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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孩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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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还一片灰霾的时候马车便从欧阳山庄出发了,只是十数天的行程,所以车内并没有带多少行李,就连随行的人也只有此刻驾车的护卫。晃晃悠悠的路上行走的马车并不安稳,坐在里头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左右晃动得难过,于是碧泫便不时掀开小窗的帘子好让自己透透气。
“受不了的话可以稍微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看着碧泫一路皱着眉头,欧阳绪忍不住说道。
“还好,”也不是嘴硬,就是这样做着身体有些僵硬罢了,倒不至于受不了,而且以现在这样的速度,怕欧阳绪是想在日落以前先赶到商丘歇脚吧。“只是有点无聊,早知如此,应该把琴带上。”
“我们可不是来玩的,”对于碧泫的毫不上心,欧阳绪有些不满,但毕竟表面上自己像是主子,但实际上对方可是拿捏着自己的性命。思及此,欧阳绪暗暗握紧了拳,这种被控制的感觉实在让他不快,特别是当他对对方还一无所知的时候。
“我知道啊,”堆起一脸笑意,碧泫起身转移到欧阳绪的身旁并肩坐着,低声道,“不过你怎么就只带一个护卫?”既然说是查账,那么此行估计也轻松不到哪里去,就算之前的部署如何完美无缺也难免有纰漏的时候,这样的状况下仅一人随行不免过于轻敌。
“不是还有你吗?”对于碧泫的担心,欧阳绪只是一笑置之。
“哼!”白了对方一眼,欧阳绪那种假惺惺的笑容让他觉得不舒服,分明就是在讽刺自己,稍微移动一下重新坐直身子,碧泫冷冷地顶了回去,“怕你是没有可用之人吧!”不过关于这点,他其实早就有耳闻,自从那次的事件以后欧阳绪在山庄里的势力被削弱了不少,只是势单力薄到这个地步倒是没有想到的。
“的确没有,”微沉了眸子,因为曾经的那些都已入故土,而所谓的信任和忠诚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就连外面那护卫也是二哥的人。”自嘲的意味在眼底一闪而过,但也仅仅是那个瞬间,因为他不可能允许自己消沉。纵然现在的形势对他来说并不乐观,但他欧阳绪又岂是如此容易认输之人?而且只要思及那些死去的兄弟,他就更无法容忍奸人在旁耻笑自己的无能!
“呃?”欧阳继?!碧泫心中一愣,“可是为什么欧阳继会……”
“昨夜知道我要到徐州去,二哥便主动把近身的护卫给了我。”
“你们兄弟感情还真够好的,”特别是在这样的家境里,好得让人有些在意。
“这条命是二哥捡回来的,”似乎只有在陈述这样一个事实的时候,欧阳绪眼中的情感才会停留得稍微长久一点,“若不是他……”
“好了,到此为止,”碧泫就如昨夜那般再次打断了欧阳绪的话,默默地坐回对面去,撩起窗帘一角,目光落于窗外,再也不发一语。
察觉到碧泫的异样,欧阳绪也沉默着,对方之所以如此忌讳这样的话题,想必是和过去的某段经历相关,而那里是他所不应该触及的世界。
马车继续前行,沉默的氛围充斥着狭小的空间,但谁也没想到要开口说点什么。将窗帘的绸布挽起一角固定,碧泫侧着头靠着窗框对着流动的风景发呆。突然不远处的路旁,一个十二三岁大的孩子被几个大汉围起纷扰着什么。男孩咬牙瞪眼试图突破眼前的人墙,可是每一次都被抓了回来,有时候还免不了在地上摸滚打爬一轮,光鲜靓丽的长衫满是尘土和破损。那群人的旁边还停着辆马车,看样子不是官家也是大富之人。
“怎么了?”看到碧泫游离的眼神莫名地变得专注,欧阳绪忍不住问道。
“不,没什么,”仿佛是要阻止欧阳绪上前窥视究竟的举动,碧泫看似随意地放下了帘子,“只是看见一头鹿经过,好奇便多看了两眼,”没有丝毫的迟疑,碧泫选择了视而不见,就如昨日他本没有想过去救那孩子一样。
“鹿?”半信半疑地看了碧泫一眼,欧阳绪没有再追问什么。
到达商丘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于是遣护卫到预定的客栈安顿好行李,欧阳绪和碧泫则直接到酒楼用膳。
“为什么选这里?”在二楼的雅座上坐下,欧阳绪不解地问道。
欧阳家在商丘拥有数家酒楼,而这里既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好的,但入城时他还未开口碧泫就指名此处。
“这里的水晶脆皮鸡很出名啊,”仿佛多么理所当然的答案,碧泫摇着手中的扇子,笑眯眯地朝聚满了食客的一楼看去。
“就为了这个?”有些难以置信地皱眉,在他看来碧泫的行为尽管看起来随意,但还是免不了去怀疑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动机。果然在这样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是难以放心和此人合作,就算对方拿捏着自己的性命也是一样。他可不想到头来像傻瓜那般被对方愚弄致死。
“嗯,就为了这个,不可以吗?”若无其事地反问,然后自顾地饮茶。
“你是黄鼠狼吗?那么喜欢吃鸡?”再次微微蹙起眉头,昨天一起用晚膳的时候就发现了,眼前这家伙就只专注于鸡,其他什么蔬菜鱼肉的都不屑一顾,甚至连米饭都没吃两口。
“错了,我是狐狸,”合上手中的扇子,左右摇了摇,笑嘻嘻地将天大的秘密公诸于世,反正对方绝对把这当作笑话,他又何必忌讳?
