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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七 ...

  •   不停歇的奔到山庄,天已蒙蒙亮了。熟悉的地方,却笼罩着一种陌生的气氛。没有入庄,我直接绕到后山。亥梦还静静地在这里等我,冰凉的石碑,如我的心一般凉。
      “亥梦,师姐回来看你了。”抚摸着石碑上细细的纹路,仿佛是亥梦脸上的笑痕。“过了这么久,一切都变了,再等几个时辰,或许我就会跟你见面。明知道绝无生路可寻,我却仍像飞蛾扑火般回来了。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或者,这根本就是没有选择的选择。我不想让他们像你一样,为了一个16年的骗局丢了性命。”
      山谷里寂静无声,只有我一人在喃喃自语。忽然,丝丝的破风声传来,几乎是立刻的,提气,一个空翻,我躲过来人的攻击。“噗”一声,几根白得发亮的天蚕丝射入地下。
      “子漠!!”没想到,他会这时到山谷里来。
      “卯絮,看来你都记起来了!”他站在不远处的大石上,藏蓝色的布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一股诡异的杀气弥漫开来。
      “是,我全记起来了。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甚至是以前不知道的事。”稳住身形,暗暗汇一口真气在丹田,对这个异常的子漠,我丝毫不敢大意。
      “在这个时间偷溜进庄,卯絮,你的企图不简单哦。”
      “我只是想再看一眼亥梦。子漠,天亮之口,我会到大殿去,所有的事情,今天都会有个了结。”说完,我欲离开,却被欺身而来的天蚕丝挡住去路。
      “还想走?好不容易等到你自己回来,我怎么可能放你走?”子漠招招都要逼我就范。
      几个交手,我发现他身上的魔气比上次还要浓厚,现在的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勉强躲过缠上来的丝线,我已退到亥梦的墓碑前。不能再躲了,否则亥梦的墓会被子漠的天蚕丝绞碎的!灵蛇般的线窜过劈过去的飞刀,瞬间绕住我的脖颈。只是轻轻一扯,死亡的窒息从颈部蔓延到全身,不由自主地向前跌去,我单膝跌到地上,想扯开脖上的线,没用,扯不断的。
      “怎么不躲了?难道,这块墓碑比你的命还重要?”他站在我面前,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费劲的抬头,迎上他阴冷的视线,“我不能让你毁了亥梦。”
      “在你心里,她就这么重要?”他一把将我拽起,缩紧的丝线让我知道他的愤怒。我说不出话,在他的神情里,我看到毁灭的信号,我想我懂得其中的含义。还来不及阻止,他一掌震碎了那石碑!看着四分五裂的碑石,我的心仿佛也被击中了的一掌。
      “不!”扑过去,拉住那只作恶的手臂,我却无法挽回什么。当“轰隆”声停息,山谷中一片寂静。“为,为什么?”一拳挥去,居然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脸上。
      他笑了,舔掉嘴角渗出的血丝。“我不喜欢你心里有别人,像这样,你的眼里只看到我。”
      愕然,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脸上写满疯狂。“你,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只会让我恨你?”
