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风雨西城陌》古芥二京

3、镯惊

　　今天约是要招待什么人，厨房因人手不足调了我去帮忙。
　　早上的事余悸未消，此时可以避开倪雅达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我不会做满人吃的菜，他们便让我去劈柴火。和我一同劈柴的是一个满族女孩，她稍大我一些，十四五岁的样子。我只盯着手中的活，并不与她言语。我到满洲后从不主动和别人说话，可以自由说话的机会本来就少，况且面对那么多满人，要说些什么呢？说我的乡思，说我想回大明，说我很想杀了几个满人为母亲报仇吗？我什么都不能说。
　　不一会儿，她突然开口问我：“我叫博罗丽，你叫什么名字？”看着她扬起的笑脸，满是爽朗和热情，我竟有些恍惚，以为是回到了清河堡和小伙伴们玩的日子。
　　我努力做出一个微笑，回答她：“我叫宜尔哈，这名字是倪雅达格格给起的。”
　　“倪雅达格格？”她像是吃了一惊，“就是那个出了名的怪脾气格格？”语毕，好像是意识到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赶忙向四下里观望，见没有人才又放下心来继续同我说话。
　　“你知道吗？今天有人来提亲，是个骑督尉，我早上从屋里过来时见着他们一行人啦，那个骑都尉相貌还真是好呢！”她眼睛里放出了光彩，忽而又流露出一种惋惜，“可惜，他要取的竟是倪雅达格格，今后可有的他受了！”
　　“倪雅达格格？真的？”我有些吃惊，方才知道今天厨房忙碌的原因，可这几天倪雅达情绪并不好，完全没有女子要出嫁的欢喜样子，就连身旁的丫头都是面无喜色的。
　　“不就是她吗？你是她房里的，怎么会不知道呢？”她疑惑地望着我。
　　我干笑了几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博罗丽。我终归是个汉人，又不是直属哪一房的奴子，没有人会告诉我任何事，他们所给我的，只是一张张冰寒的冷面，一道道鄙夷的目光罢了。

　　活终于是干完了。
　　突然，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循声望去，原来是倪雅达的婢女海兰。我朝她点头示意，跑了过去。
　　“大汗传你去。”她一脸担忧，“你可要小心了，格格也在那儿，还有来提亲的一众宾客也都在！”
　　我眉间一紧，又是怕又是疑，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我一路跟着海兰，问她到底是什么事，她只是低头快步走着，什么也不肯说。
　　到了厅里，果真是有许多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先向努尔哈赤行了礼。哪知一礼还未行毕，便被努尔哈赤重重踹了一脚，一时间，胸口疼痛欲裂，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强忍着疼，跪在地上，埋下身子请起了“罪”：“奴婢该死，奴婢实在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大汗，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嘴上说着自己该死，可心里巴不得这里所有的满人都去死。若是我有机会回到大明，一定偷了你们的军机情报回去，叫汉人的军队把你们统统打跑！
　　“阿玛，那镯子跟了我好久，是从一个汉奴那里得来的。如今每天帮我收拾屋子的，就只有她跟海兰，海兰自小跟着我，不会偷我的东西，那......”是倪雅达！原来她诬陷我偷东西！她说的镯子应该就是昨晚赏我的那个吧！
　　“够了！朕知道了，朕准备把这贱婢杀了！你满意了吗？”努尔哈赤对倪雅达的态度也不好，毕竟她在这么多客人面前抖“家丑”的确令努尔哈赤很丢面子。
　　倪雅达收敛起先前跋扈的样子，微微低了头。
　　“大汗，请容晚生讲一句，”一个成年男声响起，“东西未必是她偷的，或许是其他什么贼人所为，毕竟凡事要讲究凭据，不然怎么能令人信服？”我不敢抬头，只觉得这声音很特别，不很宏亮，却有轻风吹过竹林的那般柔和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