“……”欧阳绪自然不会相信对方的胡话,但是无论如何自己观察对方的表情变化,却也发现不了什么异常之处,似乎对方还真的就是为此而来。
所点的菜式上来后,碧泫又如昨日般仅仅盯着眼前的鸡,下筷子的地方也不作他选,看得旁边的欧阳绪直皱眉。
“干嘛?”发现有异样的视线,碧泫抬头,“你可以再点嘛,反正是你家的酒楼。”白了对方一眼,理所当然地认为欧阳绪是不满他吃光了那道水晶鸡。
“你好歹也吃点别的吧,不要光吃鸡,”也不知道怎么的,欧阳绪多管闲事地说了这样一句。大概是有些意外吧,虽然以前也知道娇生惯养者容易挑食,就想欧阳绰那小子那样,但挑到如此程度还是第一次遇见。
“你不用管我,吃你自己的就是,”反正他已经把理由说了,对方要是不信那也是没有办法。
“小二,”抬头朝不远处的店小二喊了一句,这是他连续第二次多管闲事,“来一份宫宝鸡丁,”末了回过头时,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解,这算是干嘛呢?随对方喜好就是,与他何干?
“谢了,”完全明了对方用意的碧泫笑弯了眉眼。
“不知道你所指为何,”扫了碧泫一眼,欧阳绪自顾地拿起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楼外突然传来一阵马匹的嘶鸣,然后便是踏入酒楼的凌乱脚步声,所有食客的目光都在一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当然位于二楼的欧阳绪和碧泫也不例外。在最前头的是个身材高瘦的男子,一袭暗梅红的长衫,手里拎着把题了诗词字句的纸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男子身后跟着的是一群看似孔武有力的大汉,个个神情彪悍。
原本还在悠然地扇着扇子的手有瞬间的僵硬,碧泫微敛了眼神,他认得那几个大汉,真是纠缠不休的家伙!不出他所料,那个在途中看见的孩子也在人群里,双手上了绳索,被其中一个大汉押着,那孩子仿佛还不得安分地扭动着身子。这样的景象看在外人眼里怎么都觉得奇怪,但是无论那好奇心如何膨胀,依然没有人敢上前询问一句,恐怕都是畏惧了这阵势。
“那就是小鹿吗?”欧阳绪单手撑着下巴,玩味地看着楼下的情景。之前在马车上他并非全然没有看见,在帘子落下的瞬间,那几个大汉的身影确确实实地落在了眼底,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而已。
“嗯,是啊,”倒没有觉得有什么尴尬,反正见死不救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不过现在看来像野猫,”那坐在饭桌前也不得安稳地张牙舞爪的样子让碧泫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打算去帮忙吗?”
“我像是如此善良的人吗?”嬉笑着,送了一块鸡肉进嘴里,“如果要救,早在马车路过的时候就出手了啦,而且,”碧泫瞄了一眼那群人,“虽然说是被绑着双手,可是你看,一群人都在伺候着呢。”
那行人在靠墙角的位置安顿下来后,那几个大汉又是递水又是喂点心的,好不忙乎,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需要那个英雄好汉去打救的小孩,倒像是离家出走被逮着的小少爷。再加上那身衣服,还有领头男子的态度,怎么看都无需他们来费心。
“若非如此呢?”在马车上碧泫放下帘子的举动让他有些疑惑,并不确定这是对方故意布下的局,抑或真的见死不救,特别是当再次在这里遇上的时候,这种疑惑就更浓了。
“若非如此也是事不关己,”看了欧阳绪不太满意的表情一眼,“你也一样吧?”明知道惹上会是个大麻烦,谁还会如此愚蠢地跳到坑里去?
“自然,”点了点头,欧阳绪收回了目光,对于碧泫的答案他还半信半疑。沉默了半晌,欧阳绪寻思着,而后忽然开口问道,“听说你家在徐州?”
“嗯,是啊,”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的回答。
“那这次要去看看吗?”也许借由此事他能够掌握更多关于对方的情况,若是能因此抓住什么把柄的话于他就更有利。
“不用了,”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碧泫放下筷子,起身,“累了,我先回去休息。”
看着碧泫毫不犹豫地拒绝,欧阳绪抿了抿唇,这是第几次那人因为这种问题而逃跑?兄弟呀,家族呀,只要一提起这样的事情,碧泫就会毫不犹豫地转身,这其中难道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碧泫,”叫住对方欲离开的身影,“我不问便是,等我一起回去吧。”既然如此他就更不能就此放过,只是,现在怕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反正只要到了徐州就有办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