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2夜•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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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大火即将吞没一切，忽然之间，一个缥缈的歌声自虚空中响起。风停了，雨静了，甚至连呼啸翻滚的海浪似乎都跟着变得舒缓了。火焰跳跃着，像被安抚的野兽一般慢慢收起了尖牙利齿，退缩，回归平静，而后消失。
影公爵不动声色的微笑，一言不发的注视着滚滚的红焰迅速熄灭。萤扬起两道好看的细眉，轻轻撅了撅小嘴之后轻轻一个转身便从原本站着的地方瞬间移动到影公爵的身后。在袅袅上升的轻烟中克纳特咂着嘴，不满地低声抱怨着。
攸雪笑了，闭了闭眼之后将目光投向方才还是一片火海的前方。无数的僵尸已经被之前的大火消灭殆尽，遍地焦黑的残骸之间站着一个雪白色的影子。水蓝靠坐在他的脚边，虽然双目紧闭但看上去安然无恙。
“我还以为你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蠢猴子。”勾起唇角，攸雪眯着眼仰起下巴。
“怎么可能。”镜琉笑着回答，“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相信我啊。”
扭头啐了一口，攸雪冷笑：“不过，你似乎还是出现的太晚了一点。”
“这个我知道。”延伸瞬间有些暗淡，镜琉飞快地低下头看了看靠在自己身边的水蓝。“抱歉，我没能救得了天蓝……”
蓦地，他抬头直盯着影公爵一行三人。眼神里有愤怒，有憎恶，还有些别的什么。
“你就是影公爵吧？所有发生的一切的始作俑者。自称神的名义，制造了多少灾难和悲哀！现在，我就要为被残害过的所有人讨回公道！”
说着，镜琉伸出了右手，掌心里忽然有星一般白亮的光芒不断闪烁。紧跟着，一道结晶的墙壁从脚下生长出来，飞快地包围了仍处在昏迷中的水蓝，将他完好地保护起来。
“现在，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攸雪。”
闭上眼睛低下头，轻轻哼了一声，攸雪露出一个难以察觉的微笑。一阵带点暖意的旋风凭空吹起，迅速包围了他。跟着是一片斑斓的光点炸裂，攸雪的身影在闪烁的光晕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支银白的手杖出现在镜琉的手里。
“看起来似乎很有趣。”影公爵用戴着白手套的两个手指轻轻摸着下巴，勾起一个微弯弧度的唇角低泻出依然空洞的声音。“这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净化……解放……”
听了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萤似乎显得有点困惑。她抬起头抿着嘴唇看了看影公爵，但又很快重新挪开了目光。克纳特挪动着肥胖的身躯站在了影公爵与镜琉之间，瞪大的双眼里布满鲜红的血丝。之后影公爵笑了，优雅地转了身。
“只是现在这样的水平的话，还不配我亲自动手。萤，你跟我回去，很快还有下一场演出等着你登台。这里交给克纳特，希望别让我太失望。”
看了一眼镜琉又看了看莫名其妙开始颤抖不停的克纳特的背影，萤的脸上隐隐掠过一丝晦暗的神色。之后她乖巧地提起裙裾行了个礼，用最谦卑的声音轻轻回答：“遵命。”
镜琉想说些什么，但是在影公爵和萤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的同时，克纳特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那声音听起来已经完全不像是人类所能发出的，更像是一头野兽。随着这一声嘶吼，他的整个身体都开始扭曲、变形。镜琉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杖，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
一排如同岩石一般的骨刺突兀地刺穿了克纳特脊背上的皮肉，接着他的四肢都开始变得粗大，坚硬。仅仅十几秒钟的时间，克纳特在镜琉的面前从一个肥胖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高大可怕面目狰狞的石巨人。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石巨人扬起一只手臂狠狠向着镜琉砸了下来。镜琉连忙一个翻身躲开，同时呼唤了莲君的名字。透明的结晶瞬间在他身体四周结成一道坚固的盾，但即便如此，强大的冲力还是将他狠狠推开。之前他站立的地方被砸出一个深深的坑，碎石飞溅。幸好有莲君的保护，镜琉和水蓝都安然无恙。
