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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月色物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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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小草的母亲穿着围裙,一脸汗水,脖子里围一条白色毛巾,不时地擦一下,正在卖力地给晚来的客人剁着猪肉,咣咣咣地声音在案板上格外地响亮,五个女人有说有笑地在排着队等候。
“小草妈,慢一点就行,不急不急的,”
“嗯,”虽是这样说可还是不能怠慢了,都这个点了,儿子女儿马上就要放学了,如是想着。
突然。
“啊~”
犹如一声平地惊雷,嘶吼着人的心肝,曹小草的母亲心里顿时颤了一下,这…是自己女儿!
此刻丈夫还在二楼,不容多想的这个女人立即拿着手上的杀猪刀就冲了出来,那五个女人面面相觑,赶快出来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小草的母亲看到自己的女儿蹲坐在地上,又看到旁边那个男人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的女儿,顿时就义无反顾冲到自己女儿的面前握着还留有留有肉末的杀猪刀指向刘大壮,自从小草出事之后,她就发誓不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女儿即使是搭上自己的性命!
此时此刻,这位年轻的女人从心底里涌出巨大的勇气来保护自己的孩子。
“大姐,我不是坏人,我还在这里买过几次猪肉的,你忘了?”
“啊。”曹小草的母亲张着嘴挥刀晃晃,逼他后退。
听从的刘大壮惊惧着把双手举高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有什么企图?”旁边的妇女壮着胆子问道。
“我…”
曹小草的母亲一面安抚着自己的女儿一面严厉地观察着刘大壮的一举一动。
怎么回事?
此时从惊惧中缓过神来的曹小草拽着母亲地衣服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就是那天晚上撞我的人。”
刘大壮一听就急了,“不是…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故意要撞你的,那天晚上…”
“什么?!”
曹小草的母亲哪里容他多说,撞了人,是你一句不是故意的就了事了,如果不是我们出去找人,指不定今个儿就是头七,该死的混蛋!打!
几个女人挥手就要去揍这个撞了人一走了之地混蛋一顿。
刘大壮一看这架势,转身就上车关紧车门,发动车子冲出包围远去,曹小草的母亲哪里甘心,瞄准车后玻璃,一个杀猪刀丢了过去,刀子在空中飞速转了几圈,喀嚓,斜楞楞地插在车后玻璃上,车子就像被踢了一脚地驴子,刺溜一下窜地没影了。
“小草妈,你说要不要报警啊。”旁边的女人出着主意。
“就是啊,狗东西,不像什么好人。”
此时曹小草的父亲才掂着铁锹出来,听到妇女的话,立即说道,“前几天已经报了警,派出所说找不到人,”
“那就好,瞧把这孩子吓得,没事儿的,小草以后可要注意啊,别让你妈再担心了。”
“知道了。”
… …
晚上,派出所果然来人了,例行公事一样简单的问了当天晚上发生的情况就走了,说是要查看一下路口的摄像头,早日把那人缉拿归案,小草变得很乖巧,坐在刚买不久的沙发上低着头不言语。
母亲摸了摸她的头发,放心吧,只是一个意外,不会有下一次了。
小草靠在母亲的怀中感到了巨大的温暖和安全,她迫切的想要长大起来,能够自己独当一面,忽然地又有些为自己今天下午懦弱的行为感到羞耻,光天化日的,那人又能做出什么事呢,总不可能杀人灭口吧,或许他只是来看看自己的情况也好抚慰那颗愧疚不安的灵魂吧。
闷热的夏天,两个人长久的靠在一起必定会抵挡不住汗水的滑落,好在曹小草意识到了这点,看到母亲脖子上的汗水抱歉的笑笑。
不害怕了?那就赶快吃饭吧。曹小草的母亲擦了一把汗水,粘稠,燥热。
“嗯,好,还有,谢谢妈。”曹小草的目光闪着泪光。
呵呵,赶紧吃饭去。
厨房里的焖着的骨头汤被父亲掀开锅盖,霎时间从厨房里传出的响起唤起曹小草最原始的本能,吃!
