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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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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司聆约了顾蓝画出来见面,从朋友圈辗转得到她的电话,电话里她的声音很温柔。秦司聆开门见山:“你好,我是秦司聆。”电话里听见她清浅的呼吸,秦司聆慢慢露出笑意。
最后两人约在咖啡厅见面,秦司聆一早便到了,然后去了吸烟室抽了根烟,隔着玻璃,她远远看见有一女子推门进来。那女子身材高挑,长卷发及腰,远远看去,窈窕极了。
秦司聆推门出去,快步走过去,远远就朝她一笑,然后伸出手:“你好,我是秦司聆。”那女子亦笑,她笑起来嘴边有很深的酒窝,卧蚕弯弯,竟让人觉得十分甜美。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才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你好,我是顾蓝画。”
两人走到预订的位置入座,秦司聆一直含笑看着低头看菜单的顾蓝画,最后顾蓝画点完单叫册子交给侍者,然后抬起头来看秦司聆,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两人聊了许多,从秦司聆的旅行经历聊起,倒像是相识许久的故友。
最后等咖啡端上来,顾蓝画看着她端起咖啡杯,忽然自嘲般笑了笑:“黑咖啡,两块糖,不加奶。”秦司聆闻言,倒也没有差异,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解释道:“我们在英国留学的时候都这么喝,所以大家都习惯了。”
顾蓝画勉强笑了笑,可眉眼间的明媚却转眼间被忧愁掩盖,秦司聆这才慢慢转向自己的来意,于是笑道:“许师兄一直是我们学习的楷模,同学圈里都很羡慕你。”
对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她,顾蓝画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这是却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她好久没有讲话,末了,方苦笑道:“我有什么好羡慕的,这些年来的婚姻只有我们自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定定瞧着秦司聆,许久,终于艰难地开口:“秦小姐,你可能不知道许望予对你的感情。”
秦司聆依旧笑,笑容中滴水不漏,她不紧不慢开口:“叫我司令儿就好,大家都这么叫,你是许师兄的太太,不是外人。”顾蓝画疑惑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的回复,于是她接着说:“许师兄这些年来一直很照顾我,我也一直将他当成哥哥,您要是不介意,我以后就喊你一声嫂子了。”
顾蓝画苦笑:“我已经向许望予提了离婚,他答应了,我们很快就不是夫妻了。”秦司聆换了一个姿势坐好,依旧笑:“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许师兄昨儿找了好几位师兄一块儿喝酒,喝得酩酊大醉,现在还在何师兄家里睡着。大家派我来做这和事佬,看看嫂子能不能宽宏大量一回原谅许师兄。”
“他没有错,错的是我们的婚姻。”顾蓝画依旧不肯动摇,秦司聆心中其实已经有一万头那啥奔过了。这就是典型的不作就不会死啊,明明爱到了心坎里,可是还是要死撑着,还是要假装要成全他,真是够了。
可是她还是笑着劝她:“嫂子,我认识许师兄快十七年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失态,他喝了很多很多酒,最后拉着几位师兄的手不肯放。师兄从小在英国长大,一直比较没有安全感,可他偏偏又要装作一点儿也不在意,于是才到了今天这个局面。”顾蓝画神色恍惚,像是稍微有了一些动摇,于是秦司聆趁热打铁:“许师兄青年才俊,说句不好听的,他离婚了不见得不会有更好的选择,可是毕竟这么些年的夫妻了,为了些无伤大雅的事儿动真格好像有些不太值得。在你们的婚姻里,我们终究是外人,所以我也不方便多说,只能劝一劝你,希望能换来你的回心转意。”
秦司聆按铃换来侍者买单,然后起身就要走,等她走出去好几步,才听见顾蓝画在身后问她:“你这些年来一直单身,你快乐吗?”她笑,心中已知自己的劝导到了正道儿,于是也不转身,只是答她:“我很快乐,我单身…”她缓了缓,接着说:“与许师兄无关,以前与现在无关,以后也会无关。”
这天刚好她的车牌限行,于是她搭的地铁,这会儿出门来,天色已经黑了,她想干脆去酒吧晃一晃,重新感受一下南京的夜生活。她从天桥上过去,天桥上有小贩摆了摊在卖些小东西,而在天桥的那一边,有人在卖唱。
唱的是董小姐,年轻青涩的小男生,穿了一件白衬衣,抱着把吉他浅吟低唱:
董小姐,你从没忘记你的微笑,就算你和我一样,渴望着衰老。
董小姐,你嘴角向下的时候很美,就像安和桥下,清澈的水。
董小姐,我也是个复杂的动物,嘴上一句带过,心里却一直重复。
董小姐,鼓楼的夜晚时间匆匆,陌生的人,请给我一只兰州。
所以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董小姐,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爱上一匹野马,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这让我感到绝望,董小姐。
秦司聆觉得挺有意思,在欧洲的时候,她曾经也抱着吉他在街头唱过歌,翻来覆去只唱一首歌——《词不达意》。街头会有很多人为她驻足,甚至会给她一些钱,她也都会收下,然后拿去吃一顿好吃的。
她靠着对面的栏杆,单脚而立听他将一首歌唱完,然后点了一根烟,慢慢抽完。那个小男生唱了很多的歌,最后他唱了一首安全感,等他唱完,秦司聆终于穿过人群来到他面前,蹲下身子在他前面的吉他盒子里放下了一些钱。
等她要起身的时候,他问:“陌生的人,能给一支兰州吗?”她闻言失笑,然后慢吞吞起身,看着这个干净而又青涩的小男生,笑道:“小孩子不能抽烟。”
他却没有接话,反而是认真看了看她,然后偏了偏头,认真道:“你不开心。”
秦司聆闻言,笑意慢慢凝固在嘴角,是啊,她不开心,连一个孩子都能看出来她不开心。回国之后她一直笑嘻嘻的,因为不想让父母担心,不想让身边的朋友们担心,于是她假装自己已经彻底走出来了。
可是张慕瑾真的是她这辈子最深的噩梦,而她,在这场噩梦中,根本醒不过来。不结束这样的噩梦,她怎么可能会快乐?
于是她转身就走,那小孩儿飞速收拾了东西,然后跟上来。他一面追一面叫她:“哎,你等等我。”最后他终于追上了她,秦司聆仰头去看他,这个小孩儿居然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还有,他的侧脸真的好想张慕瑾啊。
棱角分明,嘴角微抿,还有,这件白衬衣。
眼里像是有水气腾起,于是她走得飞快,小孩儿追上来叫她:“陌生姐姐,不要走这么快啊。”她驻足,义正言辞纠正他:“我不是姐姐,我是阿姨。”
“好好好,阿姨就阿姨,阿姨,你好,我叫穆荆,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
“穆荆,秦穆公的穆,荆州的荆,我爸爸姓穆,我妈妈姓荆,所以我叫穆荆。”
秦司聆心中都快要冷笑出声了,真是孽缘啊,穆荆,慕瑾……最后她笑了笑,告诉他:“小朋友,你好,阿姨叫秦司聆,秦穆公的秦,司令儿的司,叫我司令儿阿姨就好了。”
小孩儿露出笑意,晚风微凉,秦司聆只觉得南京城竟然格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