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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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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蓝画回到家里的时候,许望予已经不在家中了,他留给她一张便签,上面字迹潦草,只写了寥寥数语,大意是如果你执意要离婚,那我成全你。
她一直闹着要离婚,如今他豁然答应了,她心里反而空闹闹的。她狠狠地将手中的便签揉成一团,然后丢进了垃圾桶。
接到秦司聆的电话的时候她还是很意外,可是她最后还是决定赴约。秦司聆和她想象的有一些出入,她开朗健谈,可是也是十分稳重的女孩儿。最后两人道别的时候,她看着秦司聆从咖啡厅款款出去,心中竟然开始踌躇。
她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南京城灯火璀璨,她给自己斟满酒,然后喝掉。等夜慢慢深了,许望予终于回来了。他喝了很多酒,连走路都走不稳,她连忙起身去扶他。其实她自己也喝了很多酒,猛地站起来,头也有些晕。
顾蓝画将许望予扶着坐到沙发上,空荡荡的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台灯,昏暗的灯光下,顾蓝画终于低头示弱,她靠着他慢慢坐下去,然后将头伏到他的胸口,声音很低很低:“望予,我不闹离婚了。”
她清楚感觉到他明显一怔,然后伸手环住她,他低低叹了一口气,借着暮色的掩饰,他说:“小画,对不起,这两天我反思了很多,我本来以为婚姻和爱情无关,我们可以靠着友情走下去。可是我错了,没有爱情的婚姻走得不会长久。”他将她扶起来,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两人的眼睛都很亮,可是许望予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小画,除了爱情,我什么都能给你。对不起,我给不了爱情。”
顾蓝画闻言,宛如晴天霹雳,从心底漫出寒意,他说,他给不了爱情,给不了爱情。原来从头到尾都是笑话,没有爱情的婚姻走到最后竟是如此冷的一场笑话。可是他还在接着说:“我一生只爱了一个人,哪怕她从来没有上心看看我,这一辈子太短了,短到我还来不及转变心意。对不起了,小画。”
她猛地站起来,扬手扇了他一巴掌,他被打得懵了,然后听见她说:“你够了,不用一次次告诉我我是个笑话。”她不怒反笑,像是绝望处境下的花朵,笑得妖娆绝望:“你真伟大,真是个合格的男配角,你以为是演戏啊,你以为是小说啊,这是生活,许望予,你看看清楚,这是生活。秦司聆她不爱你,她的过去,现在,未来都和你没有关系。”
许望予慢慢低下头去,他喝多了酒,反而更像一个孩子,于是他低声笑道:“我都知道啊,这就是我的生活。”她的心像是被捅出来一道大口子,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下。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失态过,就算当年和陈词分开,她也不过是在大街上抱着她大哭了一场。那时已经觉得这会是她这辈子最失态的模样了,原来不是的,就像现在,她恨不得把周围能毁灭的东西通通毁掉,恨不得当场死在这个人面前,让他一生难安。
两人在客厅里这样坐到天亮,许望予的酒意也慢慢散去,顾蓝画伤心得已经快伤心不动了。最后他起身回房间收拾了东西,等他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些来楼来的时候,顾蓝画起身去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和往常出差一样,可是她知道,他不是出差,而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低头看她,她眼巴巴地瞧着他,最后终于轻声说话:“我不要爱情了。”话刚落音,眼中已经有眼泪涌出来,她一宿没有睡,眼底有两圈乌黑,那样子可怜巴巴极了。许望予看了看她,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开口说话:“小画,我这么做是不道德的,我不应该让你和我分享我的错误,我错不打紧,你不能再跟着我错了。”
顾蓝画没有再说话,而是愣愣地放开了手让他走,她的眼里像是有掉不完的眼泪一直哗哗地流,她蹲在地上,一面哭,一面想:她终于成功地把自己的婚姻作没了。
他们在这个春天离了婚,身边的同事都很意外,平时的模范夫妻一夕之下分道扬镳,令人唏嘘极了。许望予很慷慨,将两人名下的所有存款和投资都给了她,而他们名下的两套房子也是每人一套,给她的是地段极好的那套复式公寓,就是他们的婚房。
她剩下的人生似乎什么也不做都有保障了,这场婚姻她的收获就是衣食无忧的下半辈子。
她一个人在夜里走了好久好久,最后她又走到了长江大桥上,大江东去,从来不因为谁的迟疑而有所停留。她想起他们的初遇,她失态大哭,他以为她要跳江,于是陪她聊天。
从第一步就是错的,他想给的和她想要的根本不是一样东西。她站在桥上,看着江岸两溜路灯,有风吹过她的长发,挡住了她的视线。春风把她脸上的眼泪吹干,她捋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是她喜欢的品牌的钻戒,小巧精致。她泣不成声,颤抖着低下头吻了吻掌心的那枚戒指,然后一狠心,将戒指抛进了滚滚东去的长江,终于和过去有了一个了断。
他心甘情愿做了别人生命中的男配角,深情而不动摇,而她是意外闯入他生命中的女配角,一直在奢望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顾蓝画终于忍不住捂脸痛哭,她活了三十多年,爱过几个人,去过很多地方,喝过很多酒,可是她一直没有明白爱情的真谛。她爱陈词,可是她在半路上放弃了他,她爱许望予,可是她一直在骗自己不爱他。
后来,也许终有一天她会明白,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都是平等付出的。就像当初陈词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就像后来她费劲心思对待许望予,其实仗着的不就是肯付出的这一方更爱那一方。
没有人对待什么都是漫不经心,只不过是因为值不值得上心罢了。就像漫不经心的许望予一旦遇上秦司聆就自乱阵脚。
顾蓝画在自己的陶瓷馆呆了好几天,忽然又想起程乐兮来捏瓷罐的那一天,她隔着老远看着她,看着她握着毛笔的手一直在抖,那时她还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深的爱,这么痴情的人?
后来她陪她聊了会儿天,顺带看见她写在瓶底的字,只有十个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她当时那么庆幸,自己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了最好的人,并且不顾一切去爱他了,虽然最后的结局并不美好。
可是如今看来,在爱情这么课程里,她已经挂科了,并且连补考都没有过,可能连清考的机会都没有了。她给程乐兮打电话,上回在酒吧,两人酒酣之际还互留了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男声,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年轻了,他说:“她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
于是她挂了,程乐兮的私生活混乱,大约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那次在酒吧便看见有无数的人来搭讪。这也是她生活的方式,就算她不赞同,可是她也不能反对,每个人都有权利将自己的人生过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可是她现在的样子,真的是她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