… …
暮色四合,窗外的夜鸣虫和青蛙扯着喉咙大喊,“老大,这里有虫吃,老大,老大,”
窗帘没有一丝动静,热气侵占着呼吸,洗完澡之后的微凉更觉得夏天的燥热无处不在。
曹小草顺着楼梯到达四楼然后用钥匙开开铁门,顶楼的牡丹,月季,爬山虎,星星草开的正旺,她走到石墩子边上坐下,摸着星星草红色的五角小花,眺望着这座有些年代的小城,四四方方的城楼在黑夜之中遮上了一层面纱,模糊视线,高低不齐,新添的路灯好像忠厚的老人照耀着一小片天地,把桦树的半边切割成直角三角形拉进橘黄色的灯光里。
没有风,空气都静止不动,曹小草张开双手,仰望星空,黑夜寂寂无声,星辰的光芒让偷偷凑近月季花授粉的蜜蜂是那样的显眼,况且,声音也太大声了吧。
“赶紧的,这颗花朵花蜜好多啊,趁着大家不在我一定多采些,马上就能升职了,再也不做可怜的工人了,一定要带一个属于自己的小队当上队长,吼吼…”
“喂,小东西。”
“啊,谁?出来!”嗡地一声,极速后退。
“我就在这里啊,”曹小草把脸凑过去,透过蜜蜂就能看到它身后天空之中明亮的月亮,发着银色的光芒,蜜蜂肢腿上面的汗毛被映照的一清二楚。
“哇~”蜜蜂明显吃了一惊,嗡嗡地再倒退了一下。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滚,再靠近一步我扎死你,我…我很厉害的,别过来,别逼我和你同归于尽,”蜜蜂在月光下嗡嗡嗡地转着圈威胁曹小草。
“我就在这里啊,瞧你吓得,我…就是想找个能和我说话的,这几天我仿佛生存在人类和动物的边界,有时候更怀疑自己是否还属于有血有肉的人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可以和你们说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间就听不到了,我的耳朵里就剩下了古怪的声音,我好害怕,而且发生这些事情我甚至不能到我妈妈的怀里哭诉,让我爸爸掂着杀猪刀替我出气,我不确定这个问题到底有多严重,感觉好像自己就快要到了另一个世界,死了!我好想找个人说说话,我只有十五岁啊,我还想多活几年,我还想和校草谈一场恋爱,我…”
“… …你不是人吧?”
“… …
在此,我请求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嗯… …不可以,我还要采花蜜,就快要开始比赛晋升职位了,”
“我帮你,只要你帮我的话,这一片天台都是你的,还有城西的一片田野也是你的!怎么样?”
“你就别骗我了,就这一块儿地方我哪里没去过,城西早就被队长霸占了,”
这厮,上生物课的老实讲说蜜蜂不是没脑子的吗,真想把那老头揪过来,曹小草大感头痛,“好吧,这一瓶蜂蜜够不够?”她不舍地从石墩子旁边拿出一个玻璃瓶,“很贵的,就剩下这么多了,”曹小草费力地打开铁盖子,顿时蜂蜜的甜味就飘了出来。
“哇~这么多?!你从哪里得来的?”
“你别管了,够不够你升官啊?”
“够够够,太多啦,”蜜蜂落在盖子上抓了一下又迅速的飞起来,就这一下就够让它今天得一个流动红旗了,“说吧,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句话果然是盛行古今中外,横跨物种血缘。
“你能不能帮我去找一个人?”
“谁?他跟你什么关系?”蜜蜂飞到曹小草的头顶嗡嗡地转着。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七天前在那边的路口他开车撞了我。”
“啊,你真厉害,还能活到现在,上次队长的老婆下雨的时候被淋死了,趴在泥里都飞不起来,你们真顽强,”
“呵呵,”
“可是,找到他你想怎么样呢?把他关起来吗?”
“关起来?”
“是啊,昨天我在玫瑰上采蜜的时候碰到了小黄,起了争执打了起来,队长把我们关到树洞里关了好长时间,你也要把他关起来吗?”
