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七章 新月 ...


  •   这一句声音虽轻,却是传到了每个人耳里,连坐在屋里的那些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初七一直盯着他的面容,看得几乎呆住,脑中空空如也。烛台切光忠将五指并齐,在她面前挥了一下:“初七,你进去吧。”
      “好,好……”她嘴上应着,脚下钉在那里一动不动。三日月宗近缓缓走到小狐丸身边,听他说了几句,然后看向鹤丸国永。他走到离两人一尺远的地方站定,笑道:“我以为你不会来,怎么,这么快就做腻了甩手掌门了?”
      三日月宗近转向他,眼中新月彩瞳映出了鹤丸国永的身影。鹤丸国永脸上笑容不变:“还是说,特地赶回来为三条派解围?我还以为你从来都毫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呢。”

      烛台切光忠将初七撵进了门,然后走到三人边上:“三日月宗近,你是要代小狐丸完成接下来的两局?”
      “不是‘代’他,”鹤丸国永截住他的话,将一切利于自己的路都堵死了,“本来就该三日月宗近的,小狐丸是替他出面。”
      烛台切光忠望了他一眼,心里焦躁,面子上仍是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说得是,本来也是三局两胜,剩下两场也不碍事的。”
      鹤丸国永对他话里的责备恍如不知,一转身便走入厅堂内。三日月宗近淡淡地望着他的背影,烛台切光忠以对三条派掌门的礼数向他行了个礼,然后也走了进去。这时小狐丸拉了拉三日月宗近的袖子,碍着不远处就有一群内力深厚的,对师弟用了传音入密:“你是不是将衣服穿反了,怎么前后倒挂着?”
      三日月宗近抬起另一边袖子细瞧了一下,又看看领口,自先笑了出来:“早上走得急,我没来得及叫别人帮我更衣。”
      做师兄的顿时哭笑不得,赶紧招呼了一圈弟子围住迷糊掌门,送将进去与诸位英雄豪杰匆匆打个照面,然后送到后房以正衣冠。等他重新整理一番出来后,厅堂里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还未消停。大多数人都替鹤丸国永捏了把汗,对手若是小狐丸,胜算多少有些,这场比斗尚有你来我往的可看之处;若是对上尚在巅峰状态的三日月宗近……都想着鹤丸国永是料定掌门逍遥去了才来约战,怎料他会神不知鬼不觉在这个节骨眼出现。有些心思细密深沉的已经隐然摆弄出一套阴谋模子,暗中思忖起三条派这一招构陷之法。

      “烛台切光忠,那真的是三日月宗近吗?”初七的小脑瓜被震得晕晕乎乎,半晌才问出一句话,也不在乎烛台切光忠究竟有没有回答。她只恨没将家里那西域番邦产的安神膏药带在身边,现下自己手脚都在不自觉地发抖,在座的一定有不少人在笑话她眼皮子浅薄了。
      久闻三日月宗近的大名,忽然一下见到本人,还没有鹤丸国永那样的乔装打扮做个铺垫——她现在只想撕了偷藏的那些江湖轶事小说话本。里面极尽夸张描写月中仙样貌如何英俊慑人气度不凡的桥段统统都该用朱砂笔批上“胡扯”二字,根本没写出其真人之美的百分之一。说起来,她读过的写烛台切光忠的笔墨也没踩上点子,远不如他本人帅气。这般想着,初七不禁斜眼偷瞥向身边男子,他正皱眉沉思,一手握拳扶在颧骨边,剑眉微蹙,薄薄的嘴唇也抿作一线。
      她不由得看得呆了,忙低下头,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刚刚被他硬赶回来的不忿早就丢去了爪哇国,心里净想着如何才能使他不再如此苦恼。思索片刻,她摇了摇他的手臂:“你是不是在担心鹤丸国永?”
      “一期一振今日没来,”他叹了口气,随即正色道,“初七,我今日决计要保他能出三条派的门,若是有三长两短,你好生照顾自己。”
      “我也会帮忙的,”初七一愣,听他后面的口风有异于平时,忙追问道,“你说什么‘三长两短’?”
      “这一战鹤丸国永必输无疑,实力跟经验的差距摆在那里。他失算了,不,”他苦笑了一下,“应该说,求仁得仁。”
      初七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该不是要……你……不行!”
      “鹤丸国永是我的朋友,”烛台切光忠对着她笑了笑,“神医既然缺席未至,只要我尽了人事,也就看天命如何了吧。”
      初七只觉得眼中酸痛,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用力握住他的大手,眼里尽是恳求:“不行!不要去!这不成的!你可不能死啊!”
      烛台切光忠见她忽然哭了,正奇怪着。再听到她最后一句哽咽,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柔声安慰道:“至多是受点伤而已,你究竟想到哪里去了?”
      初七破涕为笑,然后不好意思地放开了他。周围一圈人好奇地望着他俩,烛台切光忠只装作不知。好在三日月宗近这时也走了出来,宣布接下来两局都由他与鹤丸国永比试。坐在一期一振座位上的鹤丸国永像是没事人似的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行了一礼。

