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煮相思》凉拌鸦片

1、开篇

　　深橘色的夜暮染透下，位于江浙的余杭镇，依旧美景如画。镇里酒楼老板愉悦打着算盘，街道的小贩仍卖力极富激情的吆喝着，一群幼童欢快地踢着鸡毛毽子，仿佛前些年不曾发生了几乎要亡国的战乱。

　　这一年，是大清国同治八年。

　　“你们说，这豆腐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一个做豆腐的丑东西，竟能得到毕秀姑那样的美娇娘？！”

　　天桥边，一处豆腐摊边，蓝衫公子随手掂起了一块豆腐，便将手上的豆腐极富趣味地砸在了摊主葛小大的脸上。

　　此时胆怯的葛小大理应是心怀感激，幸好他扔的只是一块豆腐。

　　在蓝衫公子身边一白衣公子笑着趁机附和道：”小大呀，你这做豆腐连自己都养不活，何必委屈着你家中的美娘子，倒还不如成全我们沈公子。”

　　葛小大仅仅只是低着头站在那，一动不动，仿佛做了错事的孩子接受着父母斥责，也如虔诚的教徒在上帝面前忏悔般的神情。

　　葛小大挑着担子回到家时，已是满夜星空了。走在自家门口，他愕然停住了脚步，那是毕秀姑在门口左顾右看等着自己。先前他被蓝衫公子用豆腐砸时都不曾落泪，而此时却已是泪流满面了。

　　“小大，你回来啦，我去把饭菜热一下。”

　　毕秀姑笑脸如花。

　　葛小大第一次见到毕秀姑，是在一个漫天飞雪的冬季。穿着单薄白色衣裳的毕秀姑，站在不远处的雪地。北风瑟瑟，吹着她那柔软的发丝，冬日的阳光，将她的发丝染成淡淡的棕黄色。

　　在漫天白雪的映衬下，站在不远处的葛小大，恍惚觉得眼前的她像是不属于人间的女子。

　　那年，一个男孩将自己破旧的棉袄披在小女孩身上，拉着女孩的小手道，跟我走吧！男孩露出痴傻的笑容，笑得一如那时的阳光，虽稀薄但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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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小大的父亲葛为民，当年年仅二十五岁便高中了许多寻常人纵使耗尽一生都不曾望及的举人，在连续贡试落榜后，不得不做了余杭镇本地的一名状师。道光二十三年，余杭镇高家的灭门惨案，一夜让他名扬天下。

　　甚至让当时备受世人尊敬的翰林大学士李文田李老先生，都不住称赞，后生可畏也。当年的葛为民，风光可谓是一时无两。

　　咸丰二年秋，葛为民以主判官的身份接管了一件看似颇为寻常的小案，杭州城蛮夷传教士詹姆士猥亵幼童案。当时人证物证俱在，以及外加数百名百姓连书上诉。可以说这个案件已是一清二白，板上钉钉了。

　　岂料人刚关进大牢，不过半日，朝廷便五百里加急公文，勒令给詹姆士无罪放行。

　　那日，传教士詹姆士大摇大摆走出监狱大门之时，蔑视看着一旁神色极为愤恨的葛为民，用蹩脚的中文，骂了句在国人看是比较斯文的词语，奴才！

　　似乎天还未来得及大亮，上面出兵火速抓了与那件案件的所有原告人，甚至连联书上诉的数百名百姓也无一幸免。传闻那日，鲜血染红了钱塘江的水。

　　葛为民这个案件中带头的奴才，得以同窗挚友刘荣从中打点，他才勉强捡回性命，但还是失去了双腿。

　　在一个国家面前，数百条无辜百姓的性命算得什么？

　　于是很多年后，昔日为国为民，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了一位经营着一家豆腐店维持生计的老瘸子，不久，诞生下一个直到七八岁才会咿呀学语颇为憨傻的儿子葛小大。

　　葛为民临终前，死死抓着那时才八岁的葛小大的手臂，双眼通红，含着眼泪看着他，却是一个字也不说，只是那般紧紧抓着他。性子愚笨的葛小大，一个劲挣脱，一个劲哭喊，爹爹，疼！终于，葛为民咽了最后一口气，松了手，带着满腔的愤恨，悲苦，不甘，无奈，离开了人世。

　　葛小大自生下来便是性子呆傻愚笨，在葛为民生前便受到街坊邻居小孩们的欺负，在死后便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母亲俞氏至父亲死后改嫁了当地首富沈家老爷沈仁为妾后，除了每月几次送给葛小大一些生活银两，私下多说一两句嘘寒问暖的话语都没有。

　　那时，年幼的葛小大被人欺负心里难过的时候，只是一个人坐在郊外父亲的坟前哭。不久，葛小大领回家一个女孩，她说她叫毕秀姑，至于家在哪里，父母是谁，已记不清了。葛小大虽说憨傻，但他猜得出来，从她的言谈举止，服饰打扮，她定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说不好真的是天界下凡的仙女呢。

　　那时的葛小大领回毕秀姑，若说要图个什么，便是有了个说话的人吧。

　　自听说葛小大领回了个小女孩，周围街琳议论冷笑声，越发浓烈。说这个葛小大倒也真不傻，知道给他找个媳妇。甚至连母亲俞氏都异常恼火，关上门指着葛小大的鼻子，气愤的说道，你这个小崽子，当真不让人省心，为娘的为了让你能吃上口饭，当真是看人脸色勒紧裤腰带省下银子，你却好，生生添了一个吃饭的嘴。天下有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你为何不全都领回家来。你是要学你那死去的爹爹救济天下人么，可你看你爹爹最后落得什么下场？

