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14夜•明月共潮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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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镜琉是被晨曦少女号靠岸的汽笛声惊醒的。蓦地睁开眼睛，他发现攸雪早已经不在身边了。昨夜里两人合盖的薄毯被整个儿盖在自己身上，原本放在桌上的攸雪的外套也已经不在了，只有凛煌还斜靠在床边它原本的地方。
镜琉自嘲的笑了笑，慢慢坐了起来，抓了抓头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臂，攸雪的气息似乎还残留在上面。回忆着昨夜的事情，他叹了口气，把双手握成拳抵住了自己的额头。感觉真是讽刺啊，最起初的时候不是还觉得跟攸雪的关系好起来是不可能也不情愿的一件事吗？而现在呢？不但担心他、牵挂他、想保护他，甚至还开始眷恋他的味道……分明都是男生的，真是让自己难以想象……
“哦哟，蠢猴子你已经起来了吗？我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呢。”攸雪带点揶揄的声音忽然跟着开门声一同响起，镜琉吓了一跳差点儿跳了起来。忙不迭的抬头，他看到攸雪正一手抱着一只装满点心的纸袋，另一手抱着两瓶葡萄酒走进门来。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镜琉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早就起来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攸雪很不以为然的把酒瓶放在桌上，之后转身在床边坐下，从纸袋里摸出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怎么不叫醒我？”奇怪，为什么是这种反应？这不正常吧？镜琉心里七上八下的。想想按照以往的经验，攸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抱着他睡了一夜，就算不马上杀了自己也要大发一场脾气的。但是现在他怎么好像若无其事一样？有鬼，这里面绝对有鬼！
“我没那个义务叫你。”攸雪头也不抬，伸手又拿了一块点心。
默，想想这个答案其实也很符合他的个性，镜琉无奈的决定对这件事放任自流，不再给自己增加精神负担了。但是这么收住话头好像又不太好，要知道一直沉默也是很尴尬的。绞尽脑汁思索了一下如何岔开话题，他陪着笑脸凑过去：“那个……现在是什么时候？船到哪儿了？”
“都过了中午了，刚刚在吉安港停下。”攸雪把点心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半闭着眼睛瞥了他一眼。
“……我居然睡到现在……”镜琉抽了抽嘴角，“这个……是你买的么？”
“废话。”瞪了他一眼，攸雪没好气地用两个手指夹出一块点心冲着镜琉摔过去，“难道你想饿死？”
“当然不想！”镜琉手忙脚乱的接住，傻笑了一声，“那个，谢谢。”
“哼。”攸雪低下头，自顾自的吃着不理他了。
看来以后不能太相信自己看人的第一印象，镜琉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捧在手里的小点心散发着甜甜的香气，吃到嘴里软软的，很有温柔的味道。
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晨曦少女号再次拉响了出航的汽笛，缓缓离开了吉安港。没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攸雪看着窗外装作没听到，镜琉只好爬起来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服务生，他露出职业笑容恭敬地说：“二位先生，下午好。从现在开始晨曦少女号将进行昼夜不间断的航行，预计五至六天后将停靠在本次旅行的终点站风暴海湾。在这期间如果各位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向我们提出，我们将尽最大的努力为你们服务。”
听完他的话，镜琉长出了口气，这么说来还要好多天才能靠岸，这次旅行实在太漫长了。之后他回头看了看攸雪：“那个，攸雪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拿两个杯子来好了。”攸雪连头也不回的应声。“然后别再来打扰，让我安静安静。”说完，他丢开怀里装着点心的纸袋，一侧身就躺在了床上。
