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上尘陌，楚池之远。》暮之瑶

7、家

　　“考得……怎样……”徐扬抿了抿唇，右手不自然地往后托了托沉甸甸的书包。
　　“……与你坐……的资格却是有的……”
　　乜尘目光掠过周围的高楼大厦，车马流龙。
　　徐扬脚步一顿，狭长眼眸里泛起一丝不明显的柔和……
　　两人过完马路后，上了公共汽车。徐扬知道乜尘的习惯，找了个靠窗的二人座，让乜尘坐了进去。
　　乜尘打开玻璃窗，呼吸着不同于车内沉闷炙热的气息，任微风拂乱他的头发。
　　买了票后，汽车缓缓行驶了起来。徐扬打开书包，拿出MP4摆弄了几下后，很自然地将耳机塞到了旁边的人左耳朵里，动作娴熟而轻柔。
　　乜尘听着自耳机里播出来的清悦悠长的古筝音乐，闭上眼，由着头脑里阵阵晕眩肆虐，靠在皮质的后椅上。
　　在车身摇晃间，乜尘微微靠着椅背的头不经意稍微靠上了旁边的肩膀。徐扬翻书的动作停住，下意识低头去看那人清秀的眉眼，看他仍未醒后，抬手将因他动作而掉落在他腿上的耳机拾起，轻柔放到他背着自己的右耳处。再以小心翼翼的力道扶了一下他的头，自己则弧度很小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好使乜尘睡得更加舒服……
　　一路颠簸，乜尘迷迷糊糊间察觉到车子的停顿，他睁开眼。眼前蓝色的折叠窗帘令他立刻知道身处何处。偏过头，他看向正整理书包的徐扬问道:
　　“……到了？……”
　　“……嗯……”
　　两人下车分了手，各自转车回家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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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乜尘过了马路，顺着街道走了半晌，停在一栋三层楼前，脚步顿了顿，推门走了进去。穿过前院，乜尘看向客厅里端正坐着的男人淡淡开口:
　　“……父亲……”
　　男人侧过头，好似才三十出头的脸温和儒雅，周身是一种历经沧桑才有的成熟男子才有的温润内敛。
　　看见男生，男人的眼里有了几分惊喜和柔和，话语如珠落玉盘般动听，有着低哑的磁性。
　　“……回来啦？……”
　　“……是的……”乜尘微微睑眉，目光落在干净光滑的地板上。
　　“饿了吗？……想吃什么菜？……”乜父微笑着问道。
　　“……随意……”
　　“好，那你先回房吧，等饭好了，我叫你下来。”
　　“……好……”
　　乜尘微微弯腰，退了两步后转过身走上楼梯。
　　乜父看他的身影不见了，收拾了一下方才练字的纸笔，而后进了厨房。
　　乜尘走进房间，关上房门。将书包随手放到宽大的书桌上，在衣柜里拿了几件衣服后走进了左边与房间相连的浴室。
　　他直立着，任温热湿润的水流滑过身体。不经意间，便瞧见远处的镜子里照出全身皆是隐隐伤痕的身体……莹白的肤色更是衬出那些伤痕的狰狞，但却似乎没有丑陋的感觉，反而给那无暇的身体添上许多好似神秘图腾的痕迹，兀得令人惊艳。
　　乜尘一瞥之下，微微愣住。而后睑下眉眼，不再看下去。取了浴巾擦拭身体，换上干净舒适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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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道红烧肉怎么样？……多吃点……你在学校营养跟不上，在家要多吃点这些……”
　　乜父将菜蝶推向乜尘那边，温和说道。
　　“……嗯……”
　　乜尘动作间，筷子与碗蝶丝毫未发出声响，咀嚼声更是没有，仪态完美，行云流水般的优美。