      没有寒暄,没有滑头,一场简洁明快之至的比武开始了。初七有些惊讶,她不知道有没有人跟她想的一样,那异样的感觉就好似眼前的鹤丸国永不再是鹤丸国永。没了掌掴官家侍卫的仗义狂放,没有了戏弄小狐丸时的放肆戏谑,没了用糍粑硬充暴雨梨花针的巧思心机,就连总是留在他脸上的笑容也完全消失了。她望着面前陷入苦战的白衣人,心里蓦地一阵酸苦。
      “他跟小狐丸和三日月宗近也是朋友吧,一起长大的……”小声说出这句话,初七闭上了嘴。烛台切光忠微微点了点头,眼睛一刻也没离开激斗中的三日月宗近与鹤丸国永。比起上一场,两人的招式并不让人觉得眼花缭乱,反而有返璞归真之意。鹤丸国永力道计算精准,招招都出人意表,分寸拿捏得丝丝入扣;而三日月宗近更似信手拈来,随意使出,一招一式都如同凑巧一般。在场的人都看得心下发冷,自思有无可能在月中仙手里接过这多招数。若是走寻常路子,怕是早就被他轻轻巧巧卸了兵器。

      此时鹤丸国永一招虚晃还未使老,被三日月宗近捉住破绽,一刀横劈向他腰间。鹤丸国永闪身急避,三日月宗近的刀也粘了上去,不容他有半分闪避的机会。情急之下他一错身,将刀身引入外套的金链子里,双臂回缩,一个转身便将羽织外套褪了下来。他单手缠了两圈外套袖子,三日月宗近将刀平举身前,亦勾住绞成一团的金链。两边都不肯放手,改为斗力。
      即便是透过衣物,武艺低微如初七也都感受到了鹤丸国永全身紧绷的力度,暗自为他担心了起来。另一头的三日月宗近气定神闲,下盘扎实。只见鹤丸国永用另一只手在小臂的几个穴位上飞快地点了几下,登时情势逆转。三日月宗近猝不及防,刀竟就此脱手。他哼了一声,长袖无风自动,登时拢住了那刀。再轻轻一拨弄,金链子登时裂作数段,那羽织外套也豁然裂开一道口子。
      “好功夫,”鹤丸国永面不改色地将破了的外套扔到自己的座位上,“雪羽鹤跟冰蚕丝的织物都能轻易弄断,真不愧是三日月宗近。”
      “过奖。”他略一点头,接着持刀刺向鹤丸国永胸口。他也不闪避,刀刀相抵,竟有火星迸出。初七还在听周围的人私下议论这鹤羽蚕丝是如何珍贵难得,如何坚韧牢固,目光又被两人牢牢吸引。一蓝一白双色身影固定在三尺见方的地方近身相搏,仿佛不成文的规定是谁先跃出谁算输一般,招式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初七也不敢再去细看,而是望向烛台切光忠。只见他眉头紧锁,忽然身体向前倾了一些。她急忙转向中央,只见三日月宗近与鹤丸国永不知何时停下了。鹤丸国永的刀离三日月宗近的心口不过两寸,三日月宗近的刀离他的眼睛却只剩下半寸。两人就此僵持不下,众人一片惊呼。
      喧哗声中,小狐丸低声赞道:“好一招‘佛笑劫’,好一招‘金针渡’。”
      初七连大气也不敢出,只盼着两人慢慢撤刀,不料他们却都如泥塑雕像一般静止不动。三日月宗近笑道:“鹤丸国永,这局你已经输了。”
      鹤丸国永啧了一声:“那可未必。”
      两人虽在呼吸说话,手却稳如泰山,刀尖丝毫不移半分。初七瞧得心里发毛,不由得捏起腿上皮肉,好让自己分散些注意力。就在她掐刀第七下时,鹤丸国永后仰下身体,稳稳搭了个“铁板桥”,单脚看也不看地踢上前方,正是三日月宗近的刀所在的位置。而他又早已将刀收回,径直劈向鹤丸国永胸腹。
      鹤丸国永虽有防备,直起身来时还是被刀刃从喉下到小腹直直划开一道浅浅的血痕。白衣也被撩开了,半边滑下了肩膀。见状,南泰斗终于咳嗽一声,判道:“这一局,是三条派的三日月宗近赢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