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天尊》吴帝辉

6、老君

　　话说准提用尽全力结出手印，莫说天界的异变，便是从那凡间向上看，也是风起云涌。
　　杨戬此时的情况不容乐观，只见他的身体上方赫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其中光芒流转，却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恐怖能量。
　　准提眼神闪过一丝阴狠，手掌重重的向下按去，口中冷厉的喝到：“诛仙神印！”
　　实质性的金色巨手仿佛得到了某种指令，向着下方狠狠拍去，周围十万丈的空间承受不住前者散逸出来的能量，一刹那间崩碎，巨型手掌转瞬而至，看架势只要它稍稍触碰到杨戬，那么后者的性命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金色手掌忽然呆滞不动了，和刚刚杨戬的枪戟如出一辙，就那么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停在了距离杨戬脊背上方不到一寸的地方。
　　杨戬身后浮现出一道残影，残影慢慢变得清晰起来，露出一只干枯苍老的手掌。
　　这只手掌还没有金色巨手的万分之一大，然而就是这只看似弱小无力的干枯手掌轻轻抵在后者的下方，让其不得寸进。
　　杨戬本已万念俱灰，可等了好一阵也没有感受到背后有痛楚传来，反而感觉到了一股十分温暖的热流在自己的四肢百骸里游荡，刚刚战斗之后受到的伤痛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着。
　　气力一下子收敛进体内，杨戬精神顿时振作起来，一个激灵，急忙转过头向后看去，一道身影在他眼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在以后许多的岁月里，杨戬每每谈到这个时候，都要唏嘘一番，并不是执着于生死存亡之事，而是感慨于那道身影：“第一次见老君时，心中只生出一种印象，那便是‘老’，不止于表面，更深入骨髓，仿佛与日月同生，与天地同岁。
　　世间大能者无数，西方教创教之主接引道人、西天的佛老、北海的真尊、南天的道君，哪一个不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但功不及老君一分。
　　只因老君护苍生、创人教、立天庭、设地府，阐释无上大道，寻求至真妙法，日日呕心沥血，不觉疲倦，如今仍在天庭中操劳天下大事，心系众生安危。
　　三界之中无人不受他的恩惠，无人敢不敬重于他。
　　既是如此，若要论德行、论胸怀、论神通，除去女娲娘娘、开天辟地的盘古大帝和讲学传道的鸿钧道祖，世上再无一人能出其右。”
　　此时杨戬身后，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正默默地看着他，他跪坐在老人腿边，特别像一个柔弱无助的孩子依偎在自己的长辈身边，寻求着庇护和关爱。
　　老人缓缓抬头，看着咬牙切齿的准提，眼中有些惋惜，也有些劝勉：“准提圣人，你我都活了许多年，看透了许多事物，还有什么执念放不下呢。
　　杨戬他还是个孩子，何必如此心狠，下这般毒手，就不怕来日遭报应吗？
　　我还清楚的记得，你年轻的时候，曾当着我们六个人的面许下诺言，你说：
　　‘我要流芳这世间，度所有苦难，开众生笑颜。
　　纵是千难万险，定不改心愿，
　　如今在此立誓言，我心永不变！’
　　你和接引圣人共创西方教，建立佛法，普度众生，也算是了了心中夙愿，又有什么必要为了一些苟利虚名之事而徒增烦恼呢？”
　　面容阴寒的准提听到那句誓言之后，突然安静下来，眼中微微有些失神，脸上竟然流露出欣慰的表情。
　　太上老君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不过下一刻，准提猛地从回忆中惊醒，表情变得更加狰狞，仿佛要把什么东西给彻底撕碎一般，对着前者怒吼道：“不！回不去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吼声在耳边回荡，准提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刚才的自己有些失态，毕竟现在的宫殿外面有很多人正竖着耳朵听呢。
　　下一刻他强压住心中激动，情绪稍稍冷静下来，深深地吸了口凉气，不再和太上老君纠缠其他事，话题又再度转到了杨戬身上，恨恨地说道：“老君不要说别的，今日杨戬对天尊口出狂言，更要与天尊出手，全不顾礼法规矩，该当死罪，小道当然得铲除了他，怎么着，老君是要庇护他吗？”
　　“他出言不逊是真，大打出手也是真，可是他有自己的苦衷，每一位神仙怕是都明白其中的缘由，最多判他个莽撞之罪，罪不至死。
　　天上的皇帝不比地上的君王，天尊还没有‘唯我独尊’、决人生死的权利，凡事都得讲个道理，准提道人也应该明白这一点吧。”见劝导无用，太上老君虽然有些惋惜，但也只能用强硬的语气和准提争论起来，看样子他今日是要死保杨戬了。
　　倘若换成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来救杨戬，准提肯定会二话不说，直接出手，天尊的面子再加上自己的身份，他有这份信心，可是对方是太上老君的话，就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毕竟天庭是后者一手创建起来的，当今的天尊更是后者当初一手举荐的，虽然现在两人之间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明面上前者还是要敬后者三分的，更不用说自己了。
　　杨戬自负清高，断开了与天尊的关系，已经是废物一个了。
　　现在为了一个小小的杨戬和太上老君撕破脸皮并不好，当务之急是把太上老君身后的势力架空，从此便无人能与天尊为敌，到那时帮天尊了了他的心愿，便可以实现自己的计划了。
　　心里打着算盘，准提狠狠的咽下一口气，像太上老君抱拳道：“罢了，既然老君出面，小道便不再追究，但愿天尊也不计较，只盼他早日改正，长点记性，收一收嚣张的气焰，以后他要是在犯同样的错误，不仅他要受罪，老君怕是也难辞其咎。”
