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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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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贤贤一连在那个小木屋中等了三天,都未见顾铭桢的踪影。她心底的不安和疑虑越扩越大,她不相信顾铭桢千辛万苦把她骗到这只是为了抛弃她。他之前对她说的那番信誓旦旦的话语,又怎像是儿戏。她决意动身去找他。
顾铭桢,应该是在画城。
这三天,她也在木屋周围转过,四周的景象很是陌生,她应该是从未来过。院落的外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和一条清澈的溪泉。她想干脆顺着溪水流淌的方向行走。
溪水如一条白练,丝丝缕缕地荡漾着。岸边蔓延着青苔的松石,交错在一起。这个地方的风景倒是幽静,可苏贤贤现在无暇顾及这些,只想回到画城。
走了约一里的路,苏贤贤碰到一个老伯在溪边悠闲的垂钓。欣喜过望,便上前问道:“老伯,你可知这是哪里?”
那老伯目不转睛的盯着鱼线道:“画城附近的一个小村子。”
“那您知道怎么才能回到画城吗?”
“沿着这条小溪,一直走到它发源的地方,然后向东行二三里,径直穿过一片林子,便是画城城门。”
“多谢老伯。”
苏贤贤认真记下了路线后,丝毫不敢耽搁,匆匆启程了。
约是走了一个半时辰,她在走到画城。画城的景象依旧如以前一般,人流如织,街上热闹非凡。
苏贤贤眼神落在城门后的告示墙,只见有一群人密密围着告示栏,不知在看些什么,甚是火热,一片嘁嘁喳喳的讨论声传入苏贤贤的耳中。
“这苏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真可惜啊...苏老爷是个心善之人,平日都待我们这些老百姓很好。”
“唉,这谁也说不准。也可能是他一时鬼迷心窍呢。”
苏家...苏老爷...苏贤贤心下一凉,心口隐隐作疼,一股不明的预感笼罩着她,画城...应该就只有她一家姓苏。莫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苏贤贤倒吸一口凉气,拔腿就往告示栏那边走去。她双手不停的拨开人群,,只为了能快点那上面的字。
她靠近那张黄色的公示,逐字逐句地看着,只见那上面写:“经朝中顾尚书以及其他一些大臣的联名上书,朕已核实,苏尚书玩忽职守,竟有二心,同敌国之相来往密切,甚至已有反意。此叛国之罪,朕已命顾尚书将其抄家,钦此。”
贴放告示的时间是三天前。
叛国...抄家...
苏贤贤只觉得脑子一下轰炸开来,仿佛有人拿刀一寸一寸地往她心口上划,她双腿发软,几乎快要站不稳。
怎么会!怎么可能!父亲绝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错了,错了!
不会的..她一定是在做梦...是她眼花了...父亲还在家好好等着她出嫁...
“听说是顾尚书带领重臣检举的,为此他还一下子升了官呢。”
“是啊是啊,好像他二人原先便十分不和。在朝中都是对立的两党。”
身旁的人仍在滔滔不绝地议论,苏贤贤越听心越凉。
“贤贤,我的父亲是朝中的兵部尚书...”
顾尚书...那不就是顾铭桢的父亲?!
这不可能...她不信!他一定是有苦衷的,一定是他父亲的主意,一定是他父亲知道他们的事,把他关在家里不让他出来。他不可能骗自己,他不会,他不是这样的人!
苏贤贤拼了命地告诫自己,不要瞎想,顾铭桢一定有他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他之前说的所有,不可能都是假的!
可是...苏贤贤始终不能完全说服自己这件事情跟顾铭桢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一定要找他问清楚!
