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猫爱上鱼》super蒋蒋

26、食阳之冠密为南

　　竹林微火，无路指引，若是再发生什么意外，难以预测是否能化险为夷。许谨的担忧，只好借着飘起的叶火，寄托万一二人平安无事。
　　迷之一夜，终于在温暖中度过。
　　天将晴，洪竹林湿雾未散，远处晨鸟依山飞，高云独闲，揽一身初出细阳。
　　唐年县城，也从湿淋淋的梦境醒来，砖砖瓦瓦升腾着湿气，拌着缓缓炉烟。
　　万一等人的失踪，朱立已告知众人家属。得知众人已入洪竹林，林再生一早就被史县令唤到府衙内厅。
　　“朝言不务学业，跟你入洪竹林，到如今都不曾回来。你有何说法？”史县令责问。
　　“我女儿佳鄢也在其中，林某何尝不担心。再说，他们失踪是不是进入洪竹林，还不得而知。”林再生道。
　　“那街头的卜算子昨日算到，已经告诉我了。”
　　“江湖术士之言，大人也相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史县令道，“我朝规定砍伐山林必须有节制，如今山林毛竹（楠竹）越发的少，还不都归结于你掌管下生意红火的竹织厂。”
　　“依大人之意，这责任非林某不能承担了。既然一切都是竹织厂之过，林某这便派人去寻找。为了我朝山林养护，竹织厂也不会再开，少了大人的侍奉银还望海涵！”林再生怒言，起身就要走。
　　“林竹商，留步留步！”史县令立马横肉堆笑，“我也是心急，话语不免有失公允，林老弟千万莫见怪。今日我调派些衙差给你，陪你到那洪竹林寻人。”
　　“那就谢过大人了！”林再生拱手道。
　　“不必客气。”史县令道，“只因我公务繁忙，无暇脱身，找人之事还希望你能多费点心。务必要将我儿朝言带回呀！”
　　“大人放心吧！”林再生按经历而言，“那洪竹林只有疾风落叶，并无旁人所说的妖怪，他们不会有事的。”
　　林再生本无再深入竹林之想法，如今为寻佳鄢又入洪竹林。他这次不光召集了原班工匠，而且还带着衙差，寻人当然放在首位，但也会借机再砍它一天。
　　惊仙堂内，小锦不见许谨归来，又听闻少堂主也入洪竹林，这下里便心急如焚。没了大人，去了小孩。关上门，正要同队伍一起入林寻找。却被忽然跳下的猫女挡住去路，道:
　　“锦儿，你还是留下在惊仙堂为好。”
　　“不行，我得去找夫人和少堂主！”小锦坚决着。
　　“我也要去找小冷，无人看守惊仙堂，若是招了贼，你怎么向谨娘交待？”猫女也是怕她一个弱女子去了只会添加负担。
　　“那你一定要找回夫人和少堂主！”
　　猫女懒得再多说什么，既然搞定，就立马消失了。
　　秋阳晨露，虚影渡仙河，飘渺远去，难留渡仙桥头，唯恐枫叶凋零，铺了一级级悲凉。
　　猫女迈上渡仙桥，便映着朝阳看见桥上借景饮酒的卜算子。
　　“如此好的秋景，却有人在此借酒浇愁，不免有些煞风景。”猫女看他又未看他、无心却有心的感叹着。
　　“这世间愁的人又岂是我一个，既然都忘不了，何不让他都随风而去。”卜算子喝一口酒快意道，“酒是好酒，好酒哪里配不上这好景？”
　　猫女不理会，直接走过，倒是掠过一丝酒香。卜算子跳下桥柱，跟随着猫女。
　　“你跟着我干嘛？”猫女不喜。
　　“都是寻人，何不做个伴？”卜算子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寻人？”猫女并未很诧异，“你又要寻谁？”
　　“寻我的徒儿。”
　　“你徒儿？”
　　“就是惊仙堂少堂主小贼猫万一。”
　　猫女忍俊不禁，真是个自以为是的糟老头子，人家万一什么时候拜你为师了，一把年纪了收徒还要靠死皮赖脸。
　　不言语，二人并未跟随林再生的大部队，跨过石碑入竹林而去。
　　有了昨日经验的林再生，没有深入，未求无扰，就在入林半个时辰停下来。