… …
月明星稀,天空中厚重地云彩随着温度地下降消失不见,小城地人们劳累了一天,随着电视剧地结束,他们把床头地小风扇开开,经年侵蚀地灰色蚊帐在扇叶地缓缓转动之下摇晃起来,黄色灯光接连暗了下去,这个有些年代地小城在闷热地夏夜结束了匆忙劳累地一天。
小草站了起来,看着眼前黑黢黢地小城,这个时刻就连道路两旁地路灯都被节俭地县长熄了去,她地眼前忽地就浮现了今天下午那个人恐惧愧疚地眼神,犹如慢慢被黑夜占居地小城,小草觉得自己再要由着这种莫名地情绪蔓延下去,她一定会想就这样算了,她赶紧跺了一下脚。
蜜蜂被眼前这个女生地情况吓了一跳,急忙飞着倒退。
“干嘛?!”
“我也不知道,我要听我爸妈地,总之,先把他找到再说,你先去问一下你朋友看有没有凑巧在那天见过,或者晚上见过沾着血迹的车子。”
“好吧,记得我来地时候以这个蜜罐子迎接我。”
“嗯~”曹小草拉了一个长长地音调。
小草走到父亲精心打造的水泥雕花围栏旁用手撑在上面,目送背着月光地蜜蜂,已经深夜她打了一个夸张的哈欠,巨大地脸部肌肉拉伸使得此时地她,巨丑!
突然她想到了今天下午地偶遇,朝着没有飞远地蜜蜂喊道,“记得去凤凰街帮我瞧一眼校草季泽啊,说不定此时人家在洗澡哟,啊,哇咔咔…”
稳定飞行地蜜蜂被好色的曹小草惊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到树上,“去死吧你!色胚!”
“你说什么?!”
嗡地一声,蜜蜂加速飞走了。
“切,少见多怪!”曹小草鼻孔冒气。
推开铁门,下去睡觉去了。
… …
小城中,踉踉跄跄地走着一个人,褴衫破旧,脚步虚浮,食不裹腹地漂泊了好多天,一路上全靠好心人的施舍,曾经地他也是上流社会地一员,只因轻信他人,落得如此下场。
高贵地灵魂一旦被深处地狱的魔鬼拖入黑暗就再也无法回到上帝创造出的光明中,一步踏错,万劫不复,输棋一招,满盘皆输。
肚子在发出令他难以忍受地饥饿,一天没有吃饭他迫切的需要一个白花花的馒头来填充他那空虚的肚皮,他停了下来。
定定地,曾经久居高位地他不允许自己再往前挪动一下自己地脚步,尤其是面对留有半截馒头塞满垃圾在闷热天气中散发异味的绿色垃圾桶,几只野猫在上面跳来跳去,发出抢夺食物的呜呜之声。
其中有一只没有参与其中,它径直朝着白色垃圾袋装的食物去了,里面有半块馒头,它从肉垫之间伸出锋利的爪子… …
不,它是我的!
站在不远处的他心里惊了一下,不自觉地脚尖抬了一下,又像是前面有着无可匹敌的阻力急忙缩了回来,他有些羞愧难当!
那只猫咪旁若无人地抖搂着白色袋子,系紧地袋子被它轻而易举地抓了几个窟窿,白色地馍花掉了几个出来。
“啊~”
他细弱蚊蝇地叫声颤抖着从干枯的两片嘴唇中间掉了出来,他绷直了腿,身体微微颤抖,与此同时还有他那高于常人的尊严!
猫咪把白色袋子抓了一个大口子,白色的半个馒头漏了出来,它扑棱了一下头,张开嘴咬了下去… …
他脸色涨红,握紧拳头,用尽全身地力气飞扑了过去,几只猫咪被吓得惊叫出声,四散逃逸,他把那半个馒头以近乎狂野地方式从白色袋子里撕扯出来,用力地塞到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在这一刻,他明白自己再也没有翻身地可能,自己变得毫无尊严如同乞丐,不,是还要不如,裹挟着口腹之欲的是深深地耻辱!
他闭上了眼睛,随着呜咽不清的咀嚼,他的脸上早已布满悔恨堕落的泪水,急促的无声大哭使得他不断地悲哀喘息,啊地一声微弱呐喊迎来了小城的早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