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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

  •   第二十三章
      往昔已不复回首亦无涯
      “莲主子除了双腿被轩辕卓世打残,身体尚还安好。”桃木面具下略显没有血色的嘴唇嚅嚅念着,声音嘶哑难听,“宫中叛离青莲的叛徒也已清掉。”
      吴双着了件轻便的褂衫,端着茶杯听梧月说着,他赞许地点头,“做的好梧月,每次我最放心的就是你这孩子。”
      “梧月应做的。”
      “送你的那块儿玉牌可还喜欢?”吴双抿着茶,忽地发问。
      梧月一愣,语气有些慌张,“喜欢得紧,谢主爷赏赐。”
      “那块儿血玉颇有来头,是人人避之不及又妄想据为己有的妖邪玉石,这玉石十分灵气儿,专吸人精血,究极的样子,就是通体血红,此时若是以此借功,必有大成,只是还没有人看到过它通体血红的模样……”吴双来了兴致,说起故事不忘啜口温茶,盈玥在旁忙添上水。
      梧月不觉接问,“为何没有人看到?”
      吴双眯起眼,“只因这玉石贪婪成性,唯一次吸干一人全身鲜血方成血红,否则一月时尽,其上血色自行消退。人人争夺它,却不知其中缘由,今日说与你听,也只是当作一个笑谈,我想,没有人会甘愿作了石引子,呵呵……”他笑的别有用心,低沉的声音让这艳阳天气生出寒意……
      梧月受教地点头,方要告退,韩天忌与苏陌走进屋中。
      “主爷。”二人行礼。
      “回来的正好。半年时日已至,天忌能否给我一个举世无双的苏陌?”
      吴双的发难是二人料想不到的,韩天忌怔了下,立时回道,“今日就是为此事而来。”
      苏陌暗骂了句小人,不知吴双用意,也只得应了句是。
      吴双看二人眼神交戈,呵呵笑道,“既是有备而来,我也就不客气了。陌儿,六月初八,花泰芗会接到一笔大买卖,刺斫朝中御史孟昔复,我要你先她一步下手,让她看到你是如何杀死那个孟昔复的。”他就像是在闲话家常,说着再平凡不过的事儿,却只是谈笑间判了一个人的命,至三人于险处。
      “苏陌定不负主爷厚望。”苏陌声音清脆脆的,有着连韩天忌都讶异的笃定甚至轻松。
      吴双赞赏地笑着让他们退下,盈玥迟疑道,“主爷,她若失手了……”
      “天下间,苏陌多的是。”吴双捏着手中的五花白玉麒麟聚,眼中是一闪而逝的冷酷,他并不想要苏陌的命,他只是想挽回一个人的命,只是不知他会不会回头。
      三人走在廊子上,韩天忌耐不住沉寂停了步子,苏陌望着他,安静依然。“你……”韩天忌瞟了眼梧月,他似乎也没有走的意思,于是不顾其它道,“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御史是你说刺斫就能得手的?你是太高估自己的本事了,还是太过瞧低朝廷的禁军侍卫了?”
      “是你太瞧低我的本事了。”
      “你……”韩天忌望着她转身而去的背影,也只得重重叹气,是自己太过多管闲事了罢。
      “关心则乱,不若看看她的本事。”梧月嘶哑的声音奇妙地让韩天忌安心了些,却仍是多了分挂牵。
      梧月见他失了魂儿似的,不禁摇头,回到自己屋中,桃花瓣儿落满了窗前书桌,方要抚去,风起了,刹时屋中飘飘洒洒的飞舞着淡红色桃花……

      [你杀了他。]轩辕皝抱着孙小雀僵冷的身子,说不清眼中的光芒代表什么,是怒是恨?梧月记不清了,只是他阴冷冷的声音让人觉得那天的夜特别冷。[你明知他是我的人,杀人偿命,你让我怎么办。]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干。]梧月横剑在胸,白衣胜雪,桃花艳红。
      周围是手执利刃相向的禁军,稍有疏忽便性命难保,他凝神于周围,错过了什么。
      [你在逼我,逼我出手伤你……]轩辕皝提剑直向他冲来,怒道,[你以为这样你就可以离开了?]他确实是个骄傲的男人,不给自己一点退路,他以为他不需要,以为他足够强大。
      但当梧月的剑透胸而过时,轩辕皝明了他确实小看了这个宠儿,他虽然右手残疾,左手剑法却更为凌厉。他虽然看似多情,实则无心无爱。
      [皇子!]禁军大惊,一时火光映着刀剑的寒光耀人眼目。
      梧月盯着立于自己身上的轩辕皝,他的血顺着剑刃淌下来,染红了自己的白衣,一朵又一朵,像他眼中的光芒一样灼着他的心。轩辕皝沉声笑起来,[你赢了。]他强自弹身而起,竭力喝道,[让他走!谁都不许伤他!]
