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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   第九章
      静望他乡月暗思故乡水
      不因水潋滟但念采莲人

      苏陌沉睡不醒,丝绸中衣上沾染着大片殷红血迹,像是绽放的大朵红莲,娇艳妖娆,却也触目惊心。乌黑长发散乱地遮在脸上,泰芗银牙暗咬撩开几缕青丝……喉头不觉中发出艰涩的声响,泰芗晃神跌坐在床沿,望着苏陌平静睡颜,心中五味杂陈。白皙的面庞上早不见了那道剑痕,柔滑的肌肤散发着淡淡光晕。泰芗双手掩面,拭去额头细细冷汗,竟是轻松不少。
      绮娘顺顺气幽幽道来,“入夜时分有个道士模样的贼子想要摸进你屋里,让陌儿见着了,两人打作一处,我们赶来时候陌儿占着上风,谁知道,她突然就呛血倒地,周身几处大穴突爆血箭……骇人得紧……”说着泪珠儿双落下来,盈艳忙续上茶奉上。
      “韩大夫,您看着是怎么个说法。”泰芗目光转向韩慎,他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惊闻有人唤他名号,才缓过神来,缓缓开口,“这病症老夫行医多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惭愧惭愧……也只是开了几副止血补气的方子,先将气血补回来罢。”话语间目光闪烁,就是不肯落在泰芗和苏陌身上,他嘱咐几句,便急急告辞了。
      泰芗若有所思地目送韩慎张惶而去的背影,忽道,“道士模样……武当么。”心念电转,江北岸边的泥土味儿充溢鼻间……
      绮娘闻言一震,抚额轻道,“不可妄断,武当乃名门正派……泰芗!”回应她的,只有摇摇晃晃的双木门,吱呀作响。
      忽明忽暗的月光笼罩在江北岸边那座新坟上,显得格外凄凉。泰芗衣袂翻飞立于前,双目微睁,手中双剑寒光流溢,变幻多姿。龙吟悦耳,电光火石间,泰芗周身似是围绕着条条银虹,夺魂摄魄。
      归剑入鞘,人影渐远。新坟却已作破冢,尸首也已为残尸。夜风掠过,呜鸣不已,似是在为这世间又凭添一条孤魂野鬼饮泣。
      一夜未眠,天刚蒙亮泰芗已站在曲板桥上,苏陌的声音自亭屋内传来,“既然来了,进来坐坐。”泰芗轻轻推开了屋门。
      苏陌慵懒地靠在贵妃椅上,红木精雕的梳妆台子翻倒在地,胭脂水粉散落一地,入鼻尽是清雅的脂粉香气。“今儿个起,你便是观月阁的头牌了。”苏陌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梳着散发,语气疏淡。
      泰芗不语,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许久,只闻虫鸣。
      “怎么不说话,”苏陌突然咯咯笑起来,声音清越,动人心魄,“我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自然不能再在阁里住下去……”
      “这听澜水榭,只得你一人住。”泰芗打断她,纵然知道她定是不肯的,可仍是不想她离开,师父会难过的……
      “泰芗呵,”苏陌似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儿,笑得更欢,“他若撇弃你了,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是陌然。人,也同陌路。明白么?”
