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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Act:02 ...

  •   嗒。嗒。嗒。
      水滴从不知什么地方下落,砸出细碎的声响。
      “不知消停。”好像是女声,带一点不耐烦。指节敲在桌板上有节奏的回响盖过了水滴声,原本安静的只剩呼吸的周围开始有言语喧闹,“现在水快淹了,不想一下怎么逃么?”
      像被掐住了喉咙的鸡,周围再次安静。水滴的声音再次大起来,盖过了桌板的闷响。有人悉悉索索的移动一下:“没什么办法……刚刚负责打探情况的人回来了,周围都是封死的墙壁,出不去了。”
      那人的声音最后带了一点绝望,于是很快的激起千层浪。
      “他们是要淹死我们吗?”
      “天啊!只是来参加一个选拔而已……我不要参加了,弃权可以出去的吧?”
      水声更大起来,最开始说话的女子没有再开口。
      “那个谁,一直不是你让我们怎样怎样的吗?现在不想办法我们都得死,你怎么不说话了。”
      有人在讨伐她了。水在地面上已经积起没过脚踝,冰冰凉的有颤栗人心的恐惧。他没有说话。现在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大了,真切的死亡的恐慌在水流间蔓延。更多的人开始咒骂,她还是没有说话,之前的人不屈不挠。有更多人在帮他。周围一片漆黑,人看不到人,所以更加的出现了慌乱,有人开始尖叫。
      水漫过了小腿。
      “fu**。”
      女人低骂一声,顺势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一下了周围安静了不少,好像很多目光转向她,她没有理睬。
      “十处C区终止测验,无人通过。报告完毕。”
      “收到,十处C区终止测验。”不知设在何处的广播传来清晰的电子音,然后在所有人懵在原地时水流声停止,原本积到小腿的水位迅速下降。不见天光的黑色密闭空间的四角开始有灯光亮起来,于是彼此开始看的见彼此。房间的一角有一处半腐朽的木桌和摇摇欲坠的木椅,有人坐在上面。她原来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及腰的浅色长发干练的扎成马尾,目光冷淡。她低头看一眼已经被浸湿下摆的浅灰色大衣,冷哼一声拍着桌子站起来,穿过众人时终于有人把她拦下来:“这……怎么回事?”
      女孩停下来,转头。男子的声音很熟悉,好像是刚刚质问她的那个人。她拍开男子抓着她的手:“怎么回事?我是这里的测验官,你们被全员淘汰了。”
      房间不大,在男人想要再问时女孩已经走到了墙前,抬起一脚发出巨大声响,墙面在轰鸣中塌了一片。
      “……请各位稍等我们会为你们打开通道……卧槽!绝夜你有病啊你知不知道设备很贵啊?!再这样我们分部要破产了好吗?!”电子广播原本还保持着彬彬有礼,结果在女孩踢开城墙时忍不住爆了粗口。女孩脚步果然停下了,面无表情的捡起一块墙上的废石打在一处墙角,一片电花闪烁:“你好烦。”
      “天杀的你还把摄像头……”广播里一阵欲哭无泪,被女孩直接无视,身影消失在墙洞外的走廊尽头。
      “你这么快?”
      二楼会议室门被打开,走进来女孩满脸阴沉的挤着衣服上的水。会议桌上的人少的可怜,麦色短发的青年探过来惊讶。
      “以后少让我干这种事,浪费时间。”女孩随意的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瞥了一眼边上睡觉的男孩,“这一批素质太差了,你们能不能有效率的办事。”
      青年摊手:“你行你上呗。你看小习习都累的睡着了。”
      “他二十四个小时有二十三个小时是这样的。”女孩被他的小习习恶心到了,“你叫他什么?”
      会议室的门被撞开了。
      “绝夜!你个天杀的混蛋!!你你你你……你走正常的门会死吗?!你不破坏公物你难受啊?!你知不知道向总部报销费用有多麻烦而且都是我一个人在办好吗?!!你给我滚过来!!!”
      青年被冲进来的人吓了一跳,转头问女孩:“你对闫梁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女孩镇定的很:“不知道。”
      “闫梁,淡定。”青年拉住刚冲进来的家伙安慰,“反正你知道绝夜混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心平气和。”
      闫梁朝一边别过脸,余怒未消的坐到绝夜身边。女孩撇撇嘴,像在嘲笑他的幼稚:“提案还没有批下来?”