      漫天花雨,不及他胸前殷红一片妖艳……

      于是他走了,平安无事。
      梧月顺手拈住一片花瓣儿,叹息。掏出挂于胸前宝贝得很的玉牌子,上面赫然染了一抹殷红,无论怎么擦拭都擦不掉抹不去。“唉……”再次叹息,一个月么,只一个月就能消退得无影无踪,那他就等,等着一个月后这玉牌子完好如初,等着一个月后他变回以前的无心梧月。
      “主爷,梧月这次回来,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啊。”盈玥支吾着,那双向来淡漠的眸子会不时流露出一种情感,让人觉得温暖。
      吴双嗯了声,淡然一笑,无心之人,世上有几个无心人?没有的。“逐尘呢。”他岔开话口,问道。
      盈玥瞟了眼窗外,笑,“一直在外面守着呢。”心下并非不奇怪的,近日主爷甚少让他二人陪伴左右,更是让逐尘在外走动了些时日,找了许多稀奇古怪的药材回来。
      “也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让他进来罢。”
      当逐尘站到自己身前时,吴双深深地感到心疼,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的傲然少年,而今以着最为谦恭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他眼中不再是全然的敬畏仰望,反多了些不能为他所知的东西亦或是追求?“逐尘,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逐尘只是一笑置之,“主爷哪儿的话,都是逐尘应当做的。”
      吴双欲言又止,望着他时逐尘眼中没有一丁点儿闪躲,他是磊落的,他一直在做自认为最正确的事情。“有你这话,我心里实在踏实,逐尘,你们都是我最为疼爱的孩子啊。”
      “逐尘知晓。”
      唉……罢了,吴双只觉胸口一窒,看向盈玥。盈玥忙奉上一只乌磁药瓶,吴双服了药,慢慢顺过气来,声音十分无力,“下去歇着罢。”并非没给他机会,很可惜他没有珍惜。

      “孙小雀死了?”楚烨有些不置信地看着轩辕华伦,“死在宫里了?”
      轩辕华伦接过无泪端来的茶,淡道,“嗯,大皇兄新接来的宠儿下的手,还将皇兄刺伤了……”
      楚烨皱起眉头,“连轩辕皝都伤到了?这宠儿是什么来头啊……”轩辕皝的剑术在朝廷中是提得上名号的,也算得上是个高手,竟会被个宠儿伤到,“遭人暗算了?”
      “不,是他轻敌了,一剑刺过去以为定然得手,结果反被人家一剑穿胸。加上近些日子宫中内臣婢女接连出事,皇父震怒得不行……”轩辕华伦顿住,啜茶时眼神飘忽了下。
      “无泪你去把泰芗找来。”无泪应声出去了。
      轩辕华伦放下茶杯方道,“十二,你回去看看罢。”
      “他让我回去?”楚烨手尖一抖,状似毫不在乎而又略带不屑。
      “我这次来你想必早就想到了罢,”轩辕华伦把玩儿起腰间的流苏羊脂升龙玉,狠下心道,“听说莲妃身子骨大有起色,皇父本是欣喜若狂的,谁知莲妃言语犯上,让皇父郁结难消,拂袖而去……”
      “我回去就是。”楚烨脸上显出悲伤神情,“华伦,从相识之日起,我就知你将来必有所成。”他行事时的不择手段是自己永远无法追及的。
      轩辕华伦不语,莲妃是楚烨命中的至极弱点,以她去要挟楚烨是绝对的法子,只是这伤害也必然存在了。他动动嘴唇,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既是要回去的,那就抓紧上路罢。”
      寂然,不再有往昔的无话不谈与亲密无间。
      “今年的桃花儿,开的特别好呢。”泰芗这样说着,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无泪微笑,“是不是,无泪?”