　　“这是自然，准提道人大可放心，老道现在便收杨戬为徒，带回去多加管教，让他以后有些规矩，也好造福众生。”太上老君笑吟吟的说道。
　　准提脸上瞬间露出诧异的神情，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老君的意思是，收杨戬这个神仙作关门弟子？！呵呵，这当真是个稀罕事了。”
　　说罢转过头看着杨戬，眼神中透出一股深意。
　　“哪里哪里，不过是老道才庸学浅，并没有什么大神通，以前鲜收神人为徒，只恐误人子弟罢了。
　　可杨戬如今犯下大错，幸得准提圣人饶恕，便死马权当活马医，以后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准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向杨戬的眼神更值得玩味：“杨戬，你今日倒是因祸得福啊，不过我还是要在这里告诫你一句，好好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小命，天界有些事情最好不要插手，也插不了手，不然你会死得很惨的！”
　　杨戬现在即便是遍体鳞伤，也毫不示弱，忍着疼痛对准提怒骂道：“呸，狗腿一样的东西，枉为神仙，枉为圣人，改日连同昊天那狗贼，我杨戬定要将你们剥皮抽筋，千刀万剐，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正骂的起兴，肩膀处传来一股暗劲，知道是太上老君所为，也明白后者的意思，这才稍稍安静下来，可一双眼睛仍然带着怒火紧紧盯住准提。
　　准提并没有理睬，反倒是不屑的看了杨戬一眼：“在我的眼中你不过是个黄毛小儿，如今被天尊抛弃，便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吹嘘的地方了，权且饶你一条狗命，快快离去吧。”说罢头也不回，拂袖向偏殿走去了。
　　杨戬气不过，挣扎着向前追去，只听身后太上老君一声呵斥：“杨戬，你可想好了，这一去再无人能救你。
　　你死了不可惜，只怕苦了你母亲，还压在桃山底下，日日夜夜，独自承受那家破人亡的痛楚。
　　恨没有先见之明，偏偏生了你这个不孝子，竟因为一时之气，便再也不管余下的亲人了！”
　　杨戬听罢终于是呆呆地立在了原地，一句话也不说，浑身颤抖起来，走近一看，原来前者的双颊已经淌满了泪滴。
　　泪珠滚落下来，拍打在玉质地板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随后化作精纯的神力仙雾缓缓散去，原本空旷的大厅又恢复了之前的虚幻缥缈。
　　原本以为自己现在的实力可以胁迫住天尊，让他把母亲从桃山下放出来。
　　但仅仅一个照面，自己就差点丧命，更受到了准提的百般侮辱，心神遭到了如此打击，即便是杨戬的性子也有些承受不住。
　　在下界如此威武，风光无限的天之骄子，从未在任何困难、任何强大的敌人面前低下过傲娇头颅，留下过失败泪水的巍巍战神，此刻的嘴角正发出无助的抽泣。
　　太上老君见状有些无奈，或许在别人眼中杨戬是耀眼的天才，是打不倒的人物，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让他屈服，但在自己的眼中他只是个见不到亲人的孩子，他同样拥有和常人一样的感情。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大概就是这幅景象吧。
　　上前拍了拍后者的肩膀，只是静静的说了四个字：“跟我走吧。”
　　杨戬也不是矫情的人，闻言狠狠抹去脸上的两道泪痕，回过头去，感激的望着太上老君，重重地抱紧双拳道：“老君，杨戬多谢您的提醒，以后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我……”
　　老君笑着摆摆手：“好了好了，不要再说这么老套的话了，我和你日后就是师徒了，快随我去兜率宫中吧。”
　　杨戬默默点头，双臂搀扶着老君，两个人一起颤颤微微的走出了大殿。
　　太上老君刚刚给门神发过指令，不允许任何人入殿，所以此刻的殿门前围满了一众神仙，乱哄哄的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
　　看见太上老君从里面走出，立刻都安静下来，脸上浮现出恭敬的表情，齐齐弯身行礼：“恭迎老君”
　　太上老君对众神一笑，捋了捋白胡道：“众神惦念天庭安危，特来灵霄殿相助，老道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弯腰鞠了一躬，接着说道：“今日之事有老夫处理，尽可放心，诸位都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就散了吧。”
　　众神听此，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再度弯腰，齐声道：“谨遵老君所言。”
　　而后一道道人影缓缓消散而去，原本热闹的门前又变得空旷起来。
　　门神的身影显现出来，以他的实力能清晰的感受到杨戬此刻的状态十分萎靡，再看看稍显无奈的老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
　　太上老君看了看杨戬又看了看门神，无奈的摇了摇头：“萧乾，你可能也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但无论如何也不许泄露出去，你只可与他人说‘准提道人和太上老君在委任护庭真君的事情上有所争执’就行了，听明白了吗？”
　　那位叫萧乾的门神闻言恭敬地回了一声：“小仙明白，请老君放心。”
　　太上老君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便辛苦你了。”
　　萧乾急忙拱手，看着两人的背影消散而去，才又站直了身子，扫视着殿门前来往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