她猛地推开人群,像发了疯一般的跑回苏府。
苏府大门紧闭,门口也没了守卫,苏贤贤心一沉,凉了半截。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双手推开朱红色的大门。
从门口一直到正厅,路道上全是七零八落的尸体,鲜血四溢,连地面都被染成了殷红色。腐烂的气味弥漫在空中,让苏贤贤想作呕。她心已如死灰,苏府凌乱不堪的景象已证实那告示上说的,没有一句是假的。
苏贤贤紧紧地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正厅内,父亲就坐在他平日最常做的位置,垂着头。胸口上有好大一块血印。
爹爹...
苏贤贤跪在他身边,轻轻拽着他的袖子,像儿时一般的唤。可是眼前的人双目紧闭,再也不会回答她。
爹爹,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胡闹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你的话。
爹爹,你不是说要带我京城看一看的吗?怎么不作数了。
爹爹,你别睡了,你快起来吧。
...
任凭苏贤贤怎么说,也感觉不到一丝的回应,她一下子伏在父亲的膝盖上,嚎啕大哭,伤心地像个孩子。
她的父亲,从小她最敬重,和她相依为命的父亲,就硬生生的在她面前撒手人寰,她甚至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若她当时知道,她死也不会跟顾铭桢私奔。
过了良久,苏贤贤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毅然扛起父亲的尸体,搬到了苏家后院。她将父亲的尸体放在堆起的草堆上,点了把火,将父亲的尸体烧成灰。用父亲生前珍藏的铜盒仔细将骨灰收好后,埋在母亲的墓前。她为父亲立了墓碑,又在父亲的墓前拜了拜方才离去。
“听说是顾尚书带领群臣检举的,为此他还一下子升了官呢。”
苏贤贤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方才那个人说的话。顾铭桢与她私奔,却又突然消失,他们私奔的日子,和苏家被抄的日子,竟是同一天...
她一定要找顾铭桢问个明白,她心中只希望顾铭桢能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
顾家在东边,苏家在西边。苏贤贤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顾府的位置。府门紧紧关着,苏贤贤用力敲打着厚重的大门。
“铭桢!顾铭桢!你出来见我!”
府内似乎没人一般,毫无动静。她拍的手掌都酸了,掌心微微泛红,肿胀地发痛。可这又怎及得上心尖的一丝痛?她无力地扶着门缓缓滑下,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一片灰蒙蒙的阴霾,看不到柔和的光线。
苏贤贤头脑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倚着门睡着了。天空突然爆发出一阵雷鸣,猝不及防地下起了沥沥小雨。拍打着地面,发出砰砰的声音。
不知过了过久,大门被缓缓打开,苏贤贤一个激灵被惊醒,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头发凌乱的披在身上,衣裙上也溅了点点污泥。她抬头打量来人,是个头发花白,面色和善的老人。他略带怪异的眼神瞥了一眼苏贤贤,叹道:“你是来找公子的吧,他不在府上。”
“那他在哪?”
老人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伯,我求你了,你告诉我吧,顾铭桢他在哪?”
“公子他...他在楚仙苑。”
楚仙苑...苏贤贤身子一晃,险些站不起来。那是画城的烟花柳巷之地,铭桢...他怎么会去哪种地方?
苏贤贤敛眉,道:“多谢。”
老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惋惜地摇了摇头,“若她不是苏家的小姐,就好了...”
苏贤贤来到楚仙苑,是那里的管事带她上的楼。她多希望那个人只是想打发她走,随意搪塞她的借口。可当她说出顾铭桢的名字时,她分明看见那个人眼底恭维的笑。
“哎呀,顾公子可是这里的常客。”
一步一步,仿佛行走在她的心尖上,连呼吸似乎都是痛的。
“就是这了,你自己进去吧。”管事交代了她几句便匆匆离去。
苏贤贤毫不犹豫地一把推开门,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她心心念念的顾铭桢就坐在她面前不远处。
左拥右抱,纵情笙歌。身边的女子穿着裸露,手中端着酒杯,魅惑地靠在顾铭桢胸前。顾铭桢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幕,眼底毫无惊讶之色,他挥了挥手,道:“你们都下去。”
苏贤贤慢慢走向他,四目相对,任谁也没有说话。苏贤贤一直希望找到他然后他说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可是眼前的景象,让她无论如何也不想相信。
明明还是那张如玉的脸庞,那双眼睛,没有任何感情,陌生的可怕。
苏贤贤本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他说,半晌,她只能问的出一句,“为什么?”
