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陈痂》寡人的小僧

3、【三】

　　现实总是比梦想要残酷许多，在北京这块地方更是体现的深刻。没有点真本事，在北京这块地儿你只能靠出卖体力过活，还不一定活的下去。可若是连那点体力都没有了，怕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选择背井离乡的，哪个不是希望能够混的好些，有朝一日扬眉吐气地回家。也有人混不下去灰头土脸地滚回老家，安安分分地种田耕地。早些年好歹还有一亩三分地给你种，如今想种地都难。

　　而那些自尊心强，骨头硬的，是怎么也不愿意如此丢脸地滚回去的。一个个哪怕饿死也得死在北京这块地儿。碰上这种人，我倒是不知道该佩服他们的骨气还是骂一声傻子？但我想若是当时我也是这般境地，大抵也是不愿意就这么认命回去的。

　　所以我也是个傻子。

　　繁华总是浮于表面。越是星光耀眼的地方，黑暗也就越多。你永远无法想象繁华底下的是什么？究竟有多腌臜？所有人都向往着北京，因为那是首都，那代表着更多的希望。可没有人知道，这里拥有更多的是绝望。和被出卖的人性与尊严。

　　人性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至少我活至今日依旧没有弄明白它。

　　我那时候刚到北京，连脚跟都没站稳，认识的人自然不多。而叶新大概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有原则的人。（我那时候统共说的上话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为什么说叶新有原则？因为我见过有人喝醉了对叶新动手动脚，结果被叶新结结实实地给揍了一顿。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叶新是个真男人，这人不仅摇滚玩的溜，打架也是一把好手。当时我想上去帮忙的，结果到架打完，压根儿没我插手的机会。

　　也是打那以后我不敢轻易惹我这个房东了，看他那打架不要命的架势，我直觉我不一定干的过他。倒是叶新，这事儿以后跟个没事人一样，依旧该干嘛干嘛，也不担心人家找上门来。我当时观察过那人，看着不太像好惹的人。

　　后来叶新真的什么事没有，也没有人来找麻烦。这事儿让我对叶新又留了个心眼，这家伙果然不简单。

　　我那时候一闲着没事就在那琢磨叶新的身份。某官员的公子？某富豪的儿子？还是谁家的私生子？别怪我猜私生子，我当时真这么以为的。叶新有钱（房子他自己的，还不愁吃穿），叶新有后台（打了人啥事儿没有），叶新有点任性外加随心所欲，这哪一条是跟普通人能搭上边的？

　　后来让我确定了叶新的确身份不简单还是因为另一件事。叶新打了那人第二天，那人就上了报纸。上报纸的原因倒不是被打了，因为那比被打了惨多了。也是因为那份报纸我才确定了，那人果然不是普通人，虽然只是个小老板，可人家有后台。但那一天报纸登出来的，这小老板再也做不成老板了，因为他被查出来偷税漏输，还有贿|赂官员，直接被抓进去了，那个接受他贿|赂的人也进去了。

　　虽然这件事看上去似乎挺偶然的，也可能那小老板命中注定要在那一天栽进去，可我总觉得这事儿太巧合了。怎么前一天刚被叶新打了，第二天就进去了呢？说这两者没关系，我是怎么也不信的。

　　年轻时候藏不住事儿，我看到报纸以后，当天回去就问了叶新这事儿是不是跟他有关系。叶新反应不大，拿过报纸看了一眼只说了句跟他没关系就进屋了。但是我后来听到他在屋里打电话，于是更加觉得这事儿跟他有关系了。

　　叶新不说，我也不好一直追问。他这人一旦决定不开口，你就是把他嘴巴掰开他也吐不出一句话。这是相处久了我在叶新身上发现的另一件事。像叶新这样的人，抗日的时候去做特务再好不过，被抓了也不怕，若他不愿意说，打死问不出一句话。

　　叶新没有什么朋友，除了他乐队那几个人，我几乎没见过他跟其他什么人来往。唯一见过的一个其他人，就是他那个客户。其实说客户实在不贴切，因为他们并没有什么生意往来。但若说是朋友，他们来往的也太少了。

　　如此说来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人了，但有一次听见叶新叫那人阿佐。我这里便也称他做阿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