      “我知道。卯絮,小时候,你的心就冷得没有一丝情感。只有我,只有我能站在最接近你的地方。可我知道,你心底一直有一种被压抑的情感。亥梦,第一个把你的心劈开了一道伤口,当你的情感被释放,你就不再是那个愿意依赖我的卯絮了。所以,我要让你把心再度封印起来,就算你再变回那个没有感情的人,我也不在乎。因为那样的你,才会永远待在我的世界里。”
      “你将一个只会恨你的我留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
      “至少,你不会在别人怀里!”搂起我,看都不再看亥梦一眼,他飞身向谷外掠去。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不要见师傅吗?我们现在就去大殿,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答案。还有,晌午时候,你就能彻底死心了。”穿过竹林,大殿前的广场隐隐可见。
      “晌午时候?为什么?”我有不好的预感。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人来的,所以,我已送了一份‘邀请函’给他。告诉他,如果他晌午之前不到,你就会被师傅处决!”语毕,他嘴角泛起一个近乎残忍的微笑。
      “我与山庄之间的恩怨不关他的事,为什么要害他!”我的挣扎在子漠手里只剩下徒劳。
      “我说过了,你心里除了我,不准再存任何一个人。”
      “他不在我心里啊!”急急的否认连我自己都感到苍白无力。
      “哦?”他在殿后停下了,“真的?”将我抵在墙上,我被迫抬头看他。
      “嗯。”点头,缓慢而坚定,“爱他的不是我,他爱的,也不是我。”看他挑高眉毛一副询问的表情,我只好继续说下去,“他要的是灵月奴,而不是沾满血腥的我。”
      “哈哈!”听了我的话,子漠大笑起来,“卯絮,你的变化真是大到令我吃惊啊!没想到你也学会了自己骗自己,或者是自己吃自己的醋。就凭这,今天,我一定要他的命!”
      “子漠!”我阻住他,“不要!我真的对他无情,从卯絮醒来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为过去了。我从小就将你当作兄长,当作支撑,是唯一一个有近乎于亲人感觉的人,现在也是一样的啊。我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的你让我觉得害怕,只要你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我们还会像原来一样啊!最亲近的兄妹,最默契的搭档!师兄!不要在牵扯无辜人的性命了,求你快点清醒过来。我答应你,如果今天之后,我还有命在,我,我就留在你身边,好不好?”望着他没有任何变化的脸,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果然,他开口了,带着压抑的愤怒,“卯絮,你从小对我的感情只有兄妹之情吗?”
      “是,这是我可以付出的最至深的感情。”
      “但你却可以爱那个太子!”
      “我说了,我不爱他!我根本没有爱,没有人教我如何去爱啊!你没有爱,你所谓的爱只是占有;未琪的也不是爱,她所谓的爱只是妥协!我们,全都是不懂爱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出这个字!”
      “好!这一刻你可以讲得义正言辞,当我戳穿他的五脏六腑时,我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番话!”子漠不再跟我废话,将我拖进大殿。“去,把晨星、午玄跟未琪叫来。”在殿口,他对一个见到这诡异的情形几乎目瞪口呆的门徒说。
      “呵呵,卯絮,为师终于又见到你了。”殿上的八仙椅中,师傅笑得好亲切,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呆望着他。“怎么了,离开这么久,连最基本的礼数都忘了?”
      “我,还能,叫你师傅吗?”喃喃的开口,我的声音都在颤抖。
      “当然,你可是师傅一手养大的乖徒儿。”
      “不,我不能!”静静的,我依旧像在自言自语,“你骗我,骗了16年,你骗了所有的人。丑央师姐说的对,我们只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只是你操纵的玩偶,只是被利用的傻瓜!”
      “怎么,你今天回来就是要对我说这些话的吗?”他向后倚倒在靠背上,眯眼瞅着我,所有的事情离真相大白只剩下了一层窗户纸的距离。
      “我只是想问几个问题。”豁出去了,我已有了鱼死网破的信念。
      “师傅---,师姐!!”身后传来未琪惊讶的尖叫声,晨星、午玄、未琪由殿外走进来。
      没有反应,我径直照着自己的思路走下去。“当年,是你杀了我的父母?”
      “是的,这你知道。”师傅依然一副闲闲的表情。
      “16年前,谋反的人是你,在皇上面前挑拨的是你,谋害我灵家的人根本就是你!”