      “师姐,师父让我找你过去。”无泪已经第四遍说这句话了,泰芗却是充耳不闻,只是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泰芗拨弄着石桌上的铁琴,一声声单调低沉的琴音在这小院上空缭绕,“如果他要见我,就让他自己来罢。”
      是夜,方从青玉台退下回到自己的小院儿,泰芗就见一道颀长人影斜斜靠在廊柱边,似是等了很久。
      “我想你不会来。”泰芗吹熄了手上的灯笼,原本的一点光亮也浸灭在这暗夜中,隐却她一切不自然的表情。
      “芗丫头,同我去尚京。”楚烨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这实属不智之举,可只是一想到她将在远离他千里之外的地方再一次等待,心中就疼痛得很。
      翌日的官道上,泰芗静静地勒马于楚烨马后。“师父。”
      “什么。”
      “无泪为何没跟来。”
      “她有其它要做的事情。”楚烨催动马蹄,轻笑,“怎么,芗丫头不愿和我同路么。”
      “并不是的……”泰芗直觉得去反驳。
      楚烨的笑容温柔又有些自哀,他掉转马头北去,风声掩去了他不大的话语声,但泰芗听到了,真真切切,他说,“我是极盼着能有一日再与泰芗同路相伴的。”
      我也是的呵,极度渴盼着……泰芗紧紧跟随着他,眼中他的背影模糊着,只是我永远追不上你的脚步,怕是没有资格再站到你身旁了……
      到达皇都尚京的那日天空飘着绵绵细雨,泰芗依着客栈的木窗目送楚烨向轩辕宫走去,心中一阵悲伤。正当她发呆的时候,一枚小石头打在她依着的窗棂上,让她一惊,向街上看去,稀落的行人中一个头戴纱笠的灰衣人站在街对面,见她向自己看来,快步离去。
      泰芗心中一沉,提剑追了出去。
      “你终究是来了。”嘶哑的声音在这阴雨天里让人更觉阴沉。
      “他有话要说?”泰芗不理会他的弦外之音,直问。
      梧月摇头,“你可以拒却他的……”
      “这是命定的,早晚要走这一遭,倒是早来早安心。”泰芗见他根本没有什么紧要的事要说,有些不耐,返身就走。
      梧月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望着她柔弱的小小身子,在心底里长叹。
      “这次不要出手。一切我自有主张。”泰芗不再看他,轻声说完,人已疾掠而去。

      慕莲台上
      楚烨几是小心翼翼地步步靠近着,眼前檀木躺椅上的妇人正闭目小憩,多少年不曾相见了?就算是其间回宫几次,也只得远远偷望,以知她是否安好。而今这样近地看她,发觉她鬓角已显斑白,那头如瀑青丝哪里去了?当年尚还会对他慈爱微笑的娘亲,怎地有了这样忧愁的睡颜……
      “是烨儿么?”依莲心头一跳,蓦然翻身,被双腿所累堪堪栽倒。
      “阿娘。”楚烨飞身上前扶住依莲,握着她纤细手腕,怎也笑不出来,“烨儿回来了。”
      依莲颤抖着抚摸着楚烨的面颊,她的儿子,他的儿子啊,这般俊朗,像他一样温柔的神情,让人心里疼痛难忍,“烨儿,我终是盼得你回来了……”她一时激动,心火忽至顶,张口咯出一股污血。
      “阿娘!”楚烨大惊失色,手上尽是暗红色的血块,“为何会这样,他对你做了什么!”
