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巳年纪》鱼药眠

97、第 97 章

　　“ 什么？” 波黑齐多手一抖，烟就从指间掉了下来。

　　“ 幺爷死了，就在他后院的水缸里，刚刚小柒顺妈去打水的时候发现的。”

　　“ 确定是你幺爷？” 波黑齐多还是难以置信，昨天还一起喝酒的人，怎么今天就没了呢？

　　“ 小柒顺说他看了，虽然脸被泡肿了，但脸上那颗大黑痣错不了，就是我幺爷。现在他们一堆人围着呢，就等您过去了。”

　　“ 走，走，你跟我一起去。” 波黑齐多把掉在地上的烟踩碎，叫上喀远就匆匆忙忙出了门。

　　山寨里的人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大水缸，平时从水井里把水挑上来存在里面，人畜用水都靠这个，昨天小柒顺光顾着玩，忘了把水缸打满水，今早小柒顺妈做中午饭的时候发现水不够了，现去挑又来不及，就想着去隔壁波黑那多家里借两勺水，没想到水没借到，却被水缸里泡得发胀的尸体吓得个屁滚尿流。波黑齐多和儿子喀远赶到那里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先到的寨民从水缸里捞了出来，看着躺在地上湿漉漉青灰色的波黑那多，波黑齐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当家的，你说现在咋个办？” 看到寨主来了，已经聚集在那里的寨民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 咋个办？当然是让官家人来看看是咋个回事。” 一个寨民说道。

　　“ 现在哪里去找官家人哦，山高路远的，谁会跑来管我们的事情。”

　　“ 我觉得还是先把那多安葬了，入土为安。”

　　“ 不行不行，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要先搞清楚是咋个死的再说。”

　　“ 他是自己喝多了摔到水缸里溺死的吧？”

　　“ 要找会验尸的！”

　　“ 还是先安葬了，现在天气弄个热。”

　　“ 我也觉得还是先准备丧事。”

　　“ 埋了以后就不能验尸了。”

　　“ 我看他昨天都还好好的。再说哪个会想杀他嘛！”

　　“ 现在去哪点找会验尸的哦，去找个捡金匠来还差不多。”

　　“ 是不是旺者寨子里面的干的？以前赶场的时候他们为争场地干过架。”

　　“ 都过去好几年了，我怕没得弄个记仇哦！”

　　“ 大家都别争了，先让我看看。”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吵个不停的时候，突然从圈外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众人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身材健壮五官英俊的男人，看他的样子是刚从外面打猎回来，身上还吊着几只滴血的野兔和一串斑鸠。

　　“隆咔哥，你回来了。” 看到男子，波黑喀远显得很是高兴。

　　波黑齐多看到来人是隆咔，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隆咔把身上的猎物都卸下，洗了洗手后就开始蹲在尸体旁边仔细的查看起来。他先是检查了波黑那多的眼睛，下颌骨和口腔，接着又用剪刀把他身上的衣服剪开，仔细的查看了一遍他身上的斑点，这里摸摸，那里按按，然后在他脖颈处停留了许久，最后还翻看了波黑那多的头发，一整套程序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

　　“ 大侄子，你幺爷到底是怎么死的？” 看着隆咔检查完波黑那多的尸体后，一直等在一旁的波黑齐多焦急的问道。

　　隆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缓缓的说道：“ 情况有点复杂，不过基本可以排除幺爷是自己跌在水缸里面溺死的了，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有很大的可能是被别人杀死的，而且弄死他的人应该是个高手，一招毙命。”

　　隆咔说完后，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寨民们反而不说话了，每个人都看着寨主波黑齐多，等着他说话。

　　波黑齐多面色铁青，眉头紧锁，他觉得自己寨主的身份第一次受到了这么严重挑衅，居然有人胆敢在他的地盘杀死了他的弟弟，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饶了这个人，他波黑齐多绝对不是软蛋，想到这里，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 隆咔和喀远辛苦一点，你们先找几个人一起找个地方停放那多的尸体，剩下的人回去通知自己的家人邻居还有客人，一个小时以后在院坝集合，所有人都要去，不去的人会被当成嫌疑犯。另外，通知寨口守门的，从现在开始，寨门关上，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一个人都不许出寨。”