服务生很快送来了两只精致的高脚酒杯，攸雪这才翻身起来。镜琉看着他走向桌边，拎过桌上的一瓶酒熟练的打开，斟上一杯。暗红色的葡萄酒在杯里安静的摇晃，呈现一种捉摸不透的幻惑。攸雪端起杯子慢慢送到唇边，略仰着头让红色的液体缓缓流进喉咙。放下杯子的时候，他瞟了一眼有些发呆的镜琉：“蠢猴子，总盯着我干什么。”
“没、没有。”镜琉慌忙摇头，“只不过……我有点没想到你也会喝酒。”
“我为什么不可以？”攸雪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反感，但听到镜琉连声道歉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之后他没有再说什么，转回头又重新斟上了一杯酒。用两个指尖捏着酒杯擎在面前轻轻的摇晃，攸雪眯起眼看着杯中细微的红色涟漪。沉默了很久，他才转身走到镜琉面前把杯子递了过去：“吉安出产的这种红葡萄酒很有名。”
愣了一下，镜琉小心地接过杯子犹豫着尝了尝。暗红色的液体接触到舌尖的时候，一种奇异的味道立即扩散开来。甜的、酸的、苦的、咸的……各种明明应该配不到一起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竟然也出奇的协调。好象它们生来就应该参杂在一起，缺少了其中任何一种都称不上完美。
“真的很好喝。”他抬起头笑了笑，把空杯子还给攸雪。
攸雪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回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来，沉默地自斟自饮。镜琉盘着膝坐在床上，安静专注的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大约是因为饮酒，攸雪的脸颊慢慢有些泛红。眼神中一直不缺少的孤傲在一点点褪色，逐渐被淡淡的失落和忧伤取代。
不久，一整瓶酒已经去了大半。攸雪放下杯子揉了揉眼睛，之后小心的揭下酒瓶上的标签翻转过来。标签的背面似乎写着一行字，他飞快地看了一遍，之后马上把标签揉成一团随手扔在桌上一角。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回到床边，胡乱扯掉身上的外套扔在床边的地上，一头扎在床上。
“……你没事吧？”镜琉有点紧张，忍不住伸手去晃了晃他的肩膀。
“没事，不用你管。”攸雪埋头在枕头中，发出闷声闷气的音节。
“唉，大白天就喝这么多酒，没想到你也堕落了啊。”镜琉苦笑着站了起来，“我去给你要点浓茶好了。”
“我说了没事！”攸雪抬头吼了一句之后马上又扎下去。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扭头盯着镜琉：“这种葡萄酒的名字叫‘莱芙’……是生命的意思。”
“啊？你说什么？”镜琉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的看回他。
“已经不是大白天了，蠢猴子。”攸雪重新埋下了头，答非所问。“现在已经是下午，再不多久就会天黑了。现在我要睡觉，敢打扰我你就死定了。”
沉默，镜琉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种窒息的安静，只剩下窗外的隐约海浪。好一会儿之后，镜琉把目光转向了方才被攸雪扔在桌角的那张揉皱的标签。他像做贼一样飞快地把那张标签捏在手里，犹豫了一下之后慢慢展开，看到乳白色的标签背面写着一行美丽的斜体字：
忘记该忘记的，抓住该抓住的，沉湎于过去的人永远无法进步。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镜琉迟疑着看向正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攸雪。他莫名地想起那个雨夜，雪瞳让他转告给攸雪的那些话。也许真的是命运在捉弄，这句话对于攸雪来说简直再适合不过了。
闭了闭眼睛，镜琉拿起了还没有开启的另一瓶酒，轻轻揭下了上面的标签，小心的翻转。标签的背面仍然有着一行美丽的斜体字：
治愈伤口的方法也许是时间，是眼泪，是酒。但是有的时候，只是一个拥抱。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镜琉慢慢把两张标签叠在一起，一点点撕碎。他垂着眼，头脑里有点空白地看着乳白色的纸张在手里变成一堆散乱的碎片。之后，他轻轻张开手，让那些碎片像细沙般撒落下去。抬起头，太阳在海平线的那一段露出鲜红的一半，舷窗外的天与海之间有灿烂的晚霞。波浪翻卷着涌动着，用最低沉的声音诉说着，吟唱着。
最后一片纸屑掉落的时候，镜琉忽地握起了拳。闭了闭眼，他拿过攸雪放在桌上的那小半瓶酒，送到唇边毫不犹豫地饮下。顾不得沿唇角流下的一滴鲜红液体，他转身回到床边坐下，抓着攸雪的肩膀用力晃了晃。