      “是啊。”青年坐回位置,回答,“不过可以想象。毕竟要是实施的话,我们分部至少一半以上的高层要参与,万一失败岂不是动摇根本。”
      “所以不是在招新吗。”
      “但通过率不足5%。”青年打开一个窗口,透明的电子显示屏上有白色数字不断改变,“所以这样下去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会造成积弱。现在外面虎视眈眈的混账要多少有多少,你觉得万一出现那样的局势,他们会不会把握时机?”
      “啊哈。所以无动于衷是最好的行动方案吗?”绝夜站起来,和青年对视。“没有关系,我会向上面申请单人执行计划,如果我活着回来再继续,你看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门再次打开,鱼贯进来很多人,终于把会议室坐满。说话的男子二十出头的样子,和绝夜一样淡的近乎于白的色泽的短发披在肩头。他来回看一眼对岐的两人,走到座位边上:“你们俩……青锡你让着夜一点,她是女孩子啊。”
      “绝暮你个死、妹、控。”青年坐回座位上冲他白眼,“你一会儿看要怎么哭吧。”
      绝暮挑了挑眉,坐下后微向前附了点身:“你又干什么?”
      绝夜当做没听见的面无表情。
      “本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关于迟地绝夜上周提交的议案……”坐在首位的男人伸手分发面前的文件,传给所有人,“细节自己看吧,大致内容是主动攻破界层,而不是等到下一次潮汐再琢磨规律这种玩意……”
      一片沙沙的纸页翻动声。
      “不行。”迟地绝暮面无表情的举起手,“我反对。”
      迟地绝夜站起啦:“为什么?”
      “在备战名单里去掉你的名字,我会考虑。”迟地绝暮好端端的坐着,转头看向女孩。
      “绝夜你先坐下……”男人放下文件无可奈何,“迟地,现在先讨论方案的可行度好吗?在这样下去我要赶你们出去了。”
      “关于。”有人举手,坐在左手第二,穿一身深灰的对襟长衫,“成功率有多少?”
      “总部有推算,在17.3%到40.69%之间。”
      “有详细的计划吗?”
      迟地绝夜摇头:“暂时没有。”
      于是坐在青锡边上的男人推一下鼻梁上装逼的金丝眼镜:“那么迟地绝夜,你考虑过失败的后果吗?”
      “知道。一旦失败,协会就只有一层外壳,外强中干,必定会被现在虎视眈眈的外部势力盯上。但是如果想要计划的成功度上升到最高,所有高层必须出动。所以,”迟地绝夜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份湿了一半的文件,“我现在提交书面申请,要求单独执行任务作为第一部分计划,如果能够使成功率普遍提升到60%以上,执行第二部分。”
      会场一下子安静的不行。
      “我不同意。”迟地绝暮板着脸靠在椅子上,脸色黑的要滴出水来。青锡在边上笑得很嚣张。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觉得可以尝试。”坐在睡觉的男孩身边的女人开口,“部长,你的意见是什么?”
      男人先前一直看他们吵,不知何时给自己泡了一杯清茶。他放下茶杯,把文件微微的震了一下放整齐,才最后开口。
      “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诞生。说完整不完整,说残缺不残缺,内部完整,没有外界。也就是最远只能够到天。本来是不会有人发现这一点,毕竟没有人知道这是一个不对劲的地方,直到第一次潮汐。”
      他好像不着急的样子,慢条斯理的讲述在座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第一次潮汐的时候,好巧不巧的有人发现边缘天空与边缘探测器出现明显距离差,又在二十年后发现同样现象,命名为潮汐。在之后的百年,人们组建研究小组,发现在潮汐时能透过天空看到隐约影像,认为在本世界的外部有另外的空间,并把阻隔两个世界的界线称为界层。”
      “这是我们协会成立的原因。”男人把茶盏推到一边,起身接迟地绝夜递来的湿了一半的文件,“自从发现了界层,才开始了这方面研究。于是在极短时间里就有发现,全民恐慌。研究称界层站在活动中,几乎每年向内缩进七八米左右的距离。天地距离86千米,这是在第一次潮汐前的数据。现在是84.3千米。”
      他把提案收在文件夹中:“告诉各位一个不好的消息。今年的统计数据出来,与去年同期的距离已经缩短三十米。按这个进度下去,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更少。”
      “所以是不得不执行迟地绝夜的计划了吗?”
      “我赞同分阶段的任务执行。”男人把计划书放在桌上,指节在桌面上敲击,“潮汐研究项目是块肥肉,在现在的无政府状态下,不少人在我们这么多年没有显著进展的前提下开始蠢蠢欲动,直接倾巢而出,就算成功,会折损多少人员?这种状况下的协会必定倒台,也没有了原先作为研究时的经费保障,现在协会工作的人要何去何从?”
