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3夜•一路向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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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三人等到了来自风暴海湾的船。跟船前来的灰执事说，他们接到了伊尔的命令，吩咐他们妥善安葬死者，并处理相应的后事。
天有些阴，天上堆满了灰蒙蒙的云，太阳忽隐忽现，光芒昏暗。镜琉看着动荡不安的海，轻声叹息。攸雪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径自走上了来接他们的船。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船舱门口，镜琉无奈的摇头苦笑，之后转身看向一直站在身后一言不发的水蓝：“一起回去吧？”
水蓝轻轻摇了摇头：“不了，我想……找到哥哥，然后，跟他一起回去。”
默，镜琉的心里猛地一阵发堵。天蓝已经不在了，水蓝会怎么样？想象当初的自己，哥哥刚刚去世的时候，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境况？
“……好吧，那……替我也问候他……”费力地扯出一个微笑，镜琉拍了拍水蓝的肩膀，“那我和攸雪先走了，你……你们也早点回到神廷来啊！”
“这个我知道的，谢谢小镜子喔。”水蓝揉了揉眼睛，用力点了下头。
镜琉上船之后，负责驾船的灰执事开动了微光马达。船头划开深绿色的海水，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镜琉回头望着渐渐远去的阿特兰岛，心里忽然一阵酸涩。来这里之前，听说这个岛是十分美丽的。但是现在，它已经无可挽回地化作了一片焦土。多少个充满希望的生命在那里结束，多少个梦想在那里终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那个身为罪魁祸首的影公爵，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蠢猴子，伊尔有新命令来了。”攸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镜琉有些慌乱的擦了擦潮湿的眼角，胡乱应了一声。攸雪拧起眉盯了他几秒钟之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扬手把微光通讯机扔在他怀里，转身回到船舱里去了。镜琉只有对自己苦笑，之后接通了通讯。
“伊尔？我是镜琉。有什么事吗？”
那一端大约安静了几秒钟，之后传来了伊尔有些焦急并且低沉的声音：“是这样，是关于去了冰原带支部的寞和芙若蕾小姐的事情。如果不耽搁的话，昨天晚上他们就应该到达冰原带支部原本所在地了。但是从前天开始，我们同他们失去了联系。”
“你说什么？”镜琉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寞哥哥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希望不会。根据科特洛伊萨玛殿下的长明灯来看的话，他们两个，还有现在下落不明的依维，应该还都平安无事。但是尽管如此我仍然有点担心，根据最后一次的联络，寞和芙若蕾小姐碰头之后应该是直接前往了冰原带支部的原址。所以现在我怀疑，冰原带支部原址那里可能还有敌人活动，不排除是七宗罪甚至影公爵本人的可能。”
又是他们吗？镜琉闭了闭眼睛，用力吸了一口气：“那么伊尔，请下命令吧。”
“很好，那么……镜琉，你和攸雪现在立即赶往冰原带支部原址，任务内容是找到寞、芙若蕾小姐和依维三个人的下落。但是你们要小心行事，随时同我保持联系。愿光与再生之神科特洛伊萨玛殿下保佑你们，永远与你们同在。”
“新任务下来了？”看着镜琉走进船舱时那一脸严肃又担忧的表情，单手托腮的攸雪轻轻眯起了眼睛，平静地问。
镜琉点了点头，顺手拖过椅子跨坐上去，趴在了椅背上：“我们不回神廷总部了，伊尔叫我们直接到冰原带支部的原址去。”
听到这个任务内容攸雪挑了挑眉：“冰原带？不是寞已经去了吗？”
“是的，但是现在他们都失去联系了。”镜琉把头埋在手臂中间长长呼出了一口气。“伊尔说他们都应该还活着，但是……我真担心，攸雪，我不想再看到有熟悉的人死了。”
安静的注视了他一会儿，攸雪轻声冷笑，之后把目光投向了船舱的舷窗。窗外的大海荡漾着深绿的浪纹，翻滚着转瞬即逝的白色泡沫。
“我们不是神，总有一天都会死的。”慢慢闭上了眼睛，攸雪轻轻地说道。他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但是那之中隐隐的似乎又含着几分悲哀。
“我知道。”镜琉没有抬头，“但是我仍然会受不了。”
“那就别想这种事。我真奇怪，你这只蠢猴子好像一直很喜欢自寻烦恼。”
