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第三十二章 ...

  •   慕莲台还像以往一样到了这时节池中的莲花开始败落,只是再没了那犹如出云仙子般的白裳赏花人。轩辕卓世坐于椅中啜着清酒,沉默地把目光落于池中一朵尚开得完好的白莲上。子语在一旁小心侍候着。
      “子语你说,我是不是错了。”轩辕卓世轻道,不知是说给子语,还是说给自己。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紧要的是看这错了之后能不能改错。”子语为轩辕卓世倒上酒,劝慰,“圣上节哀,龙体为重啊。”
      轩辕卓世这杯酒放下又端起,端起再放下,始终没有再喝。

      “圣上又去了慕莲台?”祁氏一挑眉,看向座下伏跪着的内侍。
      “回皇后,皇上已在慕莲台停了两个时辰,祁大人陪着。”
      祁氏一摆手,“下去罢,别说多余的。”
      内侍叩首退下。
      “皝儿啊,这华伦去了飞凰,算是少了个劲敌,”祁氏抿着香茗,以锦丝手巾拭了下口角的茶渍,“绝鸣虽被称为圣上的左膀,势力却终不及你,其他几个皇子多无作为……”
      轩辕皝把玩着手间小小的石块,淡然开口,“立储的事儿,还是等老六回来再说罢。”
      祁氏蹙起眉头,哼道,“你还在为了那个下贱东西劳心?”
      “皇母,若无其它的事儿,儿臣告退了。”轩辕皝把石块儿收回怀中,听不得别人对他的一丝侮辱。
      “莫忘了你自己个儿的身份,轩辕朝的大皇子,居然为了个宠臣失了分寸……”祁氏不依不饶地絮絮说着,全没看到轩辕皝阴沉的脸色。
      轩辕皝一拍身边的玉石高几站起身来,看向吓到不语的祁氏,“儿臣告退了。”
      “皝儿,”祁氏还要再说什么,轩辕皝却已是踏出小殿去,她气不过喊起来,“皝儿!”仍是唤不回自己的儿子。
      “宝成!”祁氏喝杯茶定神凝气,依然怒气冲冲地叫着。
      宝成一溜烟儿地跑进来,他是祁氏的贴身内侍,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心腹。“主子,怎么了这是?气成这样,大皇子又若您不高兴了?”
      祁氏恨恨地啐道,“只是一个下贱的宠臣,全把他的魂儿勾去了,现下倒好,连立储的事儿都不上心了,成日就知道拿着那么块儿破石头发呆,真真气煞我了。”
      宝成在边上好言相劝几句,祁氏顺了口气低声道,“宝成,你去问问独幽园里的奴才婢子们,那个叫梧月的宠臣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然后着人给我画张像回来。”
      宝成眼珠儿一转,立时明白了祁氏的意思,打个礼就退下了。
      “既然你没法儿忘了那个贱人,就让为娘的帮你了了这念想。”祁氏呵呵笑着,秀媚的面庞显出阴狠神色。

      水都此时正是好时节,景色美得如同仙境,水道明晃晃地晕人眼,垂柳依着微风打在水面儿上,溜出一道道涟漪。泰芗不再多看一眼,只是戴着青竹笠匆匆在石板道上走着。近了,观月阁的白绢灯笼,还有紧闭不开的朱红色雕花双门……
      她正要走过去,肩头一疼被人硬拉到拐角胡同里,“去不得。”此人正是一路跟随而至的梧月。
      “绮娘他们会死。”泰芗看也不看他,径直向街上走去。
      梧月一把将她扯回来,“你不去他们是一死,你去了也是一死。都是为了保全你,何必让他们伤心。”
      泰芗停住,目光落在梧月脸上,久久的,直到梧月躲开这目光。就在此时,一支细小银针已然没入眠穴。泰芗将他拖至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轻道,“便是死,也是值得。”
      朱门大开,绮娘满身是血的瘫在地上,往日的姐妹也个个狼狈不堪伤痕累累。整个堂厅被兵士包围着,个个手执利刃,凶神恶煞的面目。青玉台上坐得稳如泰山的是位有着一双锐目的高大壮汉,手中掌着一口重刀,刀背上沾染的斑斑血迹已经干涸。他座旁蹲坐着两头黑背大犬,闻着血腥味儿早就对台下一干人虎视眈眈,流着口涎,低哮不已。