      依莲摇头,虚弱地笑,“他对我已是仁慈,只是顽疾难医,没什么大碍。”
      楚烨把她扶到躺椅上,突道,“阿娘,离开这儿吧。我带你走,在这活坟里,想不得病都难啊。”
      依莲被他的话逗笑了,可笑过之后是深切的无奈,“烨儿啊,这慕莲台就是我的坟墓了。”
      楚烨方要开口,依莲截去他的话头,“烨儿你听我说,有此个事儿不是以你之力就能改变的……”
      “阿娘……”楚烨声音轻轻的,“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依莲似是没料到他会问及这件事儿,她怔愣了下,苦笑,“我以为他告诉你了……”
      “朕自是告诉他了,”卓世站在月牙门处,身边跟着子语和三个内臣。“他是朕的儿子,当年都是你一时气怒之语,算不得数。”
      祁方殿内,子语行了礼退出去。卓世看了眼垂首立于阶下的楚烨,咳了声,“烨儿这些年过的可好?”
      “好的很。”楚烨依旧是低垂着头。
      卓世皱眉,那种恬然的气势让他不舒服,不过这孩子长得倒是越发俊俏了,玉石长几下的手暗暗攥紧,他挂起抹笑容,“身上的伤好些了么,听南宫说你为了个小徒弟不惜受了鞭刑啊。”
      楚烨一躬身子,“好多了。”皇父于他是遥远的,从他被送出尚京去七绝山那夜开始,他就不再是父亲,而是轩辕氏高高在上的皇帝了,冷漠疏离的。
      “不要嗔怪华伦,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是朕让他以你皇母的性命相逼,”卓世手指敲击台面,欣赏着楚烨一瞬间僵硬的身子,不由得开怀,“这回找你回来,朕想让你杀一个人。”
      “这些年在外面,南宫让你做了不少事情,想你也知道青莲无双这么个邪派了,”卓世一提到这个名字,就变得咬牙切齿,胸中总有一股火在烧,“宫中近日接连死了几名内臣侍卫,让朕颇为心烦,派人下去查个清楚,却是御史孟昔复做了细作,朕让你杀了他,以儆效尤。”
      “是。”孟昔复他是知道的,为人心狠手辣,攻于心计在朝中是出了名的,万没想到他会是青莲细作。
      卓世颔首,若有所思的看着楚烨,露出淡淡笑意,“不若就让你那个小徒弟去。叫太香是吧,听闻是个碧玉般的可人儿呢。”
      楚烨惊痛的神情让卓世心情愉悦,就像当年他看到穿着大红喜服的依莲时的神情一样,快意啊,他终是那个赢者!
      楚烨嗵一声跪下,细声道,“泰芗年纪尚小,怕是担不了这么重的担子,皇父还是……”
      “无用之人留她何用,做轩辕氏的战士,就要为轩辕氏的大业而亡,就算她死了,也是她的福分。”卓世面露嗔色,沉声道,“这次,朕不许你出手相助。就算是看着她死,也不许。记下了?”
      楚烨心口一闷,只是听到个死字从不畏惧,因知晓自己不会是个长命之人,而今听到这“死”却是判给了泰芗,覆顶的痛楚是他未曾体味过的,泰芗于他,已然重过一切了么?