      “呵呵,看来莫浪把什么都告诉你了。”不置可否,他一点都没将我的愤怒看在眼里。
      “师傅---”未琪反倒小小惊呼了一下。
      “那你为什么要将我养大?!你抚养我们师兄弟12人,却仍可以对我们的死活残忍到不眨一下眼睛,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其实,寅风师兄的死,根本就是你默许的,凶手就是晨星!”这是我被晨星攻击时,忽然悟出的真相。
      殿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晨星身上,“师姐,这可不能乱说。”晨星的眼神有些躲闪。
      “那天故意引我去竹林空地的橙色身影就是你吧,让我亲眼见证寅风与未琪的冲突,以致在事情的真正缘由上,我们都被误导了。都误以为寅风是因仇被杀,其实他真正的死因是由鬼九那儿知道了他的计划!”我的手直直指向师傅,“所以他怕寅风与丑央会破坏他这么多年的计划,会联合鬼九对他构成威胁,因此他要寅风的命!用天蚕丝杀死寅风,让未琪跟子漠都脱不了干系,别人怎么都怀疑不到你,与此事仿佛毫不相干的晨星身上,确实是妙计!但晨星,你却犯了三个严重的错误!”望着晨星阴晴不定的脸,我缓慢而坚定地说:“第一,当子漠他们下山去寻找凶手的踪迹,你奇怪的返回竹林,被当时就在树梢的我看到。我想你是在找慌乱中脱下,还来不及销毁的橙色外衣吧。第二,案发后,你是除我、未琪,寅风外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没搞清状况的你居然张口就问‘是谁被杀了?’,很显然,你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那个一直躲在竹丛中导演了这一幕的人,就是你!第三,你想嫁祸给子漠,用丝的手法却相差太多,反而弄巧成拙,以子漠的功夫,怎么可能让天蚕丝断裂留在伤口里!我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用天蚕丝杀人的明显动机!晨星,我说的,可对?”
      晨星怔住了,师傅出乎意料的鼓起掌来,“好,不愧是卯絮,不愧是灵涛的女儿。不错,你说的一点都不差!丑央与寅风串通鬼九妄想用天书要挟我,我怎么能容他们!但要嫁祸子漠,恐怕是晨星自己的主意了吧。”
      “是,我想借此机会除掉师兄,因为他知道的不比寅风少,何况他太精明,总有一天,他会猜出全部的。”晨星平静地会望着我,承认得好轻松。子漠却毫无反应,仿佛事不关己。
      “晨星,原来是你!”午玄踏前一步,语气中有着难以置信。
      “卯絮,还有什么,你一齐说出来吧。”坐直,师傅的眼神中有一丝杀肃。
      “好!你怕我知道真相,所以行刺皇上是假,要晨星杀掉我才是真!因为你怕我终有一天会知道,你创立斩龙山庄的目的,根本不是报仇这么简单,也不仅仅是要斩龙山庄在江湖上无人能敌。你的最终目标是皇位,是你窥探已久的大好河山!”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未琪与午玄都惊呆了,子漠的目光也变得幽深,师傅久久望着我,终于开口了:“你说的,全对!”
      “师傅!”未琪惊呼出声,“不!这不是真的!”
      “卯絮,我知道你会猜透一切的。”
      “我还猜出了你想不到的!”慢慢的,我走到晨星身旁,一瞬间,扬手射出飞刀,削断了他脑后的束带,快到他还来不及闪躲。一头如瀑的青丝泻下,衬托出一张姣好的面容。不止师傅赫然立起,子漠、午玄、未琪也已瞠目结舌,晨星更是想不到我会突然出手。
      “晨星,是,女孩儿?!”子漠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你,你怎么知道的?”师傅的状况已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
      “当我知道戊相有一个女儿后,我首先想到的是未琪,因为你对她有太多异于旁人的宠爱。但后来,我才意识到,晨星的位置比未琪更特殊。她是我们12人中唯一的知情者,每次计划都是经由她手却总是不自觉地被保护起来而不被人识破,这不能不令我怀疑,以你的个性对她信任,足以证明她对你来说,是个多么特别的存在!”