听了这句话镜琉抬头向攸雪的方向看了过去，攸雪没有看回他，重新睁开的眼睛仍然看着窗外。几只雪白的海鸥轻快地掠过，留下一声清澈的鸣叫。
回到风暴海湾之后，灰执事为镜琉和攸雪提供了地图。从这张地图上可以得知，他们这次行程的目的地冰原带支部位于艾连山脉的最北端，已经几乎到了整片大陆的边缘地带。
“从风暴海湾出发的话，最近的一条路就是直接向西北方向走，到维罗耶罗山脚下的雪莲城，之后沿雪道一路向北。全速赶路的话，用四天的时间可以到雪莲城。不知道现在雪道的情况怎么样，情况良好的情况下只需要三天时间就能到了。”灰执事这样结束了他的解说。
镜琉和攸雪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攸雪耸了耸肩，镜琉转头向灰执事笑了笑：“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雪白的马车沿着大路飞快地离开了风暴海湾，直奔雪莲城的方向。而镜琉和攸雪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的马车穿过城门的时候，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一个角落目送着他们离开。
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千罂垂下了深黑色的细眸，在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深黑的柔发在海风中飘扬成一片沉重缄默的乌云。
“千罂，影公爵大人正在找你喔。”萤纤细的嗓音忽地响起。
千罂闭了闭眼，之后点头：“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他转身刚刚要走的时候，犹豫了几秒的萤忽然又出声叫住了他。千罂回过头，萤拧着两道细致的眉，不安地交握着双手。
“克纳特死了，你已经知道的吗？”
“知道。”千罂很理所当然地点头，“这是必然的。他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学会利用影公爵大人赐予我们的力量。”
萤张了张嘴，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得出来。千罂很有耐性地等了她好一会儿，很长时间之后她才终于低声问：“你仍然相信影公爵大人……会指给我们拯救的方向吗？会赐予我们真正的力量吗？”
“除了相信，我们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千罂冷笑着反问。
没有回答，萤低下了头。空气开始有些窒息，连海风也似乎跟着变得浊重了。
“其实人家只是想知道……接受了仪式之后的我们，真的还是人类吗？”
沉默，千罂挪开了一直盯着萤的目光，看向了天边一朵变幻的乌云。很久之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想得太多也没有用了，萤。已经走到了这一条路上的我们，不可能回头了。”
萤抬起了头，似乎在思考这句话中的含义。大约一两分钟之后，她轻轻地弯起唇角笑了：“你说的对呢，是真的啊，走到了这条路上，我们……真的已经不可能回头了呢。那么，只能继续走下去了哦。”
“这么想就对了。那么，我现在到影公爵大人那里去了，你也早点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吧。我想，他应该很快会派我们之中的某几个到最北方去的。”千罂还以一个神秘的微笑，之后洒脱地转身，长发甩开一道优雅却寂寞的圆弧。
一路向北，天气开始逐渐寒冷起来。第三天晚上，当马车在一座小镇教堂的门前停下的时候，镜琉向远方眺望，望见了一座若隐若现的雪白的山。
“是雪山啊。”心情有点激动，镜琉回头看了看正要走进教堂的攸雪，笑着说。
攸雪扭头瞥了他一眼，耸了耸肩：“这也值得大惊小怪，蠢猴子。”
“你怎么又叫我蠢猴子了！”镜琉一脸不满地抗议，“我可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啊！”
“烦死了，真是少见多怪。那就是维罗耶罗山，是北方最高的山峰，我们要经过的雪莲城就在那里。”说完这些，攸雪不再理会镜琉，径自走进了教堂。
镜琉一个人站在外面眺望着遥远的地方那个白色的山颠，深吸了一口气。四周已经十分寒冷，树木的叶早已经落尽，花坛中的花儿也已经枯萎。满蕴寒意的北风轻声呼啸着横冲直撞，刮在脸上有那么一点点的疼痛。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直到神父出来叫他进去吃晚餐才搓了搓冰凉的双手，走进教堂。
天很快黑下来了，吃过晚餐之后的镜琉正在客厅同神父闲聊，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修女们惊喜的窃窃细语。镜琉和神父停止了谈话，不约而同地向窗外看去。只见那一片深邃的墨蓝色天幕中，正有星星点点的雪白翩然飘落。
