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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有一天,我在茶楼里又怠慢了一位客人,那位家伙就去找父亲发牢骚。父亲陪着一脸笑送走客人后,提着一根木棍子就来找我算账。我见势不好,慌忙跑出了茶楼。
      我一脸沮丧的在街头游荡,走着走着,就顺脚来到了一品红的堂子前。
      一个叫做“青莲”的童子立刻把我拦住说:“小三爷儿,您今天要相会哪位姑娘?”
      我摸了摸他的小辫子说:“我找谁,你会不知道吗?”
      “小三爷儿,一品红今儿个病了,不方便见人,您还是回吧。”
      我本来就在气头上,听了这话更是来了更多的怒气,“什么病啊,还不让我见?”
      “惊风之症,早晨才请过的郎中,姑娘现在浑身无力,他就告诉我说今天谁人都不见了。”
      “我又不是谁人,我是他的亲人,我现在就要去见他。”我说完就朝着垂花门走了过去。
      那个童子见了慌忙又伸出双手拦住我,“小三爷儿,您今天是真的不能去的。”
      “少来这套,他要真生病了,我就留下来给他盛汤端药,沏茶倒水,还用得着你这个小东西操心?”我说完,大手一挥把那个小家伙推了一个四仰八叉。
      我生气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青莲,走向垂花门。
      当我来到一品红卧室的门口时,听见屋里传来隐隐的狎媟之声,我立刻恍然了。我有些犹豫的站在那里,不知是进是退。
      我不知道一品红为什么要骗我,因为他说过只会服侍我一个人的。是我不够阔绰,还是我不够喜欢他?我思前想后不知所以,思绪也随着变成一团乱麻。
      “小三爷儿,您留步啊。”青莲这时候追了过来说。
      “留他妈的步啊,都有人站到我的头上去拉屎了。”我暗暗叫骂了一声,抬起脚就踢开了那道门。
      我一脚迈过了那道门槛,正看见一品红和城北的李二魁光着身子抱在一起。
      “你怎么来了?”一品红惊讶的看着我说。
      听到这里,一股怒气猛地就冲了上来,“我怎么就不能来?难道我想你还要分个钟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每日的这个时候你不是都在茶楼里嘛。”一品红说着,就从被子旁扯过一件衣服。
      那个李二魁,扯着脸上的横肉,瞪大眼睛拉住一品红说:“你别动。”然后扭过头来,光着膀子坐在床上看着我说:“姓沈的,这里是堂子,又不是你们家,你管得着吗?”
      “堂子怎么了?一品红是我的人,像你这种人也配?”看着眼前这个一身肥膘又挂着满脸络腮胡子的矮胖子,我忽然觉得一阵恶心。
      “少他妈胡扯,别仗着自己老爸开个破茶馆挣两个铜板就找不着南北了。告诉你,小爷我在城北也是响当当的一个汉子,你以为就你有钱?小爷我比你多得多。”
      一品红正要挣开李二魁的手去穿衣服,可是李二魁这时却一下子抱住了他,重新摁回了被窝里。
      看到这里,我的怒火终于忍不住了。我抄起桌子上酒壶朝着李二魁的脑袋上摔了过去,“我草你大爷。”
      李二魁咆哮着从床上滚了下来,又猛的扑向了我。
      关于那次打架,我和李二魁打到最后都落了一个鼻青脸肿,满身伤疤,根本看不出谁占了多少便宜。如果不是青莲去街上喊了几个人来拉架,我想我们一定会打到一个吹灯拔蜡了为止。但我觉得自己至少还不是太丢人,因为我毕竟是穿着衣服的,而李二魁却是光着屁股的,这在坊间绝对算得上一个笑谈。
      李二魁为此与我结怨,因为他的父亲是张作霖手下的一个幕僚,他也就跟着有些肆无忌惮。那一阵子,他三天两头的拉着几个大兵去茶馆闹事。到了后来,父亲知道了其中缘故,花重金买了一些礼物去城北的李家陪不是,事情这才算有了一个了结。我为此被父亲关了半个月的禁闭。
      当我重获自由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一品红。他见我还是一脸的娇媚,一颦一笑之间似乎已经抹杀尽了曾经的那些波澜。但我却忘不掉,被关禁闭的那些天里,我每天都在思考,思考这个倒戈的家伙到底值不值得我去为他玩命。
      我将他递给我的茶杯放到了桌子上,“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小三爷儿,瞧你说的,我可没有背叛你,我只是在给自己谋一条生路。我是一个伶人,我的青春就那么几年。如果有一个人抬举我,我当然喜欢,如果有两个人抬举我,我也会喜欢。”
      “前几天你还说过只会服侍我一个人的。”
      “小三爷儿,您又错了不是。来堂子里来找乐子的人多了,我那么和你说,只是为了让你有个心理安慰。如果那次没有被你发现,你也许现在还是开开心心的。你觉得那样不好吗?”