      “卯絮,你不要逼我!”杀气越来越重,我已感到危机。
      “那就动手吧,让我们今天做个了断!我要为我的爹娘报仇!”呵斥一声,我率先攻了上去。
      几乎是同时,晨星挡在我与师傅之间,“师姐,得罪了!”一双判官笔在手,招招攻向我要害重穴,仿佛要定了我的性命。
      我被这种毫不留情的打法激怒了,抛开原本还一直萦绕心头的顾忌,真正与晨星对决起来。余下四人都在观战,却拥有不尽相同的表情。用飞刀围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声声可闻飞刀磕到判官笔金属质柄的声响。晨星的武艺确是高出我的想象,一时我甚至怀疑这个招式诡异凌厉的人是不是那个不喜言笑的晨星。看准她举起右臂想挑开扑向左胸的刀锋,我反手打出两支银针。她闪身击落一支,另一支则深深没入右肩的肩井穴。她身形一顿,右臂果然不受控制的垂落下来。
      “晨星,让开!”我也停手了,现在的晨星根本不可能抵住我的进攻。
      她倔强得左手握笔横在胸前,无言的挑衅我容忍的极限。
      “好,这是你自找的!”飞刀流星似的冲向她,她费力的躲着,刀锋只是割破了衣摆。我冷笑一声,欺身上前的同时,放出一把奔向她咽喉的刀,正迎着她气力已尽的身形。只觉一个人影扑面而来,“铛”来人两指硬硬剪断了刀身。“你果然沉不住气了!”早就知道师傅不会眼睁睁见我杀死他唯一的女儿。接着冲劲,一把银针天女散花似的笼罩住他周身各大穴位。
      只见师傅飞快的旋身,玄色长袍跟着施起,如一张伸展开的布幅,将银针全数卷去,轻易躲过我这本以为必中的一招。望着我大惊失色的脸庞,他阴森的笑了,“卯絮,你固然精明,但你的功夫毕竟是我教的啊!”语毕,玄袍又是一抛,银针全数射了回来,手法是一模一样的。一个旱地拔葱从地面翻起,针射入身后的柱子、门板中,全数没入。只觉身后阴风阵阵,暗叫糟糕,硬硬转身,双掌迎上师傅的掌力,“砰”的一声巨响,两条人影迅速分开,落回地上。师傅手臂一麻,踉跄了几步,而我则一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前襟。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撑住跌坐在地的身体,眼前的景象一瞬间闪出飞花般的混乱。
      “卯絮,你还有什么话说?”师傅暗自调息,才开口问我。
      “哈哈,”我突然长笑,“哈哈,报应,果真是报应!”
      “你---”他惊诧得看我。
      “想当初,丑央师姐就是这样被你打伤,是我,是我亲手杀了她。今天,我也沦落到同样的处境,这次,你准备让谁动手?不过我告诉你,终有一天,你会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恶狠狠的叫嚣着,一种绝望的悲凉自心底蔓延。
      “哼,死到临头还不求饶,你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吗?!卯絮,还记得你八岁那年我对你说过的话吗?背叛我的人,一定要死!晨星!”
      “是!”闻言,晨星左手握笔跨前一步,双目中不含一点感情。
      “师傅,不要啊!”未琪见状,跪到师傅身前求饶。
      午玄则直接挡在我前面,阻止晨星动手。“师傅!”
      “你们!也想跟着造反吗?”师傅大怒。
      “师傅,我们12人如今只有我们五个了,您已经杀了寅风跟丑央,今天又要杀师姐,是不是知道你秘密的人都要死?!那我们呢?你难道也要把我们杀死吗?”午玄大喊着,第一次喊出如此放肆的话语。
      只见师傅身影一闪,下一秒就听“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结结实实的甩到午玄脸上,一道血迹蛇般在午玄嘴角蜿蜒,掌痕清晰可见。
      “庄主,庄主!不好了!”一个门徒连滚带爬地撞进殿内。
      “慌什么!出什么事了?”师傅一瞪眼,让原本就慌乱不堪的门徒更是心惊肉跳。
      “有,有人攻,攻进庄里来了!”