      “花泰芗,你可算是来了。”这位大汉呵呵一笑,说话却是细声细气的,让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出自他的口中,“我乃江下陆府统领于展鹏,奉皇命特来此地押你还朝。劝你乖乖就范,否则这阁里大大小小姑娘丫环的,我可是不会以礼相待的。”他的兰花指捏得恰到好处,泰芗不动声色,心中盘算着今日胜算能有几成。
      “泰芗……”绮娘干裂的嘴唇只是轻轻扯动便出了口子流了血,奄奄一息,“你这傻孩子,快走啊……”
      泰芗甩了青竹笠扶住绮娘,心中一抖,这身上大骨皆断,应是就这样过了几日,怕是无救了。“绮娘……泰芗对不住你……”她不敢用劲,只能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是泰芗连累你了……”
      “傻孩子,你为何要进来呵……”绮娘低叹着笑,“这条命,绮娘本就是掏着心窝子想要给你的了,到头来,却还是……”眼泪冲淡了脸上的血迹,像把刀子划割着她的肝肠,“只是害这些孩子同咱们受罪……”她缓缓合上眼,发黑的污血顺着嘴角流下,不止不断。
      “绮娘,泰芗定会为你报仇。”
      于展鹏一吊眼角,哈哈笑着,重刀上的铁环也跟着鸣响不止,“你要给谁报仇啊,是这莫绮君,还是花念芗啊。”
      泰芗闻言怔住,望向于展鹏。于展鹏一招手,身旁兵士托着一个盖了黑绸布的物件走上两步,揭了其上盖布,水精方盒中赫然是一颗人头,在淡黄色的液体中浸泡多日,已有些浮肿。
      “娘……”泰芗喃念着,水精盒中是她日夜思念的娘亲,神态安详,美丽依然,她每向前一步,就觉得心里像是失掉了些什么,“娘……”
      于展鹏笑得更加猖狂,他尖细的嗓子拔高调子,在这偌大的堂厅中略显恐怖,“花泰芗,你谁也救不了,谁也救不了!”又是一招手,托盒的兵士面无表情地轻松地放了手。
      哐啷一声,顿时令人作呕的味道弥漫在屋中,于展鹏作势地捂住口鼻,大刀一挥,生生将花念芗的人头劈作两半。“去!”于展鹏拍拍座下的双犬,这两只恶犬围着作半的人头转了两转,又坐回原处。“看到没有花泰芗!”于展鹏狂笑起来,像是看到天下最有意思的事儿,他拈着不知何时抽出的丝帕拭着眼角,“你娘的人头,连狗都不吃哪!”
      立于屋中的兵士似是得了什么令,也哄然大笑起来。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泰芗再抬头,眼角挂上血泪,剑如疾虹般双出直向于展鹏而去。
      于展鹏横刀就手,冷笑连连,一副成竹在胸之势。
      剑锋忽转,当空打了个旋儿,几声嘶鸣,于展鹏座下恶犬头颅几个翻滚跌下青玉台。
      泰芗指尖一翻,双剑已然归于手中。于展鹏手间轻颤,铁环微微作响。
      “你们都要死……”梅香冲头,杀气弥漫
      战意像是汹涌而来的狂潮吞噬着屋中人的心志,于展鹏心下暗凛,福将军吩咐过让他见着个毫发无伤的花泰芗,怕是不可能的了。“上箭,射她的腿。只要留下活口就成。”
      “主子,福将军吩咐过……”身旁的侍兵低声道。
      于展鹏眼睛一眯,“是福将军低估了这小丫头,我却不能让自家兄弟白白送命。上箭!”他猛震了下重刀,铁环疯鸣不止,足见手劲非凡。
      “伤我分毫,都别想我会给轩辕卓世拔去蛊虫。”泰芗在听到那侍兵的低语后便明了其中妙决,她左手一甩,长剑疾出,即刻一名士兵捂喉倒下,脖间喷出殷红鲜血。她勾唇,无比快意,“轩辕卓世若是怪罪下来,你便是那个出头鸟。”长剑方入手又以迅疾之势飞出,另二人也瞪目倒下,至死脸上都挂着惊惧的表情。
      “上箭!”这尖细的声音像是一道利刃划在镜面上,支离破碎。
      “统领三思!”哗啦啦一片声响,几十条汉子直直跪了下去,异口同声。
      泰芗低低地笑起来,直至癫狂,“这就是报应,这就是你自己种下的苦果!你们受死吧!”双剑尚未出手,泰芗身形一顿,昏睡之前她转身,看到出手之人时,她笑了,意外又哀伤,“为什么,是你……”

      去尚京的路一直颠簸不断,泰芗摆弄着手腕、脚踝上的重铁镣铐,透过被风撩起的软布窗帘看去,是官道旁的挺拔白杨匆匆倒退而过,渐渐应是到了一处驿站,显出热闹的人声,马蹄声,还有伙计的招呼声,“几位官爷里面儿请嘞!”