      “烨儿,烨儿?”卓世欣然地唤着他的名字,光是看他露出痛楚的神情就能感到高兴,无双啊,你的儿子,将会以怎样的心情去杀死你啊,你可曾想过?那时候我所受过的痛苦与侮辱都将加倍偿还给你!“十二!”他一思及此,冷声叫道。
      楚烨突地像是绷紧弦,腰背挺直,应了声是。
      “不论成败,记着,你皇母会在慕莲台等你。”卓世抿唇一笑,“六月初八,朕会派孟昔复前往北疆,从正北玄皇门出。尚还有些时日,切莫让朕失望。且回罢。”
      “哼,不成器的东西。”卓世待楚烨退出去,冷哼声。
      屏风后的珠玉帘子叮咚乱响,一袭红衣的南宫同碧款款缓步走出来,卓世拉她坐到自己怀中,宠溺地笑,“你教出的好徒弟。”
      南宫同碧状似委屈地看了卓世一眼,埋头不语把弄着卓世腰间的流苏穗子。
      “不过,你出的这个法子,倒真是很合朕的心意,倒要看看没了他的小徒弟,十二会是怎样的痛苦。”卓世似乎已经看到来日那惨烈的情境,呵呵笑出声来。
      “十二是你亲生骨肉,何以如此待他……”
      “这不是你应知的,你只要想着怎么辅佐朕,怎么取悦朕就够了。”
      镶金的盘龙似乎腾云而起,淡紫色的云雾间,是沉落的心,沾了尘埃……

      (7.17更新部分)
      “芗丫头,你为何要应下来。”
      尚京显见得比水都要干燥些,清冷些,初夏的夜风还带着寒意。泰芗坐在一株古槐上,树下是依坐着的楚烨。
      “师父既是开口了,怎能拒却?”泰芗拢了拢衣领,这夜里着实寒凉。
      楚烨仰首望着树上的女子,蓦地发现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寡言少语的小女娃了,她勾挑着唇角,渐现风情,却仍是冷漠的,她眼中时现的煞气让人心惊。“芗丫头……”楚烨有那么种感觉,这事儿是泰芗早就知道的,她不是去应承这个任务,而是在等待,以一种决绝的眼神。
      “明儿就是初八了,再去把这套路子熟悉一遍,便回去歇息罢。”再抬眼时,哪还见泰芗人影,只见树与树间有道小小黑影忽隐忽现,找寻着最佳的刺斫藏身处。
      初八是个绝好的日子,黄铜色的天空阴沉着,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卯正时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从正北玄皇出来,以不紧不慢的速度行进着。
      为首乌云驹龙上的是一个蓄着八字胡的壮年男人,他面色蜡黄,眼睛虽小却露出奸诈光芒,噙着志在必得的笑容,不时抚着自己的左边胡子。正行处,他扬起右手拈向自己右边胡子,下一刻,一道黑影含带着寒光向他疾冲而来。
      “来了!保护御史大人!”领头的武将大刀一横,扬声叫道。
      糟!泰芗暗叫不好,知是中计了,忙扭身想弹出战圈,为时已晚!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而至,将她困于其中。孟昔复嘿嘿一笑翻身下马,夺去泰芗手中长剑,挑开她面上黑纱面罩,一时均是抽气之声,“真是个玉人儿啊。”孟昔复以剑刃在泰芗脸上划去一抹血痕,泰芗只是沉静地望着他,不发一语。孟昔复挑眉,“很有胆识么。带回去,小心看管着……”
      叮当一响,孟昔复挡去一枚口中刺,阴毒一笑,“不肯老实可是要吃苦头的。”他扬起手中长剑就要刺下!