看起来不太好对付，石巨人的力量太强大了，想靠近一点恐怕都是个困难。一边躲避着石巨人接连不断发起的攻击，镜琉一面在心里尽量冷静的思考着。而且，就是从表面上也能够看出它非常坚硬，一般的攻击方式肯定是难以伤及它皮毛的。那么，怎么办呢？
“好好利用‘攸雪’带给你的‘创生’的力量。”
耳边不知为何突然清晰地响起了雪瞳当时说过的这样一句话，镜琉猛地煞住了躲闪的脚步。石巨人咆哮着举起了粗大的手臂，就在它将要砸下来之前的瞬间，镜琉将手中的银杖高高举起。
“借你创生的力量给我，攸雪。”
手杖顶端的微光结晶发出了刺眼的光芒，那一对羽翼翩然展开，光辉四射。被这些七彩光芒照射到的地方，地面翻滚起来，有无数藤蔓破土而出，疯狂生长。仅仅是一个瞬间，石巨人被无数藤蔓紧紧缠绕，淹没。
稍松了一口气，镜琉的眼神仍然不敢离开已经完全无法动弹的石巨人。这个方法很显然只能暂时限制住它的活动，却无法将它彻底消灭。而且，之前看到的明明是人类，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了这种怪物？
“他被影公爵魔化了，现在已经不再是人类了。”攸雪的声音突然响起，清晰得好像就在耳边。镜琉一愣，四下张望了一番却完全没有看到攸雪的影子。正要开口询问，已经听到攸雪很不满的哼了一声：“看什么看。虽然恢复了原本的形态，我的意识也还活着啊。”
“……原、原来是这样啊，吓了我一跳。”轻声嘀咕了一句，镜琉撇了下嘴。“那个，你说的‘魔化’是什么意思？”
“就像制造影魔一样，扩大化内心的黑暗面，排除意识，仅存本能。”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像消灭影魔一样，消灭它，净化它。”
“净化？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罗嗦！”攸雪的声音显然有些不耐烦了。略停了停，他的声音忽然又变得有些忧伤：“净化的咒语，其实他早就教给你了。只不过，有没有领会到，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净化的咒语？镜琉感到困惑。已经教给自己了吗？是谁教的呢？回头看看这段时间以来，自己学到的都有些什么心里再清楚不过，但是那一项比较像是那个所谓的咒语呢？
“啊呀，看来从一开始就完全让你一个人来的话果然太早了一点嘛。”就在镜琉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动听的声音伴着清澈的笑声悠然地响起。镜琉一怔，猛然回头，看到的是雪瞳微笑着站在自己身后，轻拢着被海风吹乱的长发。
含着淡淡的微笑，雪瞳仰起头半闭着眼睛看向仍然动弹不得的石巨人，声音很舒缓，让人听起来很安心：“如果我再违规的话，就真的太说不过去了，所以这次只能靠你们两个的力量了。好了，现在放松点，净化开始——我只教你一次，要听好。”
顾不得想许多，又可能是本能，镜琉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按照雪瞳平静的话语作出了反应。银色的手杖被高高举起，点点滴滴的光芒逐渐汇集在一起，形成一道璀璨的虹纹。之后，那道光芒很快笼罩了庞大的石巨人，将它整个包裹在里面。
“以暗之末裔、光之始祖的名义，降神。以我的名义，驱魔，神葬！”
白光刺眼的闪耀，其间夹杂着石巨人疯狂的咆哮，镜琉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而当他再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雪瞳早已经不在身后了。面前的石巨人已经消失，只剩下克纳特肥胖的身体倒在那里，了无生气。
镜琉深吸了一口气，他有些不能理解刚才究竟都发生了什么。这时身边一片光芒四散，银色的手杖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攸雪站在了那里。
“第一次来说的话这样很不错了，蠢猴子。”攸雪一手叉腰瞟了一眼镜琉，之后将目光投向了克纳特的方向。“不过真可惜，你的净化还没有那么大本事让他恢复到魔化之前的状态。”
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镜琉抬头看着攸雪：“我搞不懂，攸雪，我真不敢相信那是我干的。难道……我消灭了七宗罪吗？”
“可以这么理解。”攸雪无所谓的耸肩。