      “切些牛肉、饼子包好,再沏壶清茶。”
      “好嘞。”
      “你送去给她。”
      竹帘掀开,好天气啊,泰芗瞟了眼林间穿越过的日光尘柱,不期然想到那柔软乌发,还有他哀哀欲绝的离别神情,心中一痛。
      “泰芗,吃些东西吧。”
      “谢过盈姐姐了。”泰芗淡漠地直视眼前的人,声音冷清清的。
      盈艳手中一颤,笑容僵滞,“泰芗……”
      泰芗接过盈艳手中的荷叶包,二话不说扔出窗去,夹着牛肉的饼子散落在地,沾了土。
      “泰芗……”
      “什么,盈姐姐?”
      “你……三天没吃东西,再不吃就撑不到尚京了……”
      “有劳盈姐姐挂心了。”
      “泰芗!”盈艳眼中见了湿意,她把茶倒上,有些哽咽,“那就喝口茶吧。你不吃不喝……”
      “我说过不要骗我,我受不了。”泰芗一把攫住盈艳手腕,白皙的皮肤下隐隐透出抹红痕,她眼中的心痛与恨意让盈艳不敢直视。“不要怨我,是你们逼我的。”
      “泰芗!”
      驿站里,于展鹏端着茶盏对副统领杨连道,“你去看下,已过了柱香的功夫,怎么尉迟还不回来。”
      “是。”
      杨连提刀要走,却见盈艳挂着泪走进来,手中是脏得不能入口的牛肉饼子。
      “怎么去了那么久。”杨连凶神恶煞般厉声相向。
      盈艳把牛肉饼子扔到桌上,对伙计吩咐,“再去切些来。”
      “杨连,怎么也是福将军的亲信,客气些。”于展鹏瞥她一眼,道,“吃点儿东西罢。只要能撑回尚京,留口气儿也就成了。”
      饭后,于展鹏下令休息两个时辰再上路,便进了客房。
      “你要干什么去。”杨连像是在特意监视盈艳,她一起身,他就跟上前去。
      盈艳看了下手中的瓦罐,冷道,“去河边打些水,给泰芗擦擦手脸。你若不放心,就跟我同去罢。”言罢,她转身就走,杨连暗啐了下步步紧跟。
      官道往北林子深处是一处活溪,想是从山上流下的泉水,水花跳跃着反射阳光,亮晶晶的,像是水都的河道,美丽灵动。盈艳跪在溪边,掏出丝帕子浸湿了轻轻擦拭着脸颊颈项。杨连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着,“快点儿,就两个时辰歇息,还要耽搁在你这儿。”
      盈艳伸手投了把帕子,再起身时,回手一扬,细小黑影泛着青光直射向杨连面门,杨连一惊扭身一转,刚要骂出口,身子一僵,微张着口直直倒在地上。盈艳蔑然一笑,掬了把溪水反身回来,慢慢灌进杨连口中,呵呵笑道,“这山泉很是清冽哩,副统领也来尝尝吧。”
      杨连吞下这冰凉溪水,发不出声音,舌头在口中蠕蠕动着,眼中显出惊恐,他喉头几滚发出喀喀怪响,脸色也有些发青,盈艳捡起方才扔出的滑石把玩着,巧笑连连,冷眼看着杨连痛苦地抽搐着,半刻过去,杨连平静下来时已是大汗淋漓。
      盈艳扔了那颗小小滑石,脚尖踢了踢杨连脖颈,他翻身一跃而起,又怒又惧,“你喂我喝了什么!”