      “计划通过的话,人员……”
      “第二部分的人员安排就在刚才发到你们手上的文件里。第一部分定为迟地绝夜。。”他喝完了茶,环顾一圈,“有异议吗?”
      迟地绝暮举手
      “可以在第一计划里加入人选吗?我自愿参与。”
      男人好像犹豫了一下,打开了一个电子界面,界面上好心出现了一些白色文字和图片影像,最后屏幕关闭,男人好像叹气抬头:“总部同意了计划方针,但是要求第一阶段计划总投入不超过七十万。绝暮,你是知道的,一套安全指数组稿的高空防具造价在三十万左右,还有运输的投入,七十万……只是一个人还可以,两个人的话,安全指数会在很低的程度,又是关于界层的事……”
      迟地绝暮的脸色于是极阴沉了,一言不发的靠在椅背上。男人转向众人:“还有别的异议吗?”
      “那就……通过了。”没有人再说话,男人宣布了这个决定,最后看向迟地绝夜,“迟地绝夜在明天转移至总部,所有有关职务会由分部派人接手……绝夜。祝你好运。散会。”
      男人起身,就听见一声巨响。迟地绝暮一拳狠狠砸在长桌上,险些要砸穿。会议室里的几人当做没有看见的推门出去,只留下迟地两兄妹和一直睡觉的男孩还有留下来的闫梁和青锡。
      “绝暮,冷静,之前我就跟你说了……”
      显然迟地绝暮的怒气不会因此而消减下来,黑着脸没有说话。迟地绝夜看来他一眼,双手揣进已经干的差不多的大衣口袋,下了座位想要离开。
      “别急着走。绝夜。”迟地绝暮转过身看停在门口的女孩,“你一点没有感觉么,他们把你当成保证他们安全的棋子。你以为这样自己去做前锋的事很高尚吗?”
      女孩转过头,神色平淡:“是不是作为棋子,我自己明白。你不要再想那么多了。”
      迟地绝暮拍桌子:“我是你哥,总有责任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我自己能够保护,也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迟地绝夜转回身来,和迟地绝暮面对面,“你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分部还在开小组会讨论的事情总部方面已经下了定论,为什么第一部分计划只投资七十万资源?协会需要向外界表态这么多年协会不是无作为,但是一旦关于界层的研究结束,那么协会也没有存在的理由,现在靠着研究基金过活的人不知多少,你觉得会那么容易让这份财源断掉吗?所以在提出第一方案后,我直接提交到总部,这是目前可以让公众信服的有效做法,但代价太大会让他们犹豫,而分计划实施相比之下成了经济的实施方案,理所当然会被采纳。”
      她顿了一下,似乎对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不太适宜:“至于为什么我千方百计要是总部同意让我前往边界,这件事,和我的安全无关,你管不到。”
      迟地绝暮被她前面是话说的一愣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时后者已经摔门而去。闫梁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是深受迟地绝夜破坏力的苦恼,既然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那……他于是冲上去拦住迟地绝暮:“冷静冷静,绝夜她一直是这样的……你……”
      迟地绝暮转过来看闫梁,面无表情:“一直这样?你和她什么关系,我是她哥我不知道要你提醒?”
      闫梁愣在原地看迟地绝暮就那么走掉,感觉心里有十万头羊驼狂奔而过。就这么消气了?之前不还是……
      “和你说了那家伙就是个死妹控。”青锡摊手,走下座位戳一直睡觉的男孩:“漆羽,起床了。”
      男孩被他叫起来,迷迷糊糊:“开会了?”
      “不,会开完了。回去睡觉。”
      “哦……”
      闫梁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此刻的内心其实是崩溃 。
      卧槽开会都没有一个正常人吗?协会还管不管啦!

      “喂?”