      破空声声,长剑掉落在地,孟昔复则捂着喉管瞠目倒下。兵士顿时乱作一团,泰芗因着陡变的形势不由愣住,她望向不远处的一株古槐,口中喃喃低语,“陌儿……”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时,领头的那名武将把大刀一挥,兵士迅速地安静下来,整顿如常,这名武将瞄向苏陌所处的那株槐树,朗声道,“刺客既已捉到,回城。”
      泰芗沉静依旧,只是心中微微抽痛了下,原来那些微的希望都只是愚蠢的奢望,他们之间终究是隔着一道万仞深渊,逾越不得,不得逾越。脖颈上忽至的刺痛让她昏了过去,天昏地暗前一刻,她看到那隐去的颀长身影,他以悲怆的神情望着自己,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泰芗醒来时发觉自己被绑在一间石屋中,屋顶甚高,地上是大块的青石方砖,整洁干净,不时有阴湿冷风送来,这屋子应是建于地下。她的正前方是一把太师椅,上面铺着厚厚的不知名的毛皮。
      “醒了?这里还算得不错吧。”话音伴着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
      泰芗的脖颈上箍着铜圈,无法转动头颅,只有等着这几人站到自己面前。
      孟昔复盯着泰芗仔细打量一番,冷笑,“没想到你还有同党,害我白白失了个武将,不过抓到你也就够了。若是不想吃苦头,就把指使你刺斫我的那个人供出来,不然,这里的刑具一样样招呼到你这细皮嫩肉上,可不好受。” 原来,他才是真正的孟昔复,那个死了的才是武将身分。他摸着自己的小胡子,指了指周围石台上放的刑具,颇有些自得。
      泰芗安静地看着他,这是必过的一关,无论前路多艰难,只有往前闯,才能再站到他身旁。
      孟昔复掐住泰芗的下颏,显出不耐神情,“是吓到不敢说话了,还是想试上一试?我没那么多耐性同你耗着。”
      泰芗微勾唇角,“孟昔复,既是有我这么个人来,就定会有第二个,你的死期不远了。”清脆的巴掌声,打不掉她的笑脸,早晚要来,她还在期待什么呢。
      “掀了她的指甲!十指连心,我倒要看看,这撕心的痛能让咱们的小美人儿变成个什么样子!”
      指甲揭离时的刻骨疼痛是泰芗永世难忘的,当他们把那血淋淋的甲片摆到自己眼前得意地大笑时,她无法再做出任何表情,她也绝不会低头,一条命,看他们怎么折腾罢了。
      孟昔复不是不佩服的,如果这小丫头又哭又喊也就罢了,她却只是艰忍着,哪怕浑身绷紧颤抖,也不讨饶一声。“你不是刺客,你是战士。”他目光透着激赏,只是各为其主,他也绝不能输,“说吧,你是为谁而战?为什么而战?”
      泰芗张口,吐出带着碎牙的血水,轻道,“我只是为自己而战,有些事儿,将死之人是不会明白的。”
      孟昔复摸上一边胡子,背转过身去,“敲断她全身的骨头,要是她死了,你们就跟着陪葬。”他快步走出去,心狠手辣不代表他冷漠无情,这是个做了替罪羊的孩子,怪只能怪她惹到的是南宫同碧。
      “你心软了?”南宫同碧形如鬼魅般走出拐角的阴影,笑意盎然,语带嘲讽,“孟昔复会心软?还是你看上了那个小丫头?确真是个可人儿呢。”
      孟昔复看她一眼,笑而还之,“当年你也是个可人儿呢。”
      南宫同碧像是发怒的狮子般怒目而视,既而又高傲地抬起头,“至少,现下你要全听我的吩咐。”
      “直说你究竟想要怎样吧。”孟昔复不愿同她多舌,自己或许真的是心狠手辣的,但若要同她相比,就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南宫同碧双手横胸,笑容诡魅,“时候不早,你也该回去歇着了。”
      “死了?”