      闻言,我在一瞬间就变了脸色。是罗塞!他还是来了!“终于来了。”好久没出声的子抹淡淡的开口,继而向殿外走去。
      “子漠,杀死他!”师傅的口吻中带着凉凉的幸灾乐祸。
      “师兄,不要!我不准你杀死他!”挣扎着,却无力站起,我只能冲他喊。
      “我会杀死他!一定会!”他转身看我,眼睛中竟又盈满一股毁灭的魔气。
      “子漠!”不理会我的呼喊,他径直走了出去。
      “别喊了,现在的他什么都不会听。”师傅“好心”的提醒我。
      “你到底对他作了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帮他启发出内心最真实的东西。子漠身体里有足以毁灭一切的魔性,从我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只是这些年,他一直用道义等种种迂腐的东西压抑着自己。而我,只是帮他打开了牢笼。卯絮,这牢笼的钥匙可是你给我的哦。”
      “你胡说什么?!”
      “哈哈,嫉妒的男人是很容易被利用的。”师傅狂妄的笑起来。
      “我不会让你毁了子漠的,你别妄想了!”用尽力气,我竟微微站起身子。跌跌撞撞,奔出大殿,甩开未琪、午玄伸过来的手,一个不稳,我又跌坐在殿前的石阶上。
      “月儿!”几乎是同时,我听到罗塞的呼唤。他想过来,却被子漠拦下。
      “想过去,先过我这关!”两人的身影瞬间纠缠在一起,被道道白光缠绕。随罗塞同来的亲信已与未琪、午玄交上手。
      看罗塞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危险,我盘身调息起来。只觉身体有一股气流四散逃窜,强压下内心的焦急,慢慢将这股真气在胸中集聚,沉入丹田。胸口的闷痛轻松了许多,场中的人影仍在激战中。罗塞的周遭已被天蚕丝封住了退路,但一口剑挽起的剑花同样让子漠无法近身。但我看得出,子漠正暗暗寻找着罗塞的破绽,一旦被他发现,对罗塞来说,那将是致命的。心焦,却无计可施,忽然发现那男人的安危竟紧紧揪住我内心最脆弱的角落,可,可我的心是卯絮啊!
      正当我被自己的念头所震撼,一只判官笔带着沉重而凶猛的架式向罗塞飞去。“罗塞!”没有多想,我竟飞身扑过去,耳边没有了厮杀声,没有了刀光剑影,只有我要挡住那只笔这一个念头支撑着我向前,再向前。
      罗塞扭过头,看到我,看到射过来的利器,他突然抱住我,转身,“噗”!笔杆的尖端直直插入他后心,而我还来不及喊出声,穿透肩胛骨的天蚕丝让痛淹没了我所有的话。
      “师姐!”
      “太子!”
      双方都停下了,分别跑向摔落在地的我们。
      “罗塞!”顾不上痛,我爬向已被血浸染的罗塞。推开众人,当我触摸到他苍白的脸颊,当我手上、身上都沾满他的鲜血,当我颤抖的再喊出一句“罗塞”,那从未有过的几乎将我粉碎的痛楚将我整个席卷,我也无法分清这一切陌生的感觉究竟是来自卯絮还是灵月奴。情不自禁,泪如雨下,仿佛世界在一刹那失去所有光华。我只祈求上苍将罗塞还给我。“求你,求你,醒一醒啊!罗塞!求你!我不会在任性,不会再骗自己,不会再刻意的区分卯絮跟灵月奴!只求你睁开眼睛!我愿意跟你回宫,愿意为你忍受宫里的尔虞我诈,愿意再成为灵月奴!罗塞,只要你醒来!我要你醒来!”整个广场上都只有我的哭声回荡,或许要将一生的泪流尽,我的双眼只是更加模糊,更加模糊。真的只有到了失去,人才懂得追悔莫及。
      “卯絮。”呆呆的,子漠单膝跪在我面前,“你,又哭了?”
