,是,我老了。”老先生看着林娇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是阿娇,还是这么不给人面子。”

      “我向来都这样。”林娇昂着头。

      “是,是,我知道。”先生温和地看着她,眼睛温和而包容,是林娇最熟悉的眼神,她喉间一涩,“你叫我来是想说什么?”

      “那孩子的文章我看过,很扎实。行文也是今上喜欢的风格,殿试多准备多准备将来也能给你挣个诰命。”
      “咳不过柳寒的案件你们不能再追了,对他将来官途不好。”
      “不过那孩子无父无母,一门心思也在你侄女身上,想必将来也会好好孝敬你。”
      “你喜欢江南,正好今年有个江南任上的缺,可以让他谋了……”

      “柳寒!”林娇漂亮的凤眼盯住他,“你要我来,就跟我说这些的吗?是让我不要查为什么我的未婚夫换了个人么!”

      “阿娇。”先生嘴唇动了动,最终道,“我已经不叫柳寒了。”

      “我要原因。”

      “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技不如人泯然于众,毫无颜面去寻你。再努力后也不过是最次的名次,这样的我,怎么高头大马去见你呢,也没法给你凤冠霞帔给你挣诰命,想了想,我后来就把这个身份卖给别人了。”

      “是这样么?”林娇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

      “是啊。”先生静静看着她,目光温柔绵长,仿佛还是当年那个看着她闹包容她的少年郎。

      林娇浸在他的目光里,眼眶一酸,“好,那我听你的。”

      “阿娇真乖。”他像往常伸出了手,想摸她的发,却又在空中停住了。

      林娇看着他的动作一直在笑,往前一步,抱住他的腰,“那我走了。”

      “好。”

      “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你穿红色,跟我想的一样漂亮。”

      “是吗,那就好。”

      先生把她送到书院口,送她到马车上,跟两个孩子远去,马车背影消失了干净后,身子才晃了一晃,往地上栽去。

      “林先生!”树上跳下一个少年忙扶住他,“先生!您又咳血了!您明明那么惦记着师母,为什么不说清楚?”

      “说什么,说清楚了。”他擦了擦嘴角。

      “说您当年在书院成绩出色被小人嫉妒,会试前一个月胳膊被人弄折,您拼着一个月练了左手书,但成绩被移花接木到那小人身上,您把此事闹了出来所以才成绩被压得很低,后来甚至处处设陷把您栽赃到牢里,甚至还想报复您家人。”

      “你不得以之下才步步谋划,把身份籍贯都抛之不用才置死地于后生的。与师母的错别也是迫不得已……”

      “结果都是一样的,中间不同又有什么区别呢?”先生淡淡一笑,他目光像春天的杨柳,温柔绵长。

      “终究都是我负她。”

      “你不知道,她这个人啊,爱憎分明又骄傲。她小时候就讨厌恶人,但我跟她说那些人也是不得已后,她又难过又纠结,不知道该讨厌好还是可怜好。我就心想,我可不能让她难过纠结,所以不如做的彻底些,让她讨厌我些,这样就不会不知道怎么选择了。”说到这,老先生脸上泛起少年意气的笑,看得学生心里一酸。

      “而且我也才不要她可怜,男人,怎么能在喜欢的人面前可怜呢。”

      “就这样,就这样就好。”

      车厢内。
      瞿灵看着阿婆把红色裙裳脱下来,扔到火盆里,一点点燃成灰烬。
      “阿婆。”你不是最喜欢红色么……
      “想看的人看过了,也就不必再穿了。”

      ***

      “你跟以前一样。”
      你跟以前一样漂亮。

      “你穿红色,跟我想的一样漂亮。”
      一定跟当年我回乡正巧错过的花轿里的女子,一样漂亮。

      “我现在不是柳寒了。”
      现在人们都称我林师,林柳师,林柳氏。
      瞧,这样,后人口中,史官笔下,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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