      “昏过去了。”一名壮汉也是大汗淋漓,不过是冷汗罢了。这一声声骨头断裂的响动还在自己耳朵边缠绕不去,每个人都能想出这是怎样的疼痛,眼前昏厥的姑娘愣是一声不吭忍了下来,看似柔弱的身子里是不屈的烈火性情,着实让人佩服。
      “泼醒她。”
      冷水灌顶,那钻心的疼像要炸开她的头,身上的剧痛让她不停颤抖。泰芗缓缓睁开眼,孟昔复已经站在面前,不,他不是孟昔复,他比孟昔复更阴冷,眼神带着怨毒,这眼神,在某个月夜,她曾经见过。
      “还是不说?断骨之痛仍不足以让你屈服,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让你开口了。”孟昔复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泰芗,忽地笑了,“不若试试新法子?来人,把她架下来抬到场院里去。”
      每动一下身上就疼痛难忍,泰芗的口中已经咬得不成样子,不住有血水往外涌出。当她看到天上皎洁的月光,闻到湿润的泥土气味时,她对自己说,今天定是下了一场大雨。
      “只要一想到他最珍爱的人就这么毁了,我就兴奋莫名。”孟昔复贴近泰芗的耳边,低声说着,那彻骨的恨意让泰芗都有些惊心,不是孟昔复,那他会是谁呢,他口中的“他”又是谁。然,孟昔复接下来的话让泰芗再无法思虑这些个事儿,而是让她永远坠入无间深渊。
      孟昔复扫了眼院中十几个兵士,“给我毁了她!”他的一声令下,那些人就蠢蠢欲动向泰芗走来。
      那刻看着一张张狰狞的脸孔泰芗真切地感到恐惧,她设想过无数酷刑,许多不测的下场,独独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月光皎皎,之下的炼狱却才刚开始……
      如能留得此命,她定要他们以命来偿,定要他们万劫不复!

      [泰芗,今日教你的是六识尽闭之法,这套内息功法让人尽阖体内穴道经脉,与外界断绝一切所触所感所觉。]
      [不愧是泰芗啊,这么快就记下了。不过,这套内功实为本门禁术,它对人内脏经脉损伤甚大,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出。]那欣然的温柔笑意呵,怕只能留待来世再来珍惜……

      在他们扑上来的时候,没有人发觉她剧烈的颤抖,没有人看到她忽而淡定的目光,若能留得此命,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死。
      然而断绝与外界的一切所感所觉并非没有意识,她清楚的知道有多么残酷的事情正她身上发生,她甚至能想到有几个人正在暗处沉默观望她这屈辱的样子,可他们不会出手相救,不能出手相救。他们都是身不由己为别人而活,他们有自己更该做的事。
      有些事情不忍耐你就会死,有些事情忍耐下来会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命,或许,会让你生不如死。
      “不想死就别出去。”郗颢的神情是凝重的,楚烨自是知道那个孟昔复实是南宫同碧所扮,此时出去相救非但无用更可能命丧于此,可泰芗……郗颢何等的了解他,他疾探两指,封住楚烨几处大穴,止住他的去向,“泰芗是在劫难逃的,而今你能做的只有看着和等,定会有人救她的。十二,她能留得条命,便是大幸。”不去看楚烨通红的眼,其中的怨恨是他承受不起的,只要能保全他的性命就算以后刀剑相向自己也认了。
      这场罪恶的酷刑持续不停,血腥与悲哀漫延不断,夜枭凄厉地叫着一直在场院上盘旋不去。忽然一声长啸,尖厉慑人,所有人都望向屋顶,一位着皂色衣袍的面具人手执长剑,目光炯炯。“你们都要死。”
      觉得一道劲风逼近的下刻,看到的是自己身上透胸而过的长剑,再下刻,就是命里最后的皎皎月光。这是一场没有呻吟嚎叫的杀戮,只因这人的剑太快。孟昔复,应说是南宫同碧怔忡地直直盯着这人,在这种境况下重逢,是她绝料不到的,他的剑法犀利如初,不带一丝怜悯直中要害,几乎是转瞬间,院中只有他二人相对而立。这样的情境,她见过,而那时,他是她心中的神,现下,他是来索命的鬼。
      “人我带走了。留下你,是要你知道,你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得到比他们更甚的报应,南宫,你让我伤心。”他袍袖一卷,抱起奄奄一息的泰芗跃上屋顶闪身不见。
      “呵呵……伤心……伤心伤心!你既是无心之人,何来伤心!你又骗我!”南宫同碧一把撕去那层假面皮,披散着长发迎风大笑,癫狂至极……

      [南宫,我是无心之人,你我之间绝无可能。]
      他淡淡的笑着伤害她
      [南宫,你是极聪明之人,所以我让你跟着我。]
      只是一句话,她就无怨无尤的跟随了他

      这样的夜晚寒冷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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