      “山泉罢了。”盈艳打满一罐水,步履轻松地往回走去。
      “你不是尉迟盈艳……贼子拿命来!”杨连抽刀便砍。
      只见人影一闪,盈艳已是跃出三丈开外,她拎着瓦罐,内里的溪水涓滴未流,唇角一勾,“不是尉迟盈艳,我又会是谁呢。”说着她从袖中抽出一支铜笛,放在嘴边轻轻吹奏起来。
      杨连一怔,即时反应过来,握刀的手有些发抖,那支铜笛,正是从花泰芗身上搜下来的,尉迟盈艳就收在身边了,此时拿它出来,“你……你是……”
      一个高音陡然出现,官刀呛啷回鞘时,杨连别过脸冷冷地说,“快些随我回去,一会儿就要上路了。”
      临进尚京,他们来到最后一个驿站,飞马驿。天色阴沉,应是将有一场暴雨,于展鹏着令休息一宿,顺道再换些马匹。
      泰芗在盈艳的搀扶下进了客房,于展鹏压低声音对站在身旁的杨连道,“看好那个盈艳,我对她,不甚放心。”
      杨连提了下腰间的官刀,应着退下了。
      掌灯时,盈艳走下来着伙计烧热水,于展鹏在堂内一角坐着喝茶,不声不响,暗中注视着她。杨连火气十足地走过去吼道,“你又出什么夭蛾子!就不能消停会儿,要死的人了,净什么身!”说罢前一步就去抓盈艳的袖笼,“老实跟屋呆着!把人看好了就是!”
      盈艳侧身让开杨连双手背于身后,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这里还轮不上你说话。”她又吩咐了伙计一遍,才上得楼去。
      于展鹏一直沉默地举着茶盏,颇有深意地望着盈艳与杨连,眉头悄悄地锁了起来。
      热水很快就送到了,盈艳将门窗闩好,检查再三后,来到泰芗面前坐下,叹道,“为什么骗我呢,我说过不要骗我,我受不了的。”
      坐在床边的泰芗似被无形的丝线束缚住,动态不得,连口舌都僵硬得说不全话,“泰……芗……”泪水打在细纱的衫袖上,留下湿印子,她缓缓闭上眼,脸色苍白,神态却很安详,她默然地等待,不带一丝怨恨。
      “你就不会恨么……”盈艳扶她起来,竟一把抱起她放入浴桶中,她解下自己的衣衫,只见浑身的血脉皆如青黑色的蛇虫遍爬白玉肌肤上,“我与你不同,我会恨,恨所有想要分开我们的人,不论是谁,都要死。”她迈入这足以装下三人的浴桶中,盘膝而坐将双手平放于膝头,闭目不语。
      热气蒸腾中,她二人的面皮逐渐剥落,竟是对换了身份的。穿着泰芗衣衫的盈艳颤抖不已,印堂一片青黑,黑色的污血溢出七窍,她难过得呻吟,声音支离破碎,不成人声。泰芗也是满头大汗,脸上的红莲印记愈发赤红,像是要滴出血来,她眉心微蹙,心中并不平静,往日的朝夕共处,她的一笑一嗔,与她的姐妹情谊都一一闪在脑际,尤记得在井沿边,她搂着自己的肩膀,眼角发红不住叨念,[这不是就来了么,泰芗啊,记着,盈姐姐不会抛下你一人的……]这是她的盈姐姐呵,而她在做着什么……
      放在膝上双手软下来,身上血脉的颜色却是愈发浓重,泰芗勾动着嘴角,压不住忘莲真气,就连脸颊手背这些地方都爬上青黑的血纹,她紧咬下唇不出一声,硬要把已经传到盈艳身上的功力收回来,心中暗笑,自己终究是做不了杀手的呵。
      突然温热柔软的手掌覆于泰芗手上,自身的真气正被盈艳缓缓吸去,一刻过后,盈艳的手陡然滑落,失去神志地倒在泰芗身上。泰芗睁开眼,肌肤上没有半点青黑的颜色,她拉开盈艳衣襟,倒吸一口冷气,乌黑印子像是诡异的伤痕爬在肌肤上。“盈姐姐呵……”
      将二人收拾停当,她仍是盈艳,盈艳仍是泰芗。伙计打门后进来,着人把浴桶抬了出去,问道,“小姐,现在就上菜么。”
      盈艳冷声回道,“不必了。”
      床上泰芗突然闷哼一声,盈艳心中一跳看向这个其貌不扬的伙计,“你什么意思。”