      迟地绝夜站在一楼的一个死胡同里,靠着白色的金属墙面,面前打开一个深□□面,波动着上下起伏的声线。她把声音放得很低,好像有点行踪鬼祟。终于那个界面里传出另一个声音,好像漫不经心的男声:“喂?在的在的……”
      “总部同意了提案,明天我会转移去总部,可能不方便联络。你一会儿把接下来的方案传到我这里。”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挂了。”男声好像刚刚睡醒的样子,毫不掩饰的打个哈欠,就要切断通话。迟地绝夜没有阻拦,自顾自的开口:“能成功吗。”
      “我去,你们女人真是碎烦啊?你都问过几百遍了……当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负责最终接头的那个家伙也不靠谱,谁知道他是不是没事开玩笑……不过比你提案里写的打碎界层靠谱的多。你们协会的上层真好骗……几千年研究下来没有发现打碎界层会引起空间质倒塌吗?啧啧……”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透着要死不活的无赖,“反正你已经踏上贼船啦,逃就别想了,配合一下你们总部让他们保证你能活到抵达边界的时候……”
      最后传来一阵忙音,显然是男人手脚利落的断了电话。迟地绝夜在原地收起界面,实在懒得吐槽对方的随便。她打算拐出死角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脚步急促,于是停了动作,靠在墙后。
      “我知道你在。”那人停下来,没有转到墙前。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走出去,垂下的手攥住了大衣下摆。
      “刚才你打电话的声音我全都听见了。”那人的声音有一点压抑的恼火。迟地绝夜依旧没有动,那人好像忍不住了,转身走到她面前:“和你通话的人是谁?”
      “我说了,这你管不到,哥哥。”
      她靠在墙上,偏头躲开迟地绝暮杀人的目光。
      “我现在以协会执行员的身份和你说话,由于你刚才的通话内容涉及叛变可能,我有权利拘留你十天。”迟地绝暮的右拳攥紧,咬牙切齿。迟地绝夜转回来,依旧面无表情:“协会会将我特赦,然后继续派往边界。哥哥。刚才我和你说了那么多,你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吗?”
      迟地绝暮伸手砸在她耳边的墙上,细微的碎裂声弥散:“那你给我解释清楚,你想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迟地绝夜把迟地绝暮的手拉下来,扯一扯嘴角,“这么跟你说好了,老哥,我要逃出这个世界。”
      “刚刚和我通话的那个家伙有个混账兄弟是边界的常驻人员,是独立组织的。他在前年的潮汐里清楚的看到了一个生物的脸,当时他以为是潮汐带来的正常现象,但后来。一个月以后他又看见了那个生物。他们用简单的手势交流,大概道明了这里的状况。那个生物向他发出了邀请,让他到它们那边去。但是由于得知界层打破会引发空间质坍塌,一直没有与答应。生物表示它有办法使他们通过界层而不破坏,但最好通过的人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他们在网络上发了征集,被我接到了。”
      迟地绝暮没有打断的让她说完,然后嘲笑:“这么假的故事你也相信?”
      迟地绝夜于是不说话了,推开迟地绝暮走开。
      “你干什么?”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相信是你的事。”
      在总部不过停留了极短的时间,就仿佛怕迟地绝夜反悔一样做好了前往边境的准备。开始的时候没有几个人在边上,似乎说为了保密,只有知情的几个高层在场。迟地绝夜在发射舱透明的小窗前看见稀稀疏疏的人群,嘴角扯了扯好像想露出一个笑容。
      回不来了吧?
      “一级准备!”
      她收回思绪,握紧了椅背。下面的那些家伙会不会不小心的出差错呢?好像很难说的样子,有开始不稳的颠簸了,他闭上眼,面无表情却脸色苍白。
      “二级准备!”
      轰鸣声已经把四周细细碎碎的人语淹没过去,迟地绝夜抓紧把手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惨白。她果然还是会害怕,不管已经立下了怎样的豪言壮语。空气里好像已经有燃料燃烧时的高温的先兆。她没有开口,这时候出声疑问也不会有用。
      “三级准备!”
      终于听不见地面上的声响。她睁开双眼,面色惨白。身边是一掠而过的云彩,她没有心思观看。现在几乎要被后座力撕成碎片了,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特异能力。
      这大概是他们的世界与外界隔离带来的唯一好处。几乎所有人都可能在某方面忽然爆发出极可怕力量,但是并不是绝对,一生只如常人的比比皆是。协会招收的几乎都是异能者,所以基本算核心分子的迟地绝夜也不例外。否则之前一脚踢爆围墙,得是要施工方多豆腐渣才能办到。
      迟地绝夜很难形容她的异能是什么,没有在某方面特别突出,但似乎随处不在。强化体格也好,增快速度也罢,都有所增益但有不算显著。她于是不纠结异能到底是什么了。现在逐渐升上高空了,她的脸色微微好看了一点,伸手触摸那块小窗玻璃。指尖于是瞬间触到带着刺痛严寒,简直要冻结血液。她收手不敢再乱动,窗子上弥散了一片水汽,能勉强的看见流云,又很快的把流云抛下,进入更深沉的没有起伏的天,一望无际的单调蓝色,有一点微紫。她开始厌烦。现在速度已经在减慢,她不能动弹的坐在狭小的发射舱座里,望着近在咫尺的米色的顶端,不可抑制的好像有点凄凉。
      这里是距离地面好几十千米的高空啊,死在这里的话……没有人会知道吧?