      “滚开!你这个魔鬼!你这个被戊相操纵的玩偶!我恨你!我恨你!”这张我曾最依赖的俊颜如今却变成了痛苦的根源。
      他仿佛没听到我的话,伸手触及我的泪珠,被刺到似的立即缩回去。“我又让你哭了!又让你流泪了!”他喃喃自语,神经质的不停重复着。
      “师兄,你怎么了?师兄!”未琪急忙拖住子漠。
      “咳咳!”怀中的人因咳声而颤动,手指也有了反应。
      “罗塞!罗塞!”我惊喜地看他微微睁开的眼睛,那双星眸在这一刻是那么深邃,那么可贵。努力给我一个安慰的笑容,握着我的手无声的传诉着温柔。“罗塞。”悲喜交加的心情让我又忍不住泪如泉涌,这失而复得惊喜几乎令我崩溃,这一刻我才真正明白,卯絮是我,灵月奴也是我,我的心,从来的是爱着这个男人的,只不过,是我不愿承认。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从子漠口中发出,只见他双手抱头痛苦的翻滚着。
      “师兄!别吓我啊!师兄!”未琪欲上前抱住他,却险些被他打伤。
      “未琪,小心啊!”午玄拦不住又扑上前的未琪,只能着急的大喊。未琪死死搂住狂躁的子漠,任重重的击打不停的落在身上,痛得她禁不住哼出声,她还是不放手。直到子漠渐渐平静下来,未琪虚弱的滑落到地上,显然是昏了过去。
      子漠有些茫然地看看周围的人,眼神空洞。
      “闹了半天,该结束了,让我送你们上西天吧!”一声断喝,师傅摆出架式。几名侍卫立即挡在我们身前。“哼。”师傅冷笑一声,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果然,没过多久他们尽数毙命在师傅的五行掌下。我已无力反抗,只能紧紧搂住罗塞,要死也要死在一起。午玄横身挡住师傅近前的脚步。“午玄,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师傅的警告里有嗜血的讯号。
      “师傅,停手吧,我们付出的代价还不够惨重吗?”
      “滚开!”师傅一掌劈来,迫得午玄侧滚到一旁。弯刀出鞘,午玄真的出手了!“我看你是活腻了!”师傅的掌风一直粘着刀身,午玄根本施展不开。缠斗了一刻,便被师傅一掌击中。眼看下一掌就要打在头骨上,午玄也变了脸色。
      “住手!”我尖叫着,不忍心再看下去。
      没有听到骨头破碎的声音,睁眼瞧去,竟是子漠握住了师傅的手臂
      “子漠,你!”师傅也愣住了。
      “你要毁了我们每一个人吗?令我们师兄弟自相残杀还不够,如今要自己动手了吗?”冷而沉稳的语气,是,是原来的子漠!
      “你!”师傅脸上写满不相信,“没人逃得过我的封魂术的,你,怎么可能!”
      “不错,你封住了我的灵魂,甚至将它偷换了,弄得我不人不鬼,不仁不义,伤了所有我不愿伤害的人,让我罪无可恕!可是,你毕竟还是我们的师傅,请看在16年的情份上,停手吧,就像午玄说的,我们付出的代价还不够惨重吗?”
      “哼!我怎么养出你们这群没良心的东西,竟一个个的背叛我!”