“攸雪，你醒醒，我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可说的，蠢猴子。”攸雪稍稍睁了一下眼瞥了瞥他，又重新闭上。
“你还记得那时候我说过的那两个救过我们一命的人吗？”
“记得，怎么了？”攸雪翻了个身，用一条手臂遮住了眼睛。
“他们有些话让我告诉你。”镜琉深呼吸，之后伸手硬拉开攸雪的手臂，认真地看着他仍有些绯红的脸。
“别一个人守着你的寂寞和忧伤发呆了，攸雪。你大概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会传染的，所以你遮掩着躲藏着不想让别人碰到一点。但是你以为你能一个人背得动吗？不想记得的事情早点扔掉就好了，你负担不起一辈子的！”
“……说得容易。”攸雪别过脸去。
“那就拿出来让别人帮你分担，如果你因为这些东西太沉重而飞不起来，就分出去好了。”
“别胡说了。”攸雪闭着眼睛冷笑，“谁会蠢到愿意承受这种东西。”
“我。”镜琉认真地紧盯着他，“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一直在说我蠢，所以我不介意再更蠢一点了。攸雪，我希望你偶尔也能向我撒撒娇吧？”
“……凭什么？”攸雪忽然睁开眼看着他。
忽然很想笑，镜琉闭了下眼微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之后轻声反问：“今天早上你起来的时候，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吗？”
似乎愣了一下，攸雪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却有些心虚的挪开了目光。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窗外的太阳慢慢沉入海平面，余光燃烧着天边的乱云也投射进小小的舷窗，火一般的绯红。
“你不是知道我的过去吗……”许久，攸雪重新闭上了眼睛故作平静的轻声说道。
“我的确知道，但是那又能怎么样？”转过头去，镜琉看着最后一抹夕阳在攸雪的脸上勾出一环殷红的轮廓。
“难道你不觉得跟别人做过那种事的我很肮脏吗？为什么还要接近我？”攸雪的声音几乎小得让镜琉听不清楚。
太阳整个沉入了大海，晚霞默默无声的消散。几点孤独的星在深蓝的天幕中寂寞的眨眼，像苟延残喘一般挣扎着极力燃烧它们那一点点微弱的光芒。
“那不是你的错，攸雪。”用右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镜琉忽然笑了。“我已经说过好多次了，你是一个温柔的好人。你的内心还是纯洁无瑕的就够了，不需要更多了。”
“……啧，蠢猴子……也只有你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种话吧……”沉默了很久，攸雪别着脸轻轻的说道。虽然还是强硬的遣词造句，语气里却尽显柔软与羞涩。
镜琉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低着头注视着他。还覆在他腮角的手心下传来柔软的灼热，不需要看到镜琉也清楚这会儿攸雪早就红了脸。忽然打心底的感到有些好笑起来，那个平时作风强硬态度恶劣的攸雪，现在在他面前羞涩得如同未出阁的女儿。一种恶作剧的念头忽然闯进脑海，镜琉坏心的收拢手指轻轻捏住了攸雪的脸。不出意料，攸雪马上瞪了他一眼。但是那眼神里面却没有往常时的那种愤怒，看在镜琉眼里竟分明是一种暗示和挑逗。
月亮悄悄地升起来了，白亮的光芒给半明半灭的星注入了新的活力。那些复活了的点点闪烁在美丽的墨蓝色天穹中眨着眼，窃笑着看着水一样的月光穿透玻璃舷窗投射进去，把房间中的一切勾勒的无比清晰。
攸雪的长发散乱在床上，衬着月光映出一种淡淡的银紫色，如同肆无忌惮流淌的冰川潮水。透明的双眸半合着，长睫投下深邃的阴影，点缀了流转的飘忽眼波。不知是因为酒还是因为羞涩或者是别的什么，白皙的脸庞上有傍晚残余的晚霞覆盖。镜琉安静的注视着他，用眼神一遍遍的描绘着他，深刻在心里，最后把目光停留在攸雪微启的唇上。
洁白月光下那一抹淡淡的诱惑的红，似乎是期待。
“这是你第二次引诱我，攸雪。”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镜琉发觉自己的声音竟然也有些哑。
“你不是很可以坐怀不乱吗？”仿佛不经意的，攸雪轻轻舔了下嘴角。
“那只限于第一次而已……”说着，镜琉一翻身把攸雪压在身下，俯下头去用自己的嘴唇轻轻贴上了他的。“你要知道……我也是有正常欲望的男性啊……”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14夜•明月共潮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