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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释疑 ...

  •   刘勰帐内,闻胥左右踱步,忿忿不平。
      “这分明是咱们出了主意,帮他治好了河道,他倒好,反过来咬咱们一口,什么三大罪状,我看他就是想抢这个治河的头功!看我回去不和父亲好好说说,参他个以权谋私!”
      刘勰面前摊开一本书,神情倒是一如往常:“你就不能停下来?我看着眼都晕。”
      “你看你的书,看我做什么?”
      “你在我帐子里晃来晃去,我想不看,行吗?”白了一眼闻胥,刘勰索性合上书,“其实国相给咱们论罪,是救了咱们。”
      “救?”闻胥停住脚步,觉得刘勰的脑子被几天的浑水泡发了,“我看他就差给咱俩套上枷,直接押送荣城监狱了!还救!你别因为他是你叔叔,就替他说好话,我可不吃这一套。”
      刘勰摇摇头,打开书,准备继续看。
      闻胥却一下子扑在案子前,问道:“你说他想救咱俩,怎么个救法?论罪是救?”
      刘勰举起书,往闻胥头顶砸了两下:“你呀,有空多读读书,别一遇事就知道走溜、瞪眼、瞎胡猜。”
      闻胥挠着脑袋,撅着嘴:“所以才请教你嘛!国三公子,快给我这个营国小民讲讲吧。”
      刘勰放下书,往案前靠了靠,说道:“国相给咱们论罪,当然是在救咱们。你想,这次营、川两水同时泛滥,国相临治北川,南境营水是谁主治?”
      “自然是公子褚啊!”闻胥一副“这种问题你还来问我”的神情。
      “是太子褚!”刘勰白了闻胥一眼“你可明白太子和公子的差别?”
      闻胥眼睛左右瞥了瞥:“太子将来要继承国统,公子只能分封诸侯。”
      “这就对了!”刘勰说道,“太子治营水,是国公明诏授权,有文牒鱼符为证,指挥军士名正言顺,而我呢?国公只让我北境访贤,没给我任何可以调度军士的文书凭证,我这次虽出了不少主意,可毕竟不是分内之事,按说分内的访贤还没完成,国父不定怎样生气,再让他知道我擅自运兵,你可知道这其中的大忌?”
      “你是说……谋反?”闻胥尽量压低声音。
      刘勰反倒一个拳头敲在桌子上:“着哇!就是这个!”
      闻胥看着刘勰,一连愁容:“就你,就我,就咱俩,谋反?别逗了!”
      刘勰道:“国父自然不信你我会谋反,可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可就不一定了。”
      “不谋反就是不谋反,谁说也是一样,能有什么不同?”
      刘勰长叹一口气:“你呀,真该回去和你爹好好学学治军之道和为臣之道了。你想想,公子褚现在是太子,举国上下人尽倾慕,大家都明白,他是未来继承国统之人,自然巴结都来不及,漫说那些无名无士的游侠门客,以期结交一朝飞黄腾达,就是现在国父的这班朝臣里,也有不少已和太子打得火热。我更听人说,太子府中,还营聚了一干能人志士,私下里都以当朝官职相称。”
      “什么!官职?”闻胥一声大叫,吃惊得眼珠子快要瞪出来。
      “你小点儿声。”刘勰一把捂住他的嘴。
      “这……这才是真的要谋反啊!”闻胥刻意压低声音,但话语略带颤抖。
      刘勰摇摇头:“大哥为人,我信得过,他不会这样做。他府中那些能人志士,我也找人打听过,确实都有些才干,官职相称,可能是戏言,无需过多在意。再者,太子终究要有临朝的一天,早些接触,对他也是种历练。我想,消息既然能传到我这里,国父那里恐怕早有耳闻,之所以依旧纵容,想必也是我说的这个道理。”
      闻胥不解:“那这和咱们谋反有什么关系?啊不对,是和咱们不谋反有什么关系?”
      刘勰道:“自然有关系。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君。国士之心既然都归向太子褚,自然不会容许有任何人动摇他的根基,稍有风吹草动,都会让那些人草木皆兵。”
      “所以你的意思是,咱们身边有太子褚的眼线,很可能会借题发挥,将你我除去,绝了后患?”