      泰芗摇头,“师父不是那种人。”师父不会不要她的,师父那么善良慈悲的人,怎会做出这种绝情事儿呢,她不信的。她还要等师父回来问他学轻功,她还有几首词不明白意思,还有几招剑法不太熟络,她还有好些个事儿想跟师父说,年关师父便回来了……师父,莫失约呵……
      “你别妄想了,他不会回来了。”苏陌声音尖厉起来,“我等了他这些年,结果呢!结果他带了个泰芗回来,不复往日温存,新人旧人,迟早的事儿罢了……”她没了气力似的地软下身去,呜咽之声渐起。
      “师父永远是师父。”泰芗这样说着,却觉得心里勾起了一丝痛意,她身子有些打晃,这是要变天儿了么,明明大热的时候,怎么就觉得从身子里往外泛着股冷劲儿呢。
      苏陌听着泰芗冷冰冰的话,紧闭起双眸,却仍是泪涌不断,她怎会不知对楚烨的情意有违伦常,只是付出了真心,又岂是说收回便能收回的。覆水难收,一个情字,一颗心,不也如此。锦丝被隐去了泪痕,泪眼模糊间看到的是腰间的蟠龙玉佩在晨光中散发着柔和光芒,正如他一成不变的温柔目光,如影随形,不离不弃。然从何时起,这目光转而投到了定定站于自己面前的女娃身上,不再回望她,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有过。“泰芗,你知我有多恨你么……”苏陌突然发难,软剑已如银蛇疾刺向泰芗颈间。
      泰芗旋身避开,足尖点地跃出亭屋。湖中芙蕖开得正好,幽雅的香气宁心安神,却拗不过两位佳人间剑拔弩张的潮潮杀意。乌黑的长发四散飞扬,苏陌手中软剑呤呤作响,脚踏莲花向泰芗冲来,剑锋几转,却是偏了半分。泰芗双剑出鞘几个格挡,一势“玉蝶沾露”几个提纵避了开来,不待苏陌反应,反手一剑刺向她胸口。苏陌惊呼一声慌忙敛气,却因着收力过猛直直落入湖中。她冒出水面,惊怒道,“泰芗你好狠!”原来之前种种柔弱皆是假象,她才是真正无心冷血之人,那柔媚的面庞,淡定的目光,让她有些悚然。
      “非我狠毒,是你太善罢了。”泰芗收了剑,望向苏陌,眉尖突跳,微波淌漾的湖水中,红白相应的芙蕖间,是披散长发一身白衣的苏陌,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只是那白玉雕琢的脸上……
      苏陌见泰芗神色古怪地望着自己,蓦地掩面尖叫起来,生生打破这宁静的晨时。“不要看我!”苏陌缩着肩膀给泰芗自己的背影,她凄凄地喃语着,“这样的脸,怎能再出现在他面前,现而我连倾心于他的资格都没有了,他绝不会再望我一眼,绝不会再唤我一声陌儿!”恸楚嫉妒如漫天大火烧灼着她的热情她的心,她终究不明白,为何杀手就要无情,为何她不可以爱上自己的师父!“我从不要做什么头牌,”她无感无觉地呆立于水中,晨风微冷,缠绕着她,带走了她的热情她的心,“只盼着他能以我为傲,只盼着如影随形的柔和眸光一辈子痴缠着我,我听话,甘愿步入风尘,盼了一年复一年,失望一次再一次,每每夜半惊醒,泪染罗衾,只是望着天幕边的明月,叹问一句师父在何方,为何不守约回来……直至迈上青玉台,万念俱灰,回首无岸,原以为自此心如止水,不为波澜。可当见到他笑着、打着扇儿站在眼前时,方才明了,那热情从未退去丝毫,只是隐而不现,见着他了,便似冲天火焰吞噬着我,让我痛苦难当! 我自负相貌无人可及,才艺绝顶,奢望以此多得他的怜爱垂青,却偏偏!却偏偏泰芗来了,他再也不到观月阁来了,甚至极少得出院子,他教你习武,教你诗词歌赋,他不再是我一人的师父,他甚至对你更为偏爱,他为你买烧鸡,为了护你不惜在水都杀人!你得到了他所有的怜惜,全部的怀爱,而我,只能痴痴守着这小小水榭,以泪洗面,黯然神伤。结果后来,后来他竟带着你来刺我的眼,剜我的心,一刀刀剐着我的血肉,让我痛得死去活来,让我心上鲜血淋漓……不是不恨他,可越是恨他,心里那情苗便越发疯狂生长,我几乎癫狂了!现在呢,我连癫狂都不可以了,我失去了所有为之痴狂的勇气,我感到心里那唯一撑着我热情的地方也已经崩塌贻尽……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我恨你,恨极了你泰芗!”她嚎啕大哭,泣不成声,全然没了平日冷艳的样子,无尽的悲凉哀怨盘旋不去,累人心伤。
      泰芗依然不语,悲悯地凝视着眼前容貌不再心志不再的苏陌,她突然跃入水中,紧紧拥抱不住打颤的苏陌,沉默,只是在冰冷的湖水中尽力温暖她,只是一想到这可以燃尽天地万物的热情将要逝去,她就恐慌莫名,“苏陌、苏陌……”原谅她笨口拙舌,她只能不断低唤苏陌的名字,脸上满是冰冷的湖水,偶有温热的水迹划至唇角,咸涩无比。