      “因为你从来没给过我们信任与忠诚。”
      “好!好!好!”师傅狠狠的点头,“我可以成就你们,也可以毁了你们!”说着,他甩开子漠的手,另一支藏在怀中的掌顺势击出。
      “师兄,小心!”我忍不住惊呼。
      子漠显然早有防备,袖中丝线直射向击来的掌心,穿透了浑厚的掌风。逼得师傅不得不撤掌。转而施展开五行掌,脚踏行宫卦门,变化诡异,可攻可守,令子漠无数缠绕在四周的丝线无处近身,反而子漠险象环生。忽见师傅一招抓住了子漠肩头,形如鹰爪,一扯,生生扯出皮肉来。子漠猛地一颤,却不得不继续应付着再粘上来的攻击。
      “师傅!师兄!天!你们---”似乎是刚苏醒过来的未琪目瞪口呆的望着场中缠斗的二人。“住手!你们快住手!”说着,竟想冲进去。
      “未琪,太危险了,不能去!”幸好被午玄及时拖住。
      不由自主想去安抚未琪激动的情绪,就听罗塞因我的行动而牵动的伤闷哼一声。“罗塞!”我急忙查看他的伤势。
      “没事。”依旧是安慰的笑容,“去看看你师妹。你的伤口还在流血,不要太勉强。”
      “嗯。”我应着,被幸福填得满满的。捂住肩上的伤口,我扑到激动的未琪面前,使劲握住她的手臂。“未琪,安静!未琪!”
      “师姐,快阻止他们,快啊!”未琪反而拉住我的手,“师兄不是师傅的对手,他也会被杀死的!”
      “未琪。我不能!”望着她焦急的小脸,我觉得事情变得好残忍。“未琪,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谁也无法控制了,我们之中必须有人用生命画出一个句号。是我们,或者是那个将我们养大又要我们性命的人。”
      “我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要杀死我们!”未琪哭喊着,“我们之间的矛盾非要用死来解决吗?”
      “是的!因为我们跟他的心不一样,他所要的,是一条踏着无数人的鲜血走上顶峰的路,我们,只是其中的牺牲品。我们必须帮师兄,如果我们还想活下去。”
      斯下衣摆缠紧伤口,将飞刀扣在手中,我看着场中的恶斗。“师姐,我来帮你!”午玄也站起来,未琪呆立着,看得出,她矛盾极了。
      不想,晨星此时又挡在我们身前,虽已运功逼出了没入肩井穴的银针,但她的右手仍是无法用上全力。“你们不可以这样做!”
      “晨星,你还要看多少人因他的疯狂念头而丢掉性命。何况他所背负的冤魂太多了,这是他应付出的代价!回不了头了,我们都回不了头了!如果你也执迷不悟,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情份可言了。”
      晨星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选择,她的掌风中透着绝望与无情。但毕竟发挥不出全部的实力,却要同时面对我和午玄,不多时,午玄的弯刀便架上了她的脖颈。谁知此时,师傅一掌震开子漠,昏天黑地的激战霎时安静下来,师傅一手钳制住子漠的穴脉,只消一个用劲,子漠便会毙命。“师傅,不要!”未琪惨呼着,师傅掌下掌控得几乎是她的命啊。
      “放开子漠!否则晨星就没命了!”我喝道,手中的飞刀蓄势待发。
      师傅阴笑着,不为所动,手上反而更用力,子漠的脸涨得显出暗红色。
      “你连你女儿的命都不顾了吗?!”我简直不跟相信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晨星,你也看到了,你极力维护的师傅连你的死活都不顾,你值吗?”午玄也沉不住气了。
      “我,维护的不是师傅,”晨星幽幽开口了,闪烁着悲哀与无奈,或者还有一丝柔情,“我只是在维护,我的,父亲。”
      心头一震,望向晨星因颈部的刀而不得不微仰的脸庞,这就是一个女儿面对父亲时的感受吗?我从未尝试过,一切陌生得让人感动,午玄也怔住了。师傅的脸上有一刻不易察觉的僵硬,趁着他一时失神,子漠的丝线像毒蛇的毒液喷溅出去,迫得师傅硬硬退后,天蚕丝仍是划破了他的前襟。不知什么东西落下,被冲过去的未琪一脚踢飞,不偏不倚,正落在子漠手中。
