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苍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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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下午，没有严格的课。严格吃过饭就待在宿舍里没有出来。她已经跟校长说好下午4点的时候就可以走。所以，那些零碎的行李，严格得好好收拾收拾。
喝水的杯子，盖的大被子，洗脸洗脚用的盆，严格通通打包起来。平时总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东西，可这一收拾，却发现好多东西竟然没有袋子可以装的下。她也总不能就那样单手拎着水壶洗脸盆之类的东西，弄的像是乱民逃荒一样狼狈，思来想去，只好到办公室去找王老师给她寻来几个袋子。
办公室里，王老师恰好不在。里面趴着一个人，严格一进门就看见那趴着的人就是周延。她踮着脚小心翼翼的扒开门帘，然后悄悄的向着王老师的位子走去。可她只走了几步，后背传来周延的声音，昂扬向上的声音，“经实习鉴定，你是一位优秀的实习生，恭喜你，完成了大学时代的历练。”严格故作镇定，将笑挂在脸上，一个转身，又如那当初什么都没有经历的严格一般，阳光明媚的笑脸，“我就要解放啦！真好！”严格说着，还做了一个激动的表情。仿佛自己真的非常想离开这个地方，毫无留念一般。
周延微微叹了口气，在严格继续她的脚步后。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在想，如果严格说出一点儿，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伤感的情绪，也许，他不会像现在这样干巴巴的坐着，连午饭都懒得去吃，呆呆的坐在那里，只为了一个女孩儿的到来。可严格的脸上笑盈盈的，没有一丝丝的不舍，那一刻，周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就好像冬天的夜晚，只穿了秋衣秋裤就到屋外方便，那种冷，简直令人颤抖。
严格在王老师的抽屉里找袋子，她蹲在那里，并不想站起来。她刚才明媚的笑，脸是不是很僵呢！那么努力维持的表情，刚一转身，就再也挂不住。她的嗓子被什么堵住似的，那里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堵的她快要窒息，眼泪都差点流出来。所以，她只是那么笑了笑，便快速的走到王老师的位置上，然后深蹲下去，任谁也看不见她的忧愁。
快速的打开柜子的门，左右的两边的柜子，她都迅速的看一眼，像旋风般，连桌面也没有被她放过，可是她连一个袋子也找不到。十分沮丧的，又是呆愣的躲在办公桌底下，突然十分怀疑自己，眼泪啪啪的落到地上。一滴，两滴，恐怕人家看了笑话，又立马将眼泪擦个干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得。浑身如被抽干了力气般，可仍要作势急着找袋子。她的手放在那个柜子的把手上，没有任何的力气再去打开那个柜子。她突然就松了手，在心底承认自己的失败。这些年的失败，回忆将她带离现场，眼神定定的，也不知看向的是哪里，只是像现在这雕塑般，蹲在那里。如周延一般，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睛看向窗户的外边，风里的阳光有些颤抖。
“严格，在干什么呢！”办公室里两个人的沉寂被王老师的一声问候打破。
严格猛然的回过神来“啊！我想找个袋子呢，行李都没有东西装！”她又猛的转过头，趁着长发遮住自己的脸旁，迅速的在眼睛上猛擦一把。“袋子也不知道在哪里，是用光了吧！”王老师一把拉开了严格刚才拉过的柜子“诺，这里，你看这么多！怎么会找不着？”王老师还在疑惑自己，明明放在很浅显的地方，怎么会让人找不着呢！
严格拿着王老师的袋子，回到自己的宿舍。王老师也跟了来，说要帮严格收拾行李，这到让严格更觉得欠着王老师的人情无法还清了。
“跟学生道别了吗？”王老师问。
“没有，怕我自己会哭。”严格勉强露出一丝笑。
“往年有实习生来，也的确是，孩子们送她们的时候都哭成了泪人，看着真让人心疼。”王老师回忆说。
“所以呀！今年换换，不让她们哭。她们哭完了就把我们这些教过她们的老师忘了个干净。本来还思念我们了，就怕哭一次思念也被哭没了。”严格想了想，“不是有句话说嘛！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我不跟她们道别，悄悄的就这样走了，也许她们会记我一辈子呢！”
“没准还真是这样！”王老师扑哧一声笑了。
“我特别感谢你，王老师，没有你的指导与照顾，我就不会学习到这么多的东西了。”严格放下手里的东西，望着王老师说。那眼神里满是诚恳，王老师也颇为感动：“你一个人到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到这里来吃苦，再每个人照顾照顾，心里可不难受死。我也没做啥，你开心就好。”
“可我还是谢谢你，谢谢的你的陪伴，我会把你记一辈子呢！”
“可别这么说，弄的我好像做了什么坏事儿，要被人记一辈子呢！”王老师打趣严格道。
“我可不要记你一辈子吗？你们呀！对我都太好，我都舍不得走，都想要将我奉献给白杨镇，做学生们一辈子的导航明灯呢！”
王老师被严格说的笑的合不拢嘴。她喜欢严格这样说，虽然自己受了大半辈子当老师的累，可每当别人，尤其是自己的学生说希望像她一样成为光荣的人民教师，愿意奉献自己。她都觉得是自己的教育产生了作用，也总觉得自己当初选择教师这一职业是正确的选择。
“收拾好到办公室去照张相吧！”王老师说。
“照相？”
“对，办公室的老师，两个月的同事，她们教会了你很多的事情。合个影，留念一下吧！”