“下雪了！”镜琉惊喜地轻声惊叹，站起身来推开了窗子。一阵风呼啸着卷进房间，带着无数银白扑面而来。镜琉伸出手，六瓣的美丽雪花轻轻落在他的手心里，微微颤动着，迅速融化成晶莹的水珠。
“今年的雪下得真早啊。”神父微笑着感叹。镜琉关好窗子，回头看着他笑了笑。神父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好了，那么，代言者大人也请早点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赶路吗……希望雪不要下得太大，不然雪道就不好走了。”
镜琉点了点头，之后向神父道了晚安，向教堂浴室走去。在于是门口，他碰上了刚刚洗澡出来的攸雪。
“外面下雪了呢，攸雪。”镜琉笑着告诉他。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攸雪有些不耐烦地反问。
“呃，可能没有吧，不过是真的很漂亮啊。”
上上下下把镜琉打量了一番之后，攸雪扭过头冷笑了一声：“我最讨厌下雪了。”
“为什么？”镜琉问，但是话出口之后马上就后悔了。他猛然想起了之前看过的攸雪的记忆，那场铺天盖地的大雪中覆灭的村庄。沉默了几十秒，他连忙扯出一个不大自然的微笑：“我、我知道了，对不起。”
“知道就好。”攸雪哼了一声，推开他走了。
夜逐渐深了，镜琉躺在客房的床上睡下。墙角的壁炉里有淡红的火苗沉默的燃烧，光焰安静的翻滚，点燃了一个寂静的梦境。
梦里没有任何的声音，静得让人惧怕。熟悉和不熟悉的建筑无声的坍塌，化作烟尘弥漫的废墟。镜琉在梦中看到了影公爵沉默的冷笑，看到很多认识和不认识的人的笑脸在转瞬间破碎。影公爵消失了，面前的废墟中只剩下残缺不全的尸体。他在遍地的鲜血中奔跑，辨认着每一个同伴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突然下雪了，铺天盖地的雪花覆盖了一切……
镜琉在一声惊惴中猛然醒来，坐起身抓住自己的胸口用力呼吸。房间里仍然很安静，他长长出了口气。壁炉中的木柴发出燃烧炸裂的轻微噼啪声，窗外传来风声的呼啸。镜琉有些无力的下了床走向窗口，看到窗外是一片风雪迷茫。
为什么会做这么可怕的梦？他自嘲的叹息着摇头。有些战兢地回忆梦境，清晰的仿佛就发生在眼前。大家都死了，都结束了……真可怕。
用力甩了甩头驱散那些让他感到恐惧的念头，镜琉做了几个深呼吸。他没来由地感到有些冷，虽然炉火还在燃烧。似乎是本能，他觉得自己在渴望温暖。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声之后，镜琉披上衣服走出房间，敲响了隔壁的门。
没有回答，他又敲了几下。仍然是沉默，于是他加大了点力道。大约一分钟的安静之后，门的那一边传来了攸雪极不耐烦的声音：“深更半夜的，干什么？”
“……没什么，攸雪，能开一下门吗？”镜琉闭了闭眼睛，轻声问。
又是一分多钟的安静之后，他听见攸雪的脚步声，之后门开了一条算不上很大的缝隙。攸雪一手握着门把手，用另一手的手肘撑着门框，带着不耐烦的表情盯着他：“你发梦游？蠢猴子！”
“没有。”镜琉低了下头，无奈的苦笑。
“那你想干什么？”攸雪的眉锁得更紧了些。
沉默，镜琉觉得自己的头脑有点空白。想做什么呢？不知道。刚才只是有一个瞬间的念头闪过脑海，想见他，想见活生生的同伴安好的站在自己面前。但是这种事情，可以当作理由说出来吗？
“……我只是想见你。”深呼吸，镜琉抬起头看着攸雪银色的眸子，轻声说。
话音刚落，攸雪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挑了挑眉，似乎感到很意外，但是脸颊上却无意识地飞起淡淡的红。逃避似的转头去看了别处，攸雪轻轻啐了一口：“别犯傻了，又不是小孩子。好了，现在看到了，可以了吧？赶快回去睡你的觉！”
“等一下！”见攸雪准备关门，镜琉连忙伸手抓住门扇。攸雪瞪了他一眼，他犹豫了一下，之后小心翼翼的问：“那个……攸雪，我今天晚上……可以、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你说什么？”攸雪拧着眉狠狠瞪着他，“开什么玩笑啊？你今天不正常了是不是？”
“没有，只是……只是……”镜琉支吾着，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看着他有些慌张的样子，攸雪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好一会儿之后，他忽然放开了抓着门把手的手，哼了一声之后转了身：“我知道如果不答应你的话，这一晚上你肯定不会让我好好睡觉的。进来吧，不过小心点。如果我认为你妨碍我休息，可是随时会把你赶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23夜•一路向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