　　葛小大至始至终习惯性低着头，一句不说。母亲俞氏大抵是骂得乏了，当下气愤得拂袖而去。

　　葛小大呆呆坐在清贫如洗的家中无计可施之时，一脸憔悴的毕秀姑拉了拉葛小大的袖子，递给他一玉佩。道，我听说这个可以换些钱，你去试试吧！

　　葛小大从遇见毕秀姑那一刻起，从未在乎毕秀姑是什么身份，是皇亲国戚也好，是钦犯流民也罢，全然不在意。就想这样静静守着她，护着她，饿了给她找食物，冷了身上衣服给她穿，甚至他也决计没有像外人猜的那般，是给他自己找媳妇。对于毕秀姑那种莫名的情愫，葛小大形容不出来，也不想去深究那到底是什么。

　　母亲俞氏回来了，这次回来最大的不同就是，开始注意葛小大身边那个小女孩毕秀姑了。也不知道是谁传的消息，说葛小大在当铺了卖了几百两的东西，俞氏蹲下身，笑脸盈盈问毕秀姑，你是哪里人，你父母是谁。诸如此类问题。而毕秀姑却躲在葛小大身后，一个劲摇头。

　　俞氏有些无从入口的败兴，想着来日方长不由得作罢。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毕秀姑在葛小大心里开始虚妄了起来，就如清晨的那一层雾色。明明感觉就在那，就是抓不住。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以至于葛小大常常从噩梦中惊醒，急切地呼喊毕秀姑。醒来见毕秀姑坐在床头，抓着他的手，微笑道，大小，别怕，我在呢！

　　同治八年，葛小大已然到了二十岁，而毕秀姑也入了十八岁的门槛了。正如当时在天桥边那三公子哥说的那般，葛小大生得越发丑陋，而毕秀姑却出落亭亭，温婉可人。

　　这日清晨葛小大起床后，也不知怎地，他弯着腰，神态显得格外别扭地走出房门。依旧如往常一般，此时厨房里毕秀姑正忙着做早饭，听到脚步声，用勺子尝了口锅里的粥道：“小大，洗脸吃饭啦！”

　　葛小大不知不觉走到了厨房门口，看着正背对着他煮粥的毕秀姑。十几年的时光，早已让那个粉嫩的小女孩长成一亭亭玉立的少女，原本身材匀称的毕秀姑系着围裙，此时更显婀娜。慢慢的，一点一点，葛小大心里似乎有着某种东西在膨胀，竟有些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开始有些喘息，移到毕秀姑翘臀上的目光再也没有移开。

　　窗外的缕缕徐风，撩过毕秀姑轻柔的发丝，葛小大的鼻息之间满是女儿家的清香，他贪婪地吸嗅着，感觉身体没了半分力气，像是化成了一江春水，粉色桃花花瓣落入水面，微波荡漾。

　　见葛小大没有回声，她转过头见葛小大满脸通红，早已不动声色站在身后，神色中透着淡淡的古怪。“小大，你怎么啦？你是不是生病了？”毕秀姑心思依旧单纯。

　　毕秀姑的声音平时到不以为然，这次竟如同润雨一般抚摸着葛小大的小心脏。嗯~他不觉得轻哼着，心在轻颤着，模样丑陋的葛小大扬起嘴角，笑起来显得异样的猥琐。

　　男人对有些东西是可以无师自通的，这点大抵在葛小大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隔壁小三儿戏谑葛小大，我说小大呀，到了如今你还不会是雏儿吧！想想也是，你生的这般模样，你那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毕秀姑，会让你碰她？趁早放弃算了，以免到时辛辛苦苦十几年，到头来做了别人的衣裳。

　　对毕秀姑患得患失的葛小大，上次蓝衫公子的话，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心中猛然生气一股强烈的男子汉气概，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让生米煮成熟饭。虽主意已定，虽此时家中就自己和毕秀姑两人，但本分的葛小大还是有些胆怯。

　　“秀姑！”葛小大调整了呼吸，最终彻底放开了，站直了身体，一步步迈向了毕秀姑，仿佛是在做一件伟大的壮举。

　　“你、你想干什么？”毕秀姑见到的葛小大走向自己，经不住恐慌。

　　葛小大泪眼颤抖道：“秀姑，我害怕！我害怕有天你会离开我，很多年前，我就在想，我们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兄妹不是，夫妇也不是。我脑子笨，实在不会维持我们之间的关系，娘说，是人总有嫁人生子，生老病死的时候，可不愿我们之间，因某件事而分离。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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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在毕秀姑眼前的，哪里还是平日认识颇为老实本分的葛小大，分明就是一个要吃人的怪物。吓得连忙后退，脚底一滑，头撞向一处桌角，登时昏了过去。葛小大慌了神，急切抱起来呼喊道，“秀姑！秀姑……”

　　毕秀姑昏迷后，对葛小大而言，可以说每一刻都是一种煎熬。用了那幸苦卖豆腐的钱，请了无数个大夫，每日都起早爬山，到寺庙以求得头香，向佛祖求得秀姑能好起来，

　　终于，一天，佛祖庇佑，毕秀姑缓缓地睁开了眼。

　　“秀姑，你醒了？”

　　葛小大流出了眼泪。

　　只是毕秀姑的眼光流露出一股别样的陌生，

　　这里是哪里？是天堂么？

　　她扫顾四周，终于将目光集中在了葛小大的脸上。

　　“我操，什么鬼！”

　　她弹起身，一脚把葛小大踢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