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不白》肖也

1、第一章

　　兰园中学是N市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公立学校。生锈腐蚀的铁门，像发霉一样布满青苔又凹凸不平的墙壁。跟相连在一起的兰园小学形成鲜明的对比，总之兰园小学奢华，兰园中学简陋。

　　九月的南方还很热，小鸟不知躲匿到什么地方去了，草木都垂头丧气像是奄奄待毙，只有那知了不住地在枝头发出破碎的高叫，令人没有办法把精神集中在一件事情上面，例如上课专心听讲。

　　初二三班

　　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教师正在黑板上写字，根七八厘米的黑色凉鞋，黑色丝袜，黑色包臀连衣裙，一头乌黑的长头发。

　　全身黑的打扮和她脸上那颗本应该喜庆的媒婆痣背道而驰，她叫曲斐学生们私底下都叫她起飞。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上头一旦颁布了新的“政策”，下头的人如果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内想出相应对策，那还怎么生存？

　　抱着这样的“斜念”林凌心安理得地把手上折叠好的纸条丢在老同学新同桌傅明熙桌面摊开的地理书上：“这位小哥，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东西传给我们家东哥哥，谢谢。”

　　林凌在学校有三个同性+同寝+同班的死党，东哥哥林沛东更是林凌的发小。

　　本来四个人在教室一直都是坐前后桌的，由于四个人自我约束能力都太差，每每上课铃声一过还像打机关枪一样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就在上节课，三班班主任聪哥一怒之下，金口一开就让她们四个“室各一方”了，四个人被平均分布在教室的四个对角。

　　傅明熙双手捧起课本把纸条像倒垃圾一样倒回林凌的桌面上强忍着笑意挤出一张正儿八经的脸：“欸，你自己不读书，也不要影响我读书好不好。”

　　他就纳闷了到底这四个女孩子哪来的那么多话，在他的印象里这四女孩子简直就是神聊，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聊，他搞不懂这四个人醒着的时候有四十分钟不聊是会死吗？”

　　班里成绩总是倒数第一的拖后腿王傅明熙竟然对年段成绩总是名列前茅的本天才儿童林凌说这种话？

　　林凌冷笑了一声：“傅明熙，你也知道你是来学校读书的啊，我还以为是你家人花钱让你来学校度日子的。赶紧传过去，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逼我使出秘密武器，这东西拿出来我自己都害怕。”说完把纸条又扔到傅明熙的课本上：“快点，最多帮我传过去了之后我奖你看一眼我的秘密武器。”

　　“..........”

　　他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林凌什么债，这辈子才会一遇上她就在心里萌生了心甘情愿对她言听计从的念头。

　　看了一眼曲斐的背影速度把纸条扔在旁边同学的桌面上低声交代：“传给东。”明熙又回过头来看着林凌的眼睛：“虽然我对你的秘密武器不是抱有很大的期待，但希望最好还是能让我眼前一亮啦，毕竟你那么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做好心理准备，来了哦，当，当，当当~”林凌从抽屉拿出一把弹弓，在桌子低下把玩着：“我都想好了，你刚才要是不帮我传的话我就用弹的。啧，这个弹弓无情，如果我不小心弹爆你的头，那你一定要相信会造成那种局面绝对是因为你的人品有问题。”

　　“........”

　　虽然有在做心理准备但是弹弓被林凌从抽屉里拿出来的一瞬间他还是懵了，等他回过神来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林凌，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去追问她这玩意是从哪里来的了，在他印象里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干不出来的。

　　“你知道吗？用我们闽南话来讲，你就是一个肖也（疯子）。我真是服了你了，再过一两年也成年了怎么还能这么幼稚啊？不是我爱损你，还当，当，当当，当你去死啊当。”还有一句当你妈比明熙是用唇语说的。

　　一年前他来中学报名在初一三班门口贴的a4纸上找到自己名字，因为没有和发小+堂弟的傅明超同班，他失落地垂着头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刚要转身挤出人群的时候，一个不经意地抬头他的视线对上了正在人群外努力踮着脚朝自己挥手的林凌。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他当时就呆住了，农村的小孩整天在外面跑，他在自己村里很少见到像林凌这种肤如凝脂的女生，她的脸蛋微圆，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地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暇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地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那个穿天蓝色格子衬衫的少年，先不要走出来哦，麻烦你帮我看下三班有没有林凌这个名字，双木林然后冰激凌的凌，谢谢。”林凌说完双手合十表示感谢，她的声音是那么甜美。

　　他心跳加速却还装得很淡然：“稍微等一下，我这就帮你看一下。”说完转身深深吐了一口气，认真找了起来。

　　很快就找到了，因为她的名字在他名字的下面一行，他转过身匆匆看了一眼林凌就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有欸，在我名字下面一行，33号。”

