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奔波 ...
-
周五的整个下午,王老师没有课,这也就意味着严格是没有事情可以做的。吃过午饭的严格向王老师请求能不能下午就让自己回到大学。王老师同意了。
先乘50路公交车,再转32路,严格就能直接到达北城大学的南门口。但50路的站口距离学校还有一段距离,王老师知道严格的难处,又想到严格才来没几天,舍不得学校也是正常的事情,于是主动帮严格联系到一个下午开车回市里的老师。这让严格感激不尽。
开车的是一个50岁左右的女老师,一头栗色的卷发,不长也不短。也许是经过精心的护理,头发亮亮的,显得很有生命力。
“你是新来的实习生?”那老师问。
“嗯嗯,是的。”严格坐在后排,对于她的问题极其虔诚的点点头。
“你现在跟着王老师呢?”那老师从前车镜里看了严格一眼。
严格看见那老师的打量了,唯恐坐的不够端正,又将身子正正。“嗯嗯,学校安排我跟着她。”
“嗯,实习多长时间呀!”那老师继续问道。
“两个月。”
“那时间挺短。”
“是,时间是挺短的。”
这样简短的问答之后,可能开车的老师觉得没有什么要问的了,严格也觉得自己实在说不出什么能逗人开心,奉承人之类的话,车厢内安静的出奇。为了掩饰这样不言不语的尴尬,严格觉得自己要找点儿什么事情做。她把头转向窗外,饶有兴致的看着镇上的建筑,但是它们多数都是矮矮的,旧旧的,黑黑的,偶尔的一两处刷了红漆的建筑,擦亮眼睛看看,又都有些年头儿,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卖水果的很多,一个三轮车载着满车的甘蔗,旁边还竖着一捆,地下散乱着削过的皮,但是车的旁边没有人。再往前,还有载着一车橘子的,橘子上的叶子都耷拉着,拥拥挤挤,就像车旁边站着的中年妇女,戴着帽子,围巾,左右手交叉着伸进对方的袖筒,缩着脖子,蹬着腿儿,整个人都拧巴到一起。
不知怎么的,严格看到这样的景象,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转过头,看见前面堵住的大卡车,心里更觉得堵的慌。她想起自己看过王宝强演过的一个电影《盲井》,那也是寒冷的天气,人一说话嘴里就吐出了白色的气,像是神仙。但是,那里面的人过的却不是神仙的日子,为了谋生,做起了谋财害命的勾当。他们物色“亲戚”,在那个凄寒的广场,也是双手交叉着伸进对方的袖子里,形成一个温暖的筒子……
生活,生下来,活下去,总是不容易的。严格想了半天,这样理解了生活。
卡车终于前进了,走到开阔地带,小车加速,慢慢超过了大卡车。扫除了眼前的屏障,眼界一下开阔起来。就在严格想要好好的享受自由的风的时候,自己打开的车窗被老师摇了上去,毫无征兆,没有前提,窗户完全堵住了任何想要自由奔跑的风。
严格有严重的晕车症,就连是个人都不晕的火车,严格是个例外。只要是空间狭小密闭,严格都会产生晕眩的感觉。曾经听人说晕车是因为内耳前庭比较发达,任何失衡,它都能很快感知到,严格很为此懊恼,怎么肢体不发达,脑袋不发达,偏偏什么内耳前庭平衡感受器发达,这是哪门子发达,简直让人迟钝。
现在,严格又开始晕了,有些胸闷,恶心。她想再把窗户摇下来,哪怕一点点,她都满足,但她不敢,不好意思,也开不了口,她要被自己的不好意思害死。
忍受了大约20分钟,车停了。
“你就在这个路口等就可以等到驶往你学校的车。”那老师身体前倾,摇下窗户对着已经站到窗外的严格说道。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啊!……老师。”严格冲那老师摆摆手,车就开走了。严格找了棵大树,在树下蹲了下来,现在倒没有恶心到想吐的感觉,只是在为自己不会做人而懊恼,尤其是刚才说完“谢谢你”之后接着的“老师”。自己太笨了,都不会问那老师姓什么,不然也不至于刚才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有些吞吐。也许那老师也会觉得这个新来的实习老师有些木讷吧!问什么是什么,不会说一句多余的话。严格越这样想,越觉得自己蠢,用手锤锤脑袋,转头看见站牌下堆积的越来越多的人,又不好意思继续这样蹲着,于是站起身来,“管他呢!爱咋想砸想。”
我要回学校。