　　“……尘儿……我……上次……是不是……又犯病……了……”
　　乜父突然停下筷子，脸色苍白。眼里有一抹深沉的痛意。
　　“…………并没有……”乜尘的动作顿住，慢慢道。
　　乜父不再说话，站起身，快速地将乜尘的白色长袖挽了上去。
　　乜尘迅速抽回了手，只是那已被衣袖遮掩了的未消退的伤痕仍落入了乜父眼中。他倒退一步，眼眶隐隐泛着红。
　　“……尘儿……我去疗养院……好不好……？！……”
　　乜尘起身，睑眉，话语中没有一丝情绪:
　　“……父亲多虑了。……”
　　“……尘儿……”温和儒雅的男人突然上前几步死死抱住了他，高大的身材将他完全搂在了怀里。声音里带着哽咽，浑身透出伤感颓废的气息。
　　乜尘不推拒，也不曾回应。只直直站着，微微抵在男人胸前的眼睛里一片朦胧不变的雾气，眼底无波无澜，似一潭死水。悄无声息。
　　夜凉如水，乜尘端坐在书桌前，一盏台灯独亮，在书页上照出惨白的光。乜尘已将前方蓝色的雪纺窗帘拉开了些许，此时有清凉的微风来回拂乱起凸起的皱褶。送来知了的鸣叫，一片静谧。
　　乜尘细细看完最后一行，轻轻关上书页。手指在书页上点了几下，算了下，那，日子也到了……他微微睑眉，卷翘浓密的羽睫在眼帘下打出一片优美的阴影，竟莫名含着一分令人极为心疼的忧郁迷茫……
　　看了眼时钟，见时间过去了，男人仍未出来，乜尘起了身，慢慢走在冰冷的地板上，他在光滑泛光的地板上看见自己隐约的脸，眉目冷淡，目光淡漠，姿态宁静，仿若不知待会儿会发生什么……
　　他走到房门前，尝试着动了动把手，意料之中地被从里面关上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钥匙，抬手开了门，仿佛不曾听到房里隐约的略显凄厉暴虐的嘶吼声，静静关上了门，反锁了。
　　他走近好似关上了的卫生间门，打开，走了进去。
　　男人衣衫凌乱，一只手被绳子吊在了杆上，此时因挣扎的力道而渗出了鲜血，他身体扭曲在地上，半掩在发丝的面容狰狞，嘴里发出尖锐而暴虐的嘶吼声，声音里透出几丝极致的痛苦，男人将头直往铁杆上大力地撞，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响声，这幅画面，直令人极度心颤！
　　乜尘恍若未见，面容一如既往淡漠。他上前几步，走到了男人眼前，伸手解开禁锢男人的沾着鲜血的绳子……
　　男人似有所觉，抬起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眼神暴虐而冰冷，与平日里儒雅温文的男人恍若是两个人。在被解开束缚的那一刻，他极为迅速地将半蹲着的男生扑倒在地，抬手死死掐住了他纤细莹白的脖颈，愈加用力！
　　乜尘感觉到呼吸困难……他睁着眼……看着面目狰狞的男人脸上浮现着的残忍的笑……意识渐渐模糊……
　　仿佛过了几秒，又仿佛过了许久，乜尘睁大眼睛，使出浑身力气快速屈膝向压着他的男人踢去！在男人吃痛下意识松手间，手肘抬起，狠狠挥上男人的脸！乜尘趁着这个间隙吃力地在冰冷的石瓷上翻滚了几圈，脱离了男人的压制。
　　在他才半直起身之际，男人已拿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皮带走上前，猛地抽了上来！
　　“……嗒……！嗒！……嗒！……嗒！……”寂静的空间里只剩下皮带抽在皮肉上的毛骨悚然的声响……
　　乜尘死死咬住唇，只尝到满嘴生锈的血腥味，他发出沉闷的忍痛声，护住脆弱而致命的部位和脸。
　　“……嗬……嗬……嗬……嗬……”男人嘴里发出古怪悚然的声音，脸上浮现着快意狰狞的笑，赤红暴虐的眼里透出神经质的愉悦……
　　乜尘的手死死陷入了掌心，掐破了手掌，冰冷刺骨的凉意自腿传遍全身……浑身无处不痛……他将脸埋入阴影里，面容呈现出一片无机制的平静漠然……只嘴唇破烂，鲜血淋漓……在略略惨白的灯光下愈发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