　　上一刻的失落统统被兴奋和期待没过了。

　　“先别出来哦，再帮我看一个，谢谢你啦改天请你喝水。”林凌再次双手合十，并附上一个灿烂的微笑：“林沛东，双木林，颠沛流离的沛，东南西北的东，谢谢。”

　　他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害羞地舔嘴笑：“不用，又没什么，那个，颠沛流离的沛怎么写啊？”两人相视一笑，时间和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定格了。

　　那个时候的她给他的感觉说不上窈窕淑女，但起码称得上温文尔雅。现在呢？现在的她在全校师生的眼里就是一个严重精分的女汉子煞笔都成了她的代名词。

　　“呵呵，别这样嘛小明哥哥。”林凌用力推了下明熙嗲声嗲气嘟着嘴撒娇道。

　　力道太大明熙本能地抓着桌子才没有摔倒，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下自己手臂上竖起来的汗毛，嘴角抽搐了一下骂道：“我靠，我长眼睛以来从来没见过有人把娇撒成这样，真的是。”

　　“啊”的一声惨叫，班里同学的目光“唰”的一下汇聚到两个人身上，林凌不慌不忙地把弹弓扔进抽屉里，明熙半蹲一只手捂着刚才被林凌用弹弓捅的位置，一只手拉着凳子往外挪。

　　该死的凳子发出了很大的响声像是在嘲笑。

　　“傅明熙，你给我站起来。”曲斐转过身瞪着明熙抬了抬眼镜。

　　明熙缓缓地站了起来，一脸哀怨地看着曲斐指着林凌的头顶：“什么嘛，明明就是她先拿东西捅我的，带头讲话的也是她啊，为什么只叫我站起来不叫她啊这不公平。”

　　班里的同学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明熙，谁都不敢相信他竟然敢跟老师“指控”林凌，要知道林凌不管是出于正面还是负面都是目前兰园中学里的头号女风云人物。

　　“林凌你也站起来。”曲斐说完就伸手去拿挂在黑板旁边那把失宠已久如死尸一般的鸡毛掸。

　　林凌上自己的课爱讲话并且屡教不改想着她成绩也没掉下曲斐早就强迫自己习惯了，但是只喊傅明熙站起来的确说不过去。

　　“.......”

　　林凌看了看三个死党尴尬地笑着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瞪了明熙一眼，捏了捏拳头发出“咯咯”的响声。

　　她想傅明熙这个暑假在家一定是每天三餐都吃雄心豹子胆配白米饭，现在才敢拉自己下水。

　　看着林凌这种“架势”明熙咽了咽口水，他想如果现在是下课时间，自己身上应该已经挨了她好几拳了吧，她平时和她那些“哥们”都是这样打闹的不是吗？

　　他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拘拘儒儒。

　　初一开学没多久，有一天明熙在自己班级外的走廊和同学追赶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学长的肩膀，学长便欲加之罪硬是说明熙故意挑衅他，然后就放话明熙放学后在三班教室里不要走，他要约他单挑。

　　既然是单挑那大家就放开了干一架呗，偏偏明熙傻傻地站在那里任人辱骂拳打脚踢不敢还手，导致那个学长从那以后只要一下课就会带人来欺负明熙取乐，后面更是经常使唤明熙帮自己和自己的小伙伴跑腿买水买这买那，有时候还不给钱，夸张的是明熙一直都不敢说不。

　　如果说忍让不是害怕是体现了一个人的胸襟，那明熙当时的过度忍让在她眼里就是懦弱。

　　曲斐鸡毛掸指着林凌：“把手伸出来。”

　　林凌刚要伸手乖乖受刑就被明熙挡下了，他看着曲斐的眼睛：“我们为什么要让你打啊？学校应当关心、爱护学生；对品行有缺点的学生，应当耐心教育、帮助、不得使用暴力。你应该先问问我们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看看我们两个的认错态度再衡量是不是非得用体罚来处理我们。”

　　不会读书的傅明熙的口中竟然能讲出这种话？胆小如鼠的傅明熙竟然敢忤逆老师了？傅明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个性”了？全班膛目结舌。

　　他看上去竟然那么淡定从容，他不是上课迟到被老师批评几句之后一整节课都不敢直视老师眼睛那个怯懦的傅明熙骂？

　　林凌怔怔地看着明熙，想象力丰富的她甚至夸张的怀疑明熙此刻绝对是被屌神附体了。

　　明熙的话听着虽然有理却让曲斐觉得很讽刺：“叫你回答课堂问题的时候从来没见你这么正经过，别以为你们整天在下面搞什么小动作老师看不见，别忘了老师也是从你们这个位置过来的。”

　　“大白天上着课呢说什么上面下面的？再说了班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们，我们能搞什么小动作啊？”明熙看着林凌挑了下眉：“是吧。”

　　“是。”林凌对视着明熙的眼神笑着点了下头，故意把“是”这个字说得很翘舌。

　　她没想到在他的身上也可以嗅到桀骜不驯。

　　个别同学发出了猥琐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