      “小的劝小姐一句,尚京去不得。”伙计轻声道,仍是毕恭毕敬的模样,“还望小姐回去。”
      盈艳挑眉,“我虽是青莲旧部,不过而今已是弃暗投明入了朝廷,你如此大胆,竟在这官驿上动手脚,就不怕我杀了你。”
      伙计只是一笑,“小姐放心,这趟来的官爷已经睡了,没什么避讳的。”
      冷光乍现,一把短刀架于伙计肩颈上,紧贴着动脉,能觉出那静动间的心跳,“当真是不怕死么。”盈艳轻推刀刃,抹出一道血痕。
      “梧月从水都被飞马押进尚京,想是小姐还未得知罢。”
      “哦?那倒是省去我们不少的麻烦事儿了。”言罢手起刀斩,人头落地。
      这一场风波让于展鹏心中的不安加重,尚有三天的路程只用两天便见到了尚京的城墙。“尉迟你看,”于展鹏指向城墙上一处,笑的别有深意,“那就是青莲无双的叛贼叫梧月的,你弃暗投明,走上正途,当真是明智之举。”
      盈艳略一颔首,笑意冰冷,“此时说出些话,是不是于统领仍不放心尉迟呢。”城墙上赫然吊着一颗人头,凌乱的头发掩去面孔,城墙上还留着干涸发黑的血迹。城下的行人没有敢抬头仰望的,均是匆匆行过,这尚京城中,已经是草木皆兵,人人自危,全没了太平盛世的景象。
      一行人进得城内,直奔将军府。侧厅内,于展鹏行礼道,“福将军,人我们带回来了。”
      福尔着便衫坐在上座,应了声好,“就知你不会负我所托,尉迟行事如何。”说着吩咐看座上茶。
      于展鹏看了站在下位垂首不语的盈艳一眼,笑道,“尉迟姑娘行事慎密,此次回京路上,若不是尉迟姑娘,这花泰芗怕早就被人劫去了。”
      “哦?”福尔颇有兴致地放下茶盏,看向于展鹏。
      于展鹏将来龙去脉说予福尔,福尔呵呵一笑,“做的好啊,尉迟。”
      盈艳打礼,“应该的。”
      于展鹏问道,“只是展鹏有一事不明,本以为会在城内遭人劫杀,却不见动静,是不是……”
      福尔冷哼一声,“此次处斩的叛贼梧月乃青莲无双内有名的人物,谅那些个无名小卒也不敢造次。”他与于展鹏对望一眼,目光同时落到盈艳身上。
      盈艳站在原处,垂首,不语,像是没有生命的偶人,听不到,看不见,没有心。
      于展鹏微一皱眉,脸上神色一变,莫不是他想错了?
      福尔一摆手,“我倒要去看看那花泰芗是何等厉害,能伤到圣上龙体。”
      于展鹏暗中出了口长气,他恨恨看了盈艳一眼,却见她也看着自己,抿着唇角脸上露出冰冷的微笑,让他心中一颤,别开眼。来到一间囚室,福尔绕着戴了镣锁的泰芗走了一圈,口气是十足的轻蔑,“这便是青莲无双的花泰芗?哼,不过尔尔啊。我以为会是何等姿色会有何等身手,此时不也成了我福尔的阶下囚。哼哼,南宫连这种小丫头都治不住带不回,真是枉为绝义堂之主。”
      他掐住泰芗的下颏儿,盯住她双眼,看不到丝毫恐惧,只有平静坦然的回视,让福尔略觉无趣地放开她道,“好好把人看住,明日就带她进宫面圣。”他转向于展鹏,“你们一路上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明日随我进宫。”
      当晚福尔着人带着他们去了自己城边的别院住下。入夜时,福尔正于书房写着奏章,忽听房上瓦块轻响,他抿起嘴角不觉露出笑意,放下手中毛笔推门而出,喝道,“哪儿来的小贼,给我出来。”他声音不大,又是在府中所谓禁地的书房,也就没有下人听到声响。
      院中黑漆漆一片,只有他身后屋中透出些微昏暗的烛光,树叶在夜风轻抚下沙沙作响,福尔凝神倾听,突地一把笛声冲入耳中,本应高昂悠扬的笛声在听笛人的吹奏下显出凄凄意味,一股绵绵恨意缠绕其间。福尔淡道,“吹奏这种哀怨之曲却不现身,有何用处?”