      刘勰点点头:“太子册立多年,眼线遍布全国,你我若非生死之交,我也会怀疑到你头上的。”
      闻胥嘴巴撇了撇:“就算太子请我去,我也不稀罕,整日里严肃得要死,好像谁家都欠他八百吊钱似的。”
      刘勰呵呵一乐:“太子有太子的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以为玩玩闹闹可以坐得稳吗?倒是你,以后也该收敛一下,你看今日大帐之内,若非我首肯认罪,依着你闹起来,只怕当即就有人拉着咱们俩祭龙王了。”
      “你说的是国相吧,军士们不都向着咱们说话嘛。”闻胥不信。
      “那样才更可怕!”
      闻胥哈哈一笑:“有什么可怕的,军士们向着咱们说话,说明咱俩得民心,这是好事啊,放在谁那里说,也是好事!再说,祭龙王也行,谁怕谁啊,我正好可以看看有你在台上,川水能不能再涨!”
      刘勰长哀一口气,道:“你呀你!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风凉话。”
      闻胥有些不耐烦:“好好好,你说你说,我听你说还不行嘛。”
      刘勰见状,反倒身子向后一仰,不说了。
      闻胥知道他公子的脾气又犯了,赶忙上前请罪:“国三公子,闻家大郎知错了,还请您不吝赐教,好叫我洗耳恭听。”
      刘勰无奈一叹:“此次治水,咱们受那老人家指点,确实省了不少力气,可在旁人看来,全是你我的思谋,这样很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向贤求教,天下正道,谁敢非议?再者,老人家只说了引水入洼,又教了用网子的方法,其他野猪沟的事,确实全是你想出来的啊。”
      刘勰摇摇头:“理是这个理,事不是这样论。你想想,今日军士们全簇拥着要替我去国公那里请爵讨封,倘若国相真依此办了,会产生什么后果?”
      闻胥不解:“什么后果?你有爵位,有封地,独立开府,衣食无忧。”
      “糊涂!”刘勰甩来一句,“倘若真被军士们讨封成功,首先我刘勰会在天下人眼中变成一个藐视国法、居功自傲的人,国相也会变成一个任人唯亲、是非不明的人,然后便是太子那边,他会认为这次川水治患,全是我一人之功,我聪慧过人,他有所不及,再加上国父赐爵分封,压了他的功……闻胥,放在你,你父亲让你和你叔叔做同样的事,你做得不错,你叔叔却让闻华代劳,闻华犯了错,你父亲非但不责斥闻华,反而还因他聪慧过人而奖赏他,你会怎么想?”
      “我当然会想,父亲一定是偏疼闻华。”
      “这就对了!一旦让太子和所有归心太子的人认为我是国公心之所仪,是太子继承大统路上的绊脚石,事情就不好办喽。你想,你面前有一个自视甚高的闻华,有一个过分宠溺闻华的父亲,还有一个是非不分的叔叔,你作为闻家的嫡长子,你会怎么做?”
      闻胥听到这里,脸色已由黑红变得煞白。
      “这……这要是酿成政变……我都不敢想了。”
      知道闻胥已经明白,刘勰长舒一口气,拖了书卷,倒在扶几上,展开来看:“所以,你该知道,国相冒着被军士们非议的风险,也要治咱们俩的罪的良苦用心了吧。恶人由他来做,罪书由他上呈,国父必然明白其中含义,想来也不会给咱们多大惩处,若是换了别有用心的夸大其辞,难保国父不会为了稳固大局,而舍掉某颗棋子。”
      闻胥点点头:“反正你都认罪了,我也将功抵罪了,这事也就算告一段落了吧。”
      刘勰撇撇嘴:“希望吧。”
      大帐外,公叔赞定立了好长时间,他将周遭军士全部支开,便是想好好劝慰一下刘勰,顺便听听他的想法,如今人还没入账,已经听他将事情分析得鞭辟入里,刻木三分,不由自主地深深点头,暗自佩服这个小小的侄儿:‘这一次北行,原来最大的收获并非治好川水之患,更是发现了营国中一颗闪闪升起的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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