      形势在几秒钟之内又发生巨变,师傅一把拦住未琪,扣住她颈上的动脉,咆哮着:“把天书扔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原来那东西是《至宝天书》。
      “师,师傅,您当真为了一本书,要,要徒儿的命吗?”未琪的泪落下,不知是身上痛,还是心痛。
      “我要掌握天下,怎么能没有那本书!废话少说,快扔过来!”师傅已近似狰狞。
      忽然,我注意到子漠用眼神暗示我注意师傅脚下。垂下视线,我发现其中玄机,只要他再踏前一步,便踩中了卦门中的死位,再看不远处的罗塞,他也明白了子漠的意思。微微点头,一柄飞刀承载着这唯一的胜算。
      “给你!”子漠一扬手,书飞向师傅身前的天空,果然,师傅甩开未琪,一步踏在死位上,就这一刻!子漠的丝线蛇般缠上他的四肢,我的飞刀,罗塞的长剑齐齐飞向师傅那因手脚被扯动而不得不展开的身体。
      “不!”只闻晨星一声凄厉的惨叫,师傅已倒在石阶下,刀剑没入胸口与腹中。他睁大了眼睛,抽搐着,仍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风卷起血腥扑打在每个人脸上,晨星已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午玄扶住站立不稳的我,肩部的伤口因用力过猛再度崩裂。未琪站在师傅身旁,捂住嘴巴,仍可听到她压抑的呜咽声。伤痕累累的子漠缓缓走过去,搂住她剧烈颤抖的肩膀。被我们亲手击中的师傅此刻就在我们眼前挣扎,他费力地抬起右手,指着未琪,似乎想对她说什么。
      “师傅,师傅,你,想说什么?”未琪不由自主的弯下身子。
      一道冷光自袖口闪出,连出声都来不及,眼睁睁看一支袖箭射向未琪。师傅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意,胳膊线般坠落。生死关头的一瞬间,一旁的子漠撞开未琪,没有思考的时间,更像一种本能反应。那支袖箭就那样扎进了子漠的左胸。
      “师兄!”未琪连滚带爬地扑向子漠摔落在地的身体。
      “师兄!”我和午玄也奔了过去。
      子漠的脸白得像纸,笑容却始终挂在嘴边,带着解脱的快慰。
      “师兄!”未琪的眼泪在此刻彻底决堤。
      “别,别哭,”子漠有气无力地望着未琪,“这是我的报应,是罪孽深重的我最好的结局。我欠下的一切也只能用我这条命去还了。”
      “师兄,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午玄也哭得像个孩子。
      “子漠,你不可以这样!你的亏欠不能就这样一了百了,这不是还债,这是不负责任!”眼中的泪好烫,烫得我的心都在痛。
      “卯絮,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你掉眼泪,不要哭,你知道你的泪会让我有多痛?不要让我心中的人被泪水淹没,别让我带着你的泪离开。”他想抬手拭去我的泪水,却办不到。冰冷的双眸中再度盈满了悲伤。
      “好,我不哭!不哭!”努力擦着泛滥的泪水,只为让他安心。
      “未琪,我,我对不起你!”望着未琪,他的脸上写满痛,“原,原谅我。”
      “不!不!”未琪死命摇着头,泪珠纷飞。“如果你就这样丢下我,我永远都不原谅你!”
      “下---下辈子,我---我娶---娶你!下---辈---”没有了下文,明亮的眼眸失去的光华。
      紧咬住指上已泛白的关节,我拼命忍受着一种心被戳穿的痛,直到嘴里已尝到血腥味。竹林沙沙,一切是那么安静。子漠安详的微笑着,阳光钻出乌云,洒在这片大地上,一地金色的光辉。
      抱紧子漠渐渐冷却的身体,未琪喃喃地说:“我等你,我一直都等你,我等你---”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泪如雨下的未琪只想将怀里的人抱得再紧些,再紧些,紧到他可以不离开自己。
      所有都结束了,只是这结局,沉重得让风都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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