严格同意。一点钟的时候，严格站在办公室的中央。她十分腼腆的问大家愿不愿意合一张影。可大家正在做上课前的准备，还有人在睡觉，根本没几个人回应她的话，她觉得有些尴尬。
“大家聚一聚，咱们实习生马上就要走了，咱们一起合张影，留个纪念吧！”是周延，他从位子上站起来，大声的说。从未见过他在众人面前如此命令的样子，但现在他偏偏这样做了。那沉着的口气里有十分坚定的不容置疑。于是乎，这时渐渐有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慢慢的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站了起来，渐渐的向中心靠拢，然后选了一个阳光投射的地方，展开自认为最美丽的笑颜，由高到低，男左女右，严格的手机咔嚓的一声，每个人的身姿在那里定格。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严格拿着照片走出办公室。在其他老师都去上课，办公室里几乎没有什么老师的时候，她偷偷的往周延的办公桌抽屉里的最里层塞进了一包茶叶。那是真的好茶叶，全是牙尖儿，严格花了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买来的。她知道周延爱喝茶叶，所以她总喜欢在办公室烧水，惹得其他老师称赞她勤快，会看事儿。她也已经好多个星期没有回学校了，虽然学校里的同学每次都跟她说可以分享给她床，请她吃饭。她总是以路途太过遥远为由拒绝。这所以的一切，她总知道是为了什么，可今天，她除了故作坚强的离别，好像什么都做不了。生活，是太过沉重的两个字，她一想到一毕了业就意味着的失业，一想到远在老家为自己辛苦了一辈子的妈妈，她便觉得，幸福对自己来说，总像是蒲公英的种子，注定要飘向远方，但却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时刻，落在原地。
4点钟的时候，学生们正好踏着上课的铃声，一个个走进教室。3点50分左右的时候，有同学下来上厕所，见严格在自己宿舍的走廊上拿着个拖把往水池那儿走去，有大胆的学生靠近严格的身边，“老师，我们帮你拖地吧！”她抬头一看，几个班级里调皮捣蛋学习不好的孩子聚作一团，说要帮她拖地。严格以前給他们上课，他们总是在课堂上捣乱，惹的严格心烦。但现在他们脸上却没有一丝调皮的成分，反而是十分的关心在意恳切。她笑了笑，颇有一丝欣慰，“谢谢你们啦！老师自己可以的，快去上课吧！一会儿晚了，小心被老师罚站。”严格将拖把挪挪位置，让孩子们先把手洗了。洗了手，孩子们便欢呼雀跃的朝着教室的方向奔走，他们真是足够顽皮，将手上的水撒在同伴的脸上，身上，惹得对方也反击回来。几个人便一路走，一路疯狂，欢声笑语，青春活泼。
究竟是学习好的孩子好，还是学习不好的孩子好？老实乖巧的孩子好，还是顽皮展示爱玩天性的孩子好？大多数人的眼里心里，一定连想都不用想，“当然是学习好的孩子好，老实乖巧的孩子好。”严格以前也这样想，甚至自己实习当了老师的前一个月，她仍然固守这样单纯的想法。但直至那天晚上，班级纪律大乱，严格在一个班发了非常大的脾气后，她渐渐改变了自己对学习好的孩子与学习不好的孩子的看法。
学习好的孩子，你不会轻易去指责她们。学习不好又惹事儿的孩子，一个星期进一趟办公室就算少的。可是一个班里，总是分两拨人，那就是学习好的与调皮捣乱成绩差的学生。当你在一整个班发脾气的时候，学习好的耐着自己的好学生素质，即使她没错，也还是默默承受着骂。她们压抑，失控的情感从不轻易暴露。甚至呆板，脑袋里只有学习这一件事儿。可调皮的孩子就不一样，她们总是表露着自己的情绪，开心就是开心，不想学就是不想学，他们极尽的做着自己在青少年时期想做的事情。虽然调皮，是老师家长最为头疼的孩子，可是反过来想，她们一般却是老师更挂心，最记得住的孩子。
严格看着那些孩子的背影，想起了自己。在妈妈严格的督促下，在严于律己的自觉自律下，严格从小到大就是那种典型的乖乖女，好好学生。可长大了，进入了社会，才发现自己很适应学校，却不一定适应社会。可即使工作在学校，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工作的学校就是一个小型的社会。那些年一直习惯的乖巧的形象，从不轻易表露自己情感，努力做到被所有人认可，什么成绩都要拿到最好，严格觉得这是太累的事情。可她没有法子，她已经习惯压抑着自己，习惯对所有人都展示礼貌。即使王老师帮她倒杯水她也会说谢谢的心灵的距离，她有时候想，可能有些事情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
所以，她总是在想，到底是哪种孩子好，从学校到进入社会，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的交错。以前她觉得像她这样的学生好，可等她当了老师，她却有些动摇了。这个世界，总是喜欢那些灵活的人，不是吗？鱼的尾巴灵动，在水里才会更加自由。
可她即将自由了，又干嘛在这里给自己找不痛快。拖了地，在空荡的房间里等待。这样一个人的日子，历经了风霜雨雪，看穿了人情冷暖，终于要尘埃落地，画上句点。严格坐在校长安排的车里的时候，整个校园里空空的。今天的体育课取消了吗？严格有些奇怪。她一直以为每天都会有不同的班级来上体育课的，可是，今天，她才发现原来并不是这样。
她并不了解这所学校，尽管她已经在这里呆了两个月的时间。可是她总是爱围着围巾，那样厚重的围巾总是将要遮住她的眼睛。她便总也看不清一些事情。例如，周延对她的喜欢，又或者谁也看不出她是喜欢周延的。周延给她发的短信，“一路顺风。”这是谁也不知道的。
她不想，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一如来之前一样仓皇萧条。她今天围了一条白色的围巾，跟窗外的天空一个颜色，这是她的心情。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苍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