　　一个小时以后，波黑寨子里的寨民们都来到了寨子中心的院坝上，不光寨民，一些暂时住在这里的人也来了，黑压压差不多两三千人，波黑齐多站在院坝中心，手里拿着个扩音器。看见人都差不多到齐之后，波黑齐多清了清嗓子，对着扩音器喊了起来。

　　“ 大家应该都听说了，我的兄弟波黑那多被人杀了，死在自家的水缸里。我既是他的哥哥，也是他的寨主，这个仇一定要报。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只要是和波黑那多有关的，你们觉得有问题的，都必须来告诉我，如果有谁隐瞒的话，会受到美尔木色的惩罚，他将会被送去鬼不理，灵魂永远去不了木斯恰目。现在世上恶鬼横行，如果我们不团结的话，今天是那多，下一个被恶鬼夺去生命的，有可能就是在场的每一个人。” 说道这里，波黑齐多停了下来，他环视一周，发现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甚至有些恐惧，这正是他想要的，于是他继续说道：“ 接下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关闭寨门，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一个人都不许出寨，进寨也需要得到我的同意。好了，我要说的说完了，有线索的人留下来，其它可以回家了。”

　　波黑齐多说完后，寨民们很快就四散开来，院坝上稀稀落落还剩下一两百人，波黑齐多和另外三个寨老把这些人招呼进了祠堂，开始一个一个分别问话，就这样来来去去折腾到傍晚，波黑齐多才有空回家吃了几口热饭。

　　“ 阿大，知道是谁杀了幺爷了吗？” 饭桌上，刚刚安置好波黑那多尸体的喀远和隆咔也和波黑齐多一起吃饭。

　　波黑齐多摇摇头：“ 没有，有不少寨民都说昨天晚上最后一次见到你幺爷是在篝火旁边，他们说他喝了不少酒，很早就醉了，然后就没继续和大家一起玩，说是要回家睡觉，但是走的却不是回家的那个方向。”

　　“ 他走的哪个方向？”

　　“ 往祠堂那条路走的。”

　　“ 寨子中心？他家不是在东边松林旁边么？他怎么走的反方向。”

　　“ 不知道。反正最后看到他的人都说他是往那边走的。”

　　“ 那他可能是去那边有什么事情吧。” 埋头吃饭的隆咔插了一句。

　　“ 有另外一件事情让我比较在意，有人说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看见吉南则乃从幺爷家里出来。”

　　“ 吉南？他去幺爷家里干什么？” 隆咔好奇的问道。

　　“ 这么说起来，我今天老远就看见吉南哥在我家院门外徘徊了好久，好像有什么心事，不会是吉南哥吧？可是他们俩个关系一直都还不错，没啥矛盾啊。难道是生意没谈拢？” 喀远疑惑的回忆道。

　　“ 生意？什么生意？”

　　“ 隆咔哥你去打猎了不知道，昨天吉南哥给幺爷带来个城里的女人，说是卖给他做老婆。那个女人长得水灵灵的，又白又嫩，可把幺爷高兴坏了，昨天晚上喝了好多酒就是因为这个。”

　　“ 那那个女人呢？怎么没见着人？” 喀远这么一说，隆咔想起来自己的确和吉南说过波黑那多现在急着找老婆，花钱买也愿意，没想到吉南这么快就帮他物色了一个。

　　“ 吉南哥当时说了，他要让那个女人当翻译先陪着外国人去乌金茶庄，他们回来的时候那个女的就留在寨子里给幺爷当老婆。”

　　听波黑喀远这么一说，隆咔明白现在不管怎么样，吉南的嫌疑是跑不掉了，波黑齐多虽然一直看不起自己这个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弟弟，可毕竟是亲兄弟，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任何和这件事有关系的人都会吃不了兜着走，尽管他和吉南从小比较要好，而且他也不认为吉南有杀波黑那多的胆子，但是此时此刻还是沉默比较好。

　　喀远和隆咔说话的时候，波黑齐多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听着，可是眼看他脸色越来越不好，连喀远也不敢继续说下去，只见波黑齐多把手里的饭碗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扣，厉声说道： “隆咔，你和喀远带着寨子里的好猎人，去乌金茶庄把吉南那伙人带回来，我有话要问他们，记着，一个都不能少，明天天一亮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