　　“竹织厂的众工匠，你们如昨日一样，在此砍竹再带回厂里。”冷面喊道。
　　稍后，林再生便同冷面去寻人，那些个衙差也个个扯着喉咙喊。那喊声近者虽刺耳，远传竹林，却犹秋雨点海般泛不起波涛。
　　竹林深邃，秋夜冷雨，晨阳微投，危叶悬露。
　　万一和小冷还在偎依梦乡，若不是那滴下的晨露，刚好打在万一的手背，恐怕他也不会再次“心悸”。小冷靠在他的肩膀，睫毛微微在动，平静的脸庞，连呼吸都变得清晰。他之所以会心悸，怕的是小冷此刻突然醒来，会误以为自己是心术不正；怕的是小冷会醒来，这片刻的甜蜜也会烟消云散。
　　小冷终究还是醒来了，而万一立马起身，佯装的伸伸懒腰，假言欣赏:“这洪竹林的晨景真美！”
　　小冷拣起被万一抖落的衣服，竹林晨露，绿意清风。她就像在五行山修炼一般，盘腿小坐，吸取这凡间山林之气。
　　“小鱼，你在干嘛？”万一收起一惊一乍，问她。
　　“去心尘。”小冷呼吸均匀，正如晨风竹露为沐，洗昨日匆忙之尘。
　　万一不懂，只好站一旁。他看周围，对此处只有一种感觉，那便是“同庙不同僧”。他摸了摸下巴，灵光一闪，扶正那被疾风吹的雀翎全无的帽子。找到一根粗细刚好，正直高耸的楠竹，脱了鞋子就开始攀爬。一招“贼猫上树”，手脚并用，片刻便到竹梢。放眼望去，映入眼帘的都是竹之身，虽然错综复杂，却也有一种错落有致的美感。
　　“高处不胜寒”是真的，“登高望远”也是真的，万一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有不同于“雾气腾腾”的一缕升烟。他立马下树，穿上鞋一个转身，小冷已经立于身后:
　　“看到什么了？”
　　“前面有升烟，不是竹林的雾气，肯定是有人在那里！”万一推断。
　　那的确不是雾，而是许谨昨夜生的竹火。火已灭，烟于升。
　　佳鄢等人还在睡觉，许谨大概是一夜未能好眠，她挑拨着灰烬，看能不能再次生火。烟渐渐消失，许谨也就放弃了。
　　晨风袭来，凉意入裳。几人间时从睡意中醒来，这才感到秋寒甚寒。
　　“谨夫人，”赵无名说着，“您一夜没睡吧。”
　　“也不知道万一他们怎么样了？”林佳鄢说着。
　　“莫不是真遇到了什么妖怪吧！？”史朝言也参合着。
　　“闭嘴呀你！”佳鄢和赵无名异口同声的责备他的口无遮拦。
　　“谨夫人，万一那么机灵，一定会没事的。”林佳鄢劝道，“我们这就去找他们。”
　　几人留下那堆灰烬，起身寻人，还没有多远，迎面便遇见万一和小冷。
　　“嘿，娘，你怎么也在洪竹林？”万一立马笑奔于前，一把抱住许谨。
　　“怎么样，没事吧？”许谨推开他上下打量着，“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您儿子怎么会有事！”万一大口气着。
　　“哼，臭小子！”许谨立马改脸色，“不在书院好好呆着，竟然敢带着他们到洪竹林来。贪玩也就不说，你也得选个地方。这竹林有鬼怪伤人，你不知道么？若是你出了事，我怎么像你爹交待？若是佳鄢他们出了事，你怎么像林竹商和县令大人交待？”许谨越说越气，干脆捡起一根竹条就往万一身上甩。
　　“娘，您别打了，痛！”万一闪躲着，还是有切肤之痛。
　　“谨夫人，别打了，这不怪小贼猫，是我提议的。”佳鄢感觉像打在自己身上，心上稍有内疚。
　　众人也都为之求情，许谨不打了，为了万一可是一夜未睡，若不是心中的担心转为愤怒，是舍不得教训他的。
　　“娘，别气了，儿子向你认错了！”万一诚恳道。
　　“大家都没事便好。”许谨握着万一手道。
　　“娘，你怎么来到竹林的？”万一又问。
　　“娘以后再跟你解释，现在唯一要做的，是如何出洪竹林。”许谨道。
　　“可是竹林如此广阔无垠，我们在哪都不知道，怎么出去？”史朝言丧气道。
　　虽是丧气之话，却也言之有理，众人也都犯难了。这时，小冷抬头观望，道:
　　“你们看。”