      “泰芗……凌隐寺你为何要救我呵,”苏陌抽咽地伏在泰芗怀中,在她脖劲间轻道,“若你不救我,方才那一剑,我定会杀了你,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了。可是,我却真真下不了手,我更恨我自己,我恨这世间一切,我好恨啊……”她迷了神志竟一口咬住泰芗肩膀。
      泰芗浑身绷紧,咬牙不发一语,只是紧紧拥着苏陌,她似乎听到皮肉绽裂的声音,看到丝丝血迹蜿蜒滑落,似乎感到怀里的苏陌渐渐失去温度,温暖不再,徒留凄冷。
      苏陌尝到咸腥味道,放开泰芗,伤处已然血红一片,“怎么不躲。”她抹了下脸,神情回复漠然,仿佛刚才歇斯底里的人并不是她。
      泰芗伸手去碰苏陌的脸,是这湖中湿气太重么,还是她眼里进了湖水,那片乌青纹痕,在模糊的目光中,似是盛开的青莲,神秘诡异,“青莲一出,灭天绝地……”她失神自语起来。
      “你说什么……”
      “天啊!你们这是做什么!快上来快上来!”绮娘一踏进院子,就看着这副光景,吓得青白了脸,失声叫着,“盈艳!你们还不把她俩人给拉出来!这,这是怎么了这是……”
      几个人七手八脚将她们拉出来,泰芗看到了苏陌眼中一闪而逝的悲哀,不出意料,抽气声、尖叫声、惊恐的表情一瞬时充塞住苏陌的心神,她嘿嘿冷笑起来,推开众人直奔进亭屋,下一刻,窗门紧闭,只听得苏陌声嘶力竭的狂笑声,更惊得屋外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泰芗,这……陌儿这是……”绮娘抓着泰芗的手,不停打颤,她猛地回身,“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韩大夫!”
      屋内笑声渐落,泰芗凝住心神,六识灵动起来,拖沓的脚步,裙角沾着地板沙沙作响,若有若无的呼吸,软剑落地的嗡鸣之音……“不要!”泰芗惊叫着破门而入,抱起浑身是血的苏陌,怎么也捂不住从脖劲往外冒出的热血,她几乎哭起来,“来人啊!救人啊!”
      绮娘惨白着脸抢过苏陌点住她几处大穴,颤抖的手拿不住随身带着的伤药。
      泰芗呆怔地望着绮娘怀里奄奄一息的苏陌,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触手皆是苏陌的血,红的血,还带着她的温热,她半闭着眼,神情哀凄,眼角滑下一滴泪珠儿,混入那漫地的殷红中……
      这样的一个夏晨,烈火般的热情随着汨汨的血液流逝,不复存在,红菱唇不再轻扬,不再透出笑意,妙目不再清灵,不再流出眼泪,无泪大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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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在听一首好听歌哟
      茶汤

      歌手:明萌派专辑:simple band

      山岚像茶杯上的云烟
      颜色越来越浅
      你越走越远
      有好多的话还来不及兑现,你就不见
      我身后窗外那片梯田
      像一段段从前
      我站在茶园,抬头望着天,想象你会在山的那一边
      我说再喝一碗我熬的茶汤
      你说你现在马上要渡江
      渡江到那遥远的寒冷北方
      想问你到底是否有种药方
      让热汤永远不会凉
      就怕你的手会冻僵
      你何时回来喝我熬的茶汤
      这次我会多放一些老姜
      你寄来的信一直搁在桌上
      不知要寄还哪地方
      北风它经过多少村落
      来来回回绕过
      分不清那年,我求天保佑,只见风声大做,却更寂寞
      那庄稼已经几次秋收,麦田几次成熟
      于是我焚香,安静的难过,你还是一直没有,回来过
      ...end...

      于是我焚香 安静的难过你还是一直没有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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