眼前这个人,和说喜欢的顾铭桢判若两人。她突然发觉,除了顾铭桢的名字,家世,她几乎对他一无所知。
“要怪就只能怪你的父亲,安安生生做个尚书有什么不好,非要去搜集我爹党羽那些人通叛敌国的罪证,我原本想趁他独身在外对那些资料下手,谁知那个老狐狸把它藏在书房,而那个开关,只有你能打开”
“所以你当初你喝醉撞见我,全是你故意的?”苏贤贤昂起头,眼角氤氲出水汽。
“当初?我和你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算计。”
“那你为什么不早些就拿走,非要等到我喜欢上你,才狠心把我甩开?”
顾铭桢把玩着手中的扳指,轻蔑地道:“我不过是想把戏做足罢了,好让你能全心全意的信任我。再说你和青楼里的姑娘不同,倒是能勾起我的几番兴致。”
冷漠的语气,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苏贤贤根本不会相信这是顾铭桢,曾叫她娘子,说喜欢的她的顾铭桢。
“那你..你可曾爱过我?”
“爱?”顾铭桢露出一个极其讽刺的神情,起身一步步逼近她身边,“我只不过是受父亲之命去偷罪证罢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苏贤贤身子一晃,踉踉跄跄地往后跌,险些摔倒在地。他的海誓山盟,他柔情眉眼,全都被他无情否认!全都是假的!她以为她喜欢的人一定会来娶她,到头来,不过是她臆想的一场笑话。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可笑的人,父亲被所爱之人亲手杀死,她爱的人又口口声声从来没有爱过她,从前只不过是利用她。
苏贤贤扬起手,恨不得往他脸上打去。顾铭桢一把攥住她的手,他说:“贤贤,我放你一命,你该知足。”她咬着唇,冷哼:“如此,你不如让我和我父亲一起死。”
顾铭桢深深看了一眼苏贤贤,喝道:“来人,把她给我带下去。”
旋即门外闯进来四五个奴才,不由分说拉着苏贤贤就往外走。
“放开我!放开我!”
“慢着。”
顾铭桢径直走到苏贤贤面前,丢了一袋银子在她肩上,“这些银子你拿着,可以不必担心。”
苏贤贤一抖肩膀,将银子抖落在地,眼神多了几分哀怨,“顾铭桢,我好恨你。”说罢,便被身边的奴才强行带走。
顾铭桢随手拿起身边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公子既然命皇上抄了苏家,又为何独独放了苏贤贤?”
他蓦然想起昨日。府里的管家问他为何不将苏贤贤一并杀掉。
苏贤贤...他其实从没想过要爱上她,也没想过要伤害她。他竟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
“那公子可不要爱上她。”
我从来没有爱过她,也不可能会爱她...顾铭桢低声呢喃。
他会用指尖轻轻抚上她的头发,他会在不轻易间吻上她的脸颊,他会在她耳边轻轻说:“谁家女儿如新绿,叫我春心乱如麻。”可他唯独不会,用一颗真心去待她。
他说贤贤,我最喜欢看你跳舞的样子,他还说,贤贤,我喜欢听你唱歌,可是到最后,他走的这么绝情。
被赶出楚仙苑,苏贤贤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如影变换般与她擦肩而过。她就像是一副没了心的躯壳。
她所拥有的一切。她的父亲,她喜欢的人,全都没了。她的一颗心全给了那个人,那人却将它狠狠碾碎。
然而她终究,恨不起来他。
苏贤贤喉头一咸,几口鲜血喷涌而出,腾地一下,眼帘不自觉地合在了一起。
顾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