让人觉得幸福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周一严格起了个大早,为了赶32路的早班车,连早饭也没有吃。大约40分钟后,严格有些不确定的走上了自己从未坐过的50路公交车。
“师傅,到白杨镇吗?”严格一条腿站在第二层台阶上,另一条腿立在最后一层台阶上,看见司机点了点头,严格才放心的将两条腿都移到最上层,然后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
“到哪?”一个长相粗犷的男人问。
严格这才看见,与司机斜对着的还坐着一个人,他拿着一扎一块钱,看来是售票员。
“白杨镇。”
“2块。”
“好,等等我。钱在包里呢。”严格悻悻的笑着,极其艰难的将身后塞的满满的背包拿到前方,幸好自己多准备了几块钱,不然就麻烦了。严格从外包里掏出叠好的2块。
“给。”
“正好够,不用找啊!”那售票员头也不抬,认真的将两张一块的叠放到自己拿的钱上。
“我想要问一下,去白杨镇一中应该在哪个路口下车?”严格认真的看着那个售票员。但是,那售票员倒不认真起来,他笑笑,像是打量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故意要逗逗她:“不知道。”
严格的聪明现在是一点儿也没用上,她丝毫没发现售票员是在逗她,一听见说不知道,唯恐自己到学校迟到。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严格表现出极大的恐慌,又充满疑问,售票员怎么能不知道站点呢。
“我就是不知道呀!我昨天到这里来上班。”售票员说。
严格看着售票员,慵慵懒懒的瘫坐在位子上,没有一个正经的样子,脸上堆满了不怀好意的笑,缓过劲儿来,才慢慢发觉这个售票员是在逗自己呢,他怎么能不知道到新村在哪里停?严格也不甘示弱:“你不知道,司机知道。”
“他也不知道,他也昨天上班。”售票员指指司机说。
“我不信。”严格也笑起来。
“你不信也没办法。”那售票员收起脸上的笑,看向窗外。
“你骗谁呢?”严格这样说,售票员不干了,严格看他要发急,赶忙改口:“应该说你在忽悠谁呢!”
“这样说才对,怎么能说骗呢。”售票员刚说完,车停了,上来了一些乘客,他又忙着收钱了。
严格不再看那个售票员,小镇的人淳朴,这个售票员知道自己到哪个地方,应该不会不提醒她在哪里下车的。她扭头看向窗外,那个售票员大概觉得眼前这个急急忙忙的小女孩开不起玩笑,倒也不再与严格搭话,反而与司机有说有笑的,用他们的土话谈论着有趣的事情。
窗外没有成片良田,快到一年中最衰败的季节了,到处都是暗黄暗黄的。路面坑坑洼洼,颠簸不堪。车子经过几处没有人烟的房子,像是突然冒出来似得,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麦苗田,远远望去,绿绿的,青青的,让人恍惚,春天是来了吗?
春天当然没来,冬至还差几天呢!今天虽然出了太阳,空气里依然透着丝丝的凉气。“闺女,把窗户关上吧!”身后一个老大娘拍拍严格的肩。
“好。”严格将窗户拉上,留下了一条小小的缝儿。“大娘,我晕车,留了小小的一条缝儿。”严格边解释边比划,大娘点点头,严格的心里踏实一点。
“白杨路口,下车的。”售票员喊着土话。
严格被颠簸的晕晕乎乎,一听到白杨两字,立马起了精神,“是距离白杨镇一中很近的路口吗?”售票员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又重复了一遍“白杨路口。”严格看见后排有下车的人,在售票员的催促下,还是提着用具跟随着众人一起下了车。看见车子摇摇晃晃的走了,严格沉下一口气“下没下错,车都走了,不管了。”
她左顾右盼,想着是不是找个人问问路。但是,她一抬头朝前看,正好看见了一块牌子上写着“前方学校,减速慢行”几个大字,她豁然开朗。也顾不得一路颠簸此刻胃里的翻江倒海,脸上笑盈盈的,直接朝着“学校”的路牌儿前进,迎着明亮亮的太阳,一路斗志昂扬的走着,仿佛已经走到了写有“白杨镇一中”几个大字的学校,那里,阳光正好,孩子们的笑容正好,一切都正正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