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罪》怜念泠逝

1、第 1 章

　　亲爱的，你爱我吗？
　　这一生除非死，否则一切都别想结束，不会结束……然而，死又是一次新的轮回。这生已死，下世继续赎罪。一轮一轮，无休止的罪孽，我们都是有罪的，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不停地犯罪与赎罪。被上帝流放伊甸园外的人们，用自己的生命来偿还偷食禁果的罪恶。

　　“焰，我知道你爱我，但，我是有罪的。”每当我说这样的话时，你都会捧住我的脸说：“念，不要说这样的话，知罪者，无罪。好好地活着，为自己为我好好地活着。”无罪吗？那为何我又是这样一附残缺的躯体？这还不能说明我的罪孽深重吗？偿还，无休止地偿还。
　　我从小目盲，所以就要承受着比别人更多的痛苦，世界对我来说是一个个的物体，冰冷，坚硬。黑暗而模糊，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童年的生活还算幸福，因为身体的原因，无法到学校去上学，在家里，母亲教会了我很多东西，钢琴，阅读，文字。给了我美丽的梦和希望。而幸福总是短暂而仓促。在那个15岁的夏天，在那火热的太阳能将一切都熔化的季节里，父母离开了我，去了轮回的那一头，我连受父母庇护的权力也给剥夺了。在父母的葬礼上，我没有哭，只是安静地低垂着眼站在那里。有很多的人，我听到了很多的声音，陌生而压抑的。“真可怜，父母不在了，叫这个视障的孩子怎么活？……”“那么美丽乖巧的孩子，真是太可怜了……”既然活不下去，那就死吧，即使活着，我也是个没用的人。生得再美，那双不能视物的双眼只不过是脸上的装饰，好让我看起来不那么面目狰狞可怕。有人走过来摸我的脸或拥抱我，然后说些安慰的话语。我向他们一一道谢，他们也只不过是在同情我。谁会去收养像我这样一个麻烦的包袱？“小念，我来接你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抬头，对着声音来源的方向，一个温暖的身体将我抱在了怀里。“姨妈……”我喃喃出声。和妈妈一样温暖而甜蜜的味道。
　　我换了监护人，也要离开这生我养我15年的故土，去到另一个国家。我来到屋后那片我经常去的湖边，摸索着走近那片湖水。摸到湖边的树木，站在树下，抚摸着斑斑的树纹，轻声说：“谢谢15年来的陪伴，要好好活着啊，别忘记我。”脱下了鞋，走进湖水里，清凉的湖水淹没了我的膝盖，能感觉到鱼儿在我的脚边游来游去，鱼鳍轻轻擦过我的脚踝，痒痒的。伸手下去捞，但鱼儿滑得很，根本捞不住。笑了一下，蹲下身坐在水里，清凉的水包围着我，嘴唇和发丝被湖水濡湿了，清清凉凉地沁入了我的心底。“真的很想看看你们的样子，一定很美吧！”心里一阵抽痛，脸上便有了温暖的湿润。不知不觉身体已经变得冰凉。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紧接一个紧张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念，你在做什么？”闻声，我从水里站了起来，手臂被抓住，生疼。姨妈在我的肩头披上了毛巾，拥我在怀。“姨妈知道你心里难受，别忍着，想哭就哭出来吧，何必想不开呢？”我拍了拍她的后背“我并没有想不开，只是在和我的伙伴们告别啊，我要是真想不开，灵魂早就不该在这附残破的躯壳中了。”没有了声音，只听见树叶被风吹得凌乱的声响。我伸手摸向姨妈的脸，一片潮湿。“对不起，惹你哭了呢。”抱我的手紧了，“不该这样的，你不该那么不幸啊，可怜的孩子！”
　　离开了，终于还是离开了，飞离这15年生活的地方，心底有某种物质被抽离了，我人生的第一个季节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