镜琉本来还想问些什么，但是攸雪已经迈开步子走到他面前。没等他反应过来，攸雪拎起拳头就是狠狠一拳打在他身上。一个措手不及，镜琉惊叫了一声摔倒在地上，无辜地看着一脸怒气冲冲的攸雪。
“蠢猴子，你给我老实交待！之前你到底死在哪里去了！”
“我……”镜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看着攸雪那一脸你不说实话我就杀了你的表情，他也只有乖乖坦白招供的份儿。“我跟他们到这里来，中途在海上出了事。之后的事情我不记得了，只知道好像听见有人告诉我你们在这里，叫我赶快过来。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那场大火，之后的你都知道了。”
听了他的解释，攸雪扬起眉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镜琉忐忑不安地等着他的狂风暴雨，但好一会儿之后攸雪却转了身：“好吧，我知道了，大概这一切……都是他们决定好的吧。”
“……你不问别的了？”镜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攸雪摇了头，之后耸肩：“我懒得问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你好自为之就是了。还有，下次想做什么之前，记得跟我打报告。”
“我知道了。”镜琉冲着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镜琉接通了神廷总部的微光通讯，将发生的一切都报告给了伊尔。在这整个报告的过程中，已经恢复了意识的水蓝一直坐在镜琉身边发呆。他一言不发，就那样坐着，湛蓝的双眼注视着正前方的某一个点，眼神看似凝聚却又似乎十分涣散。
当镜琉在通讯中向伊尔报告了天蓝的死讯时，水蓝猛地抬了一下头，身子跟着一颤。但是这种下意识的神经紧绷并没有持续很久，仅仅是几秒钟之后他又恢复了那种无焦距的沉默的直视。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镜琉重复叫了很多次他的名字，之后把微光通讯机递给他，告诉他伊尔有话要对他说。
伊尔在通讯里说了些什么镜琉没有听到，他站起身来走向远远站在一边的攸雪。身后传来水蓝终于压抑不住的近似崩溃的痛哭声，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仰起头。攸雪看了他一眼，之后看着泛着粼粼波浪的海面。
“是战争，就总会有人死的。”许久，攸雪垂下眼，语调平静。
镜琉有些沉重地点头，之后自嘲地笑：“我知道，但是……我很不好受。我能明白水蓝的心情，当至亲的兄弟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那种恐惧和痛苦。”
攸雪没有说话，仍然望着海面。大海上有细致的波纹翻卷，一浪推着一浪拍打着焦黑的海岸线，拉出一道墨般的曲线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至少在他的身后，还有人会为他哀哭，这就该满足了。”海风带着悲伤的咸涩，卷起攸雪的长发，在空中漾成一道寂寞的深白色。
听到这句话，镜琉转头看着他。海平线那一端，夕阳从厚重乌云的缝隙中投出血红的光线，将一切染上近似凄绝的殷红。攸雪的影子在海岸上拉成很长的一道紫黑，看上去异样的寂寥。
镜琉慢慢向他走了过去，之后伸开手臂将他拥进怀里。攸雪挣扎了一下，但镜琉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
“我很庆幸，我们都还活着，攸雪。”把头紧靠在攸雪的肩头，镜琉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一些。“我记得伊尔说过，我们不想失去任何一个同伴。说老实话，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很内疚，如果我早一点赶过来的话，也许天蓝不会死……”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攸雪回答，声音异常平静。
“我知道。但是我希望这种悲剧不要再继续发生了，我还想保护更多的人，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我会尽力，尽我所能……”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22夜•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