      “呵呵,福将军真是爽快人啊……”轻慢悦耳的笑音伴着寒光乍到,袅娜的身姿在黑暗的角落中出现,带着淡淡的香气。
      福尔端详着眼前的女子,桃木面具遮去了她的面容,只余下没有血色的双唇微微挑勾着,月白色的紧身衣勾勒出娇好的身段,她手中一支铜笛翻上翻下的把玩着,一步步走来,发箍上小巧的银色铃铛随着高高绑起的发辫微微摆动,发出悦耳铃音。
      “福将军在看什么呢,看我是不是花泰芗,还是看我是不是梧月?”
      寒光再闪,这女子却到了福尔身后,那闪过两次的寒光是她手中的丝线。现下这丝线正紧紧贴着福尔的脖颈,陷进肉里,印出血痕。
      “梧月已死……”
      丝线陡地勒紧,福尔只觉胸口一窒,脖颈也火烧般地疼痛着,他顿住,道,“你也忒小瞧本将军了……”
      “我来并非为取你性命,只是问你梧月究竟在哪里。”
      “人头就在城墙上挂着,你还不信么。”
      “这点儿小把戏就想把青莲无双混过去,是你忒小瞧我们了罢。”手中再一紧,她的声音软了几分,“我这手再紧上一分,只怕明日的尚京城头上,挂的就是你的头颅了。福将军,只是给我指出一条路,就能捡回一条命啊。”
      福尔冷笑,“即便你去了,怕也救不回他,主母要杀的人,还没有活下来的……”
      “想来你是求死了……”寒光再闪,丝线轻盈旋转间,在福尔脖子上又落了一圈,她手中一松一紧间,这小小的丝套便牢牢抓住皮肉。“你为何不出剑呢。”
      福尔呵呵一笑,“下场皆是一样,出剑与否已是无谓,你若真想杀我,方才就不会停手了。”
      “那你可知我为何不杀你?”
      福尔沉吟,缓道,“还是为了梧月……”
      “呵呵,说对一半儿,这另一半儿……”柔软的身子贴上福尔,这女子伸出白玉般的手,迅疾地捂住福尔的嘴,福尔脸色丕变,竟挣不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没有什么力气的女子,手往下滑,正扼住福尔脖子往上一托。
      福尔腰间软剑猛地弹出,侧向她的腰身截去。这女子咯咯笑着松开他,牵引着丝线的手轻轻一抽,细小的血痕泛出滴滴血珠,月色下,恍惚是挂了串美丽的珊瑚项链。福尔一手持剑,一手捂住伤口,脸上显出惊惧的神色,他极清楚自己方走了遭鬼门关,“你……”
      从腰后抽出那支铜笛,这女子摘下面具,如画的眉眼间,刻印着再不会消褪的冶艳红莲,“记住我的样子,记住你要忠诚于我,直到你轮回百世……”
      “说什么混话!”福尔恼羞成怒,拔剑便斩向这女子,“你这妖孽!非人非鬼的休想唬住我―――”
      笛声突起,福尔剑走偏锋,直直向着院中一株古树冲去,哧的一声,剑刃深深没入树干中。福尔神情怪异地撤手,扭动着腰肢跳起了霓裳曲,他身形高大,甚至可说是虎背熊腰,此时跳起这娇柔女子所跳的曲子,真真有几分滑稽。这女子低笑几声,闪身消失在古树间,笛声不歇不竭,久久不散,福尔就不停地舞着,踮着脚尖在院中打转。
      脚步声渐响,话音随之而来,“笛声似是从书房传来的……”
      “可将军明令此处乃是禁地……”
      “顾不得这些了,闯!”
      院门豁然大开,一干侍卫手持兵刃呆立当场,瞠目结舌。福将军正对着他们翻云手,扭腰伸展着双臂,顺带抛几个让人寒颤的媚眼过来。
      “将,将军……”
      笛声在一个突兀的高音时顿住,福尔像是回复了自识倏地收住身形,他脸上筋肉抽搐不已,硬压下几欲喷出的恶吼,低声道,“都给我出去……”
      几个侍卫立刻退出院去,一时院中归于寂静,低低的磨牙声响起,福尔咬牙道,“我定不饶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