      “不好,那是傻子的开心。”我看了看那床丝绸棉被,站了起来,走过去一把扯了过来扔到地上, “每次想到你跟一个遍身长满鬃毛的黑猪睡觉,我都觉得恶心。”
      一品红瞥了我一眼,又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说:“你让我一心一意的伺候你,可是你能做到从一而终吗?当我年老色衰之后,你不也是也会甩甩袖子就走,然后你可以说不来就不来。像我们这种人,永远不会有人把我们真正的装进他们的心里。狡兔三窟,聪明人总要给自己多留一条活路吧。”
      “你少胡扯,三爷我是那么薄情寡义的人吗?”我生气的看着他说。
      “就算你今日不薄情,明日不薄情,后日不薄情,一年之后呢十年之后呢?总会有一天,你会毫不怜惜的离开这里,然后一去再不回头。”
      “一品红,你我今日情断义绝。”话音未落,我拂袖而出。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堂子里有风花,有雪月,但绝对是没有爱情的。还有就是不要和一些不正经的人谈些正经的事,他们接受不了。至于男人和男人之间,最好只是扯扯淡,其他一概不谈。
      那几日里,我为此事所纠结,变得沉默寡言。到了后来,我想自己又或许真的是一品红口中的那种人,既然只是玩玩,那么早晚都会有玩腻的时候,那样的话,我也许真的会“毫不怜惜的离开”。想到这里,我才又释然了。
      一个叫做李固的朋友知道了我的烦恼,他随口搬出李白的《将进酒》劝慰我说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我想想,也是,在这个世界里玩感情无异于自寻死路,谁认真谁就真的输了。
      于是,我又开始溜出茶楼,游走于各个堂子之中,纵情享乐,日日寻欢。只是,我已经不再相信男人之间的恋情,无论是踏进谁的卧室,我的心中都清清楚楚的知道: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玩。我不做什么君子,只要做个混蛋。因为,只有混蛋的开心才无损于身心。
      冬去春来,李固和另外一个萨尔都氏的旗人朋友约我去城外踏春赏柳,我欣然前往。
      北京城外的护城河很宽,也很深,看上去是淡淡的绿色,而岸边那些发芽的柳树也是嫩绿嫩绿的,交相辉映之间,颇有几分“杨柳拂堤,柳色如梦”的意境。但我的文化水品毕竟有限,能够看着赏心悦目也就不错了。
      我们三个人各带鱼竿,去小码头里租一条小船,又买些烧酒和茶水,随便一晃悠就是半日的浮光。
      玩乐够了,我们才会上岸,并在附近找个“野茶馆”继续喝茶聊天。我不记得那一年去的野茶馆叫什么名字了,但是大概的样子还是有:一片菜地的中间搭着那么几件草屋,菜地的周围则是用荆条编制成的篱笆,上面还爬满着各色的野花。
      茶馆的门前架着一张芦棚,在这里喝茶的话,风清日丽和云卷云舒都尽收眼底,兴致好的、再沾些文墨的骚人们没准还会挤出几句五言七律来。但我却不喜欢这里,太阳直直的晒下来总是让我觉得不舒服。我喜欢在茅草屋里喝茶,一来是这里热闹,二来是可以到点听戏。
      就像那架芦棚的风格一般,野茶馆里的戏也是简陋的。来这里喝茶的人不像城里那么多,茶老板当然也不会把整个戏班给你搬过来,不然弄个全角儿的大戏比划一下,老板几天的生意都白忙活了。所以能来这些野茶馆里演出的除了八角鼓、什不闲之类的说唱,就只有一些简单的戏曲了。通常就是那么两三个人,化好妆后,一人来上一段,唱完后就接着赶场走人。在野茶馆里听戏的最大不同就是这里没有舞台,那些戏子穿着行头在你身旁走来走去,声音听的也是真切。
      我们那次兴许的上岸早了些,坐定喝茶,过了很久也没见唱戏的来“登台”。朋友几次三番的催促,店老板每次都要陪着笑说“快了”,“快了”。看着茶老板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我感觉自己差不多是全北京最差劲的茶馆伙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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