　　众人抬头，除了竹梢，连飞鸟蝇虫都没有。
　　“看什么？”林佳鄢莫名，“什么都没有！”
　　“大部分的竹子都是向一处垂枝。”小冷道。
　　“那是因为竹子周身食阳不均，一面稀绸，一面茂盛。”赵无名解释。
　　“朱院长曾教，‘迷途难返，识木为向，断食阳之冠，知盛密为南’。”小冷刚入才学院不久，这是她第一次“炫弄”文采。
　　“东面是龙潭山，北面是子合山，这里所属西，所以说只要跟着竹林垂枝的方向走，就可以走到唐年县。”万一欣喜。
　　“你们这一唱一和的说的也有道理。”林佳鄢表示不服，“先别得意，先生所教，怎么能够在这常年迷雾广阔又难见阳光的竹林所用。”
　　“就依小冷所言行走，”许谨拿下主意，“竹林大，方向或多或少有些偏离，但总好过我们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几人摸索着，祈祷着行进。
　　“小冷，想不到你入书院短短数日，就有如此进步。”许谨故意靠近小冷，找着话题。
　　“你们人间…”小冷意识到话语有失，改口:“人之间便是尊重，学以致用就是对朱立院长的尊重。”
　　“真好。”许谨言不由衷着，“你昨晚和我儿子万一在一块，这小子没欺负你吧？”
　　“没有。”
　　许谨一腔热语，像套出点什么，却被一问一答的小冷生生扼杀。
　　只一夜的功夫，小秋笋便如雨后春笋般茁壮成长，高如五六岁的小孩童。孩童为女，着一袭红黑油量的堆垒似“晚会裙装”。
　　那老婆婆依然守护在身边，部下的保护罩无形相随。
　　竹林之外，晨阳普照，唯独竹林深处迷雾不散，湿气凝结。
　　老婆婆放下手来，接着掏出一面光镜，抛入竹林上方，施法相抵，送去林外。光镜停留，面接晨阳，反射入林，直照秋笋。
　　似我佛得道，似我佛涅槃。
　　“婆婆，婆婆，”一条竹叶青缠绕竹身焦急告知，“那砍竹的人又来了。”
　　“老婆子我三番两次威胁，今日又来，这些凡人，个个都是利欲熏心。恐吓既然不行，那别怪我老婆子狠心了！”老婆婆怒目厉言。
　　老婆婆起身要走，吩咐竹叶青:“好好看着我孙女，这保护罩依竹而生，万不可断竹。”
　　“放心吧婆婆！”竹叶青唤出兄弟们，缠绕保护罩所依附的四根竹子，看守小秋笋。
　　……
　　“一入竹林雾茫茫，不留行迹何从从？”
　　林再生有了昨日教训，今日入林，不想再步前尘。即吩咐寻人的衙差，派专人用刀在沿途的竹子上留下记号。
　　走了许久，喊了许久，队伍运出的竹子都装了好几马车，可仍然无寻人之踪影。
　　“主人，你看！”冷面见竹林之中偶有光线闪烁。
　　“有光。”林再生也有感觉。
　　雾气便是如此，远之，看起来迷茫万顷。可一旦融入其中，又并非寸步难行，方圆之内犹如雾色散去。
　　这竹林中闪烁躲藏的光亮，正是小秋笋所处之地，那老婆婆以镜接阳过度下来的，只是被这有还无的迷雾遮挡反射，所以就是林再生看到的若隐若现般。
　　林再生思女心切，以为这光正是佳鄢求救所发的信号，二话不言就朝着那光亮而去。
　　“主人，小心！”冷面持剑相随，几乎都赶不上他的脚步，衙差们也紧跟其后。
　　辗转相随之后，却忽然失去了那道光亮的踪影，林再生手扶着楠竹，努力寻找着。
　　未果，说时迟那时快冷面抽出手中的剑，砍倒了眼前的几根竹子。这大概就是一叶障目吧！此刻，原先若隐若现的光亮，随即明亮了起来。
　　林再生等人出现在这从天而降的光束前，个个无不惊讶。
　　“这世间竟有如此秋笋？！”林再生心生好奇，又不得不感叹万物的造化。
　　“主人，此处并非等闲之地，还是小心为妙！”冷面四下里照顾着。
　　衙差们个个被天之光束，秋日竹笋所震撼，随着林再生走近观看。刚走近，碰上了无形保护罩。那四条缠绕的竹叶青动了身子，方从竹色中现身，向众人嘶吐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