      一定不会。
      她有点想念那个爱管闲事的老哥和咋咋呼呼的闫梁了。这里安静的太过分。
      安静的她有点感到……孤独。
      那是个什么呢,总之很冰冷很绝望的玩意,绝不是好东西。她眯着眼昏昏欲睡的想把这种感觉赶出去。大概睡一觉就到了。
      她真的睡着了。
      她是被敲击玻璃的声音惊醒的。小窗的玻璃有两层,现在有一块靠外面的被叩响发出松动的簌簌声。敲她窗的人看不清脸,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进来:“不是吧,死了?协会那么有钱把边界当敛尸场用呢?可怜的孩子……卧槽等等,等等等等等等,这货……我去接头人?!茧督疏那混蛋没发错照片吗?!啊啊啊啊接头人挂了那我还图个啥啊!!兄弟?兄弟?!啊不是姐妹……呸哪来的姐!妹子?妹子妹子你活着没有?!听到吱个声啊妹子!就是吱——一声,老鼠知道吗?妹子你不要死啊我还单身呐!指望你解放边界的苦命汉子们回去相亲啊……卧槽我的氧气!”
      ……这货要是死了,绝逼是因为大脑缺氧闷死的。
      “咦你活着啊?活着刚才干嘛不出声,你不知道我为了唤醒你都差点缺氧了好吗?这么大的恩情你不打算回报一下吗?只要不是以身相许都可以啊!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啊!说起这个妹子你今年多大身高体重星座三围啊呸,最近和茧督疏聊太多都被他传染了!其实我纯洁善良活泼可爱一点都不污的,三围什么只是口误口误口误,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说三遍说三遍!你不要看茧督疏那么不要脸其实作为他的朋(ji)友(you)我个人是非常瞧不上那货的无耻做派的!妹子你要相信我!”
      迟地绝夜一言不发的穿好护具从发射舱钻出来。她现在终于明白茧督疏为什么跟人说话总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这厮的口才实在太好。结果那个话痨丝毫没有觉悟的还在哔哔,迟地绝夜嘴角抽搐了一下,打断他的话头:“你是古畧岐?”
      那人被她打断,点头“是啊是啊是啊,就是本人。说起来啊茧那个混蛋怎么介绍我的?有没有说我玉树临风活泼可爱?没有?我去啊我和他重点强调了那一点啊他知不知道我这么帅但是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啊!不像他不止女朋友连男朋友都有了好吗?!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要和他好好理论一下!这家伙平时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我觉得他接你电话的时候,开的是静音。
      “可以先介入正题吗?”迟地绝夜抬头看见古畧岐已经转身开始拨号,默默佩服一下这厮的行动能力。古畧岐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悻悻的转回来:“那么我带你去那里,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它今天会不会来……你去试试看好了。反正今天没来明天会来明天不来后天会来后天不来大后天会……唔你非礼啊!干什么捂我嘴啊!”
      迟地绝夜放开了古畧岐。刚才她要是不拦住他,估计这厮可以一直不来会来的说完一个月。
      “它……长什么样?”迟地绝夜跟在古畧岐的身后,乘坐特殊的交通工具。古畧岐一坐进去就摘了面部护具,露出一头乱糟糟的青色短发。青年乱发下的脸咱得还算不错,有一点邻家男孩般的少年英气。他回头有点为难的挠了挠脸颊,难得的只用了一句话形容:“非常的别致。”
      别致……迟地绝夜摘护具的手顿了一下,这个词用来形容生物真的大丈夫?古畧岐难得的没有多废话,一路跌跌撞撞的向一处飞去。
      “说起来,你怎么称呼?”果然古畧岐还是改不了话痨本性,安静不了几分钟有转头回来和迟地绝夜唠嗑。
      “迟地绝夜。”现在她是真的不敢接古畧岐的话头,没人理他都能烦成这样,有人凑趣那还了得。古畧岐转回去了。
      “绝夜妹子,你觉得在下怎么样?”
      古畧岐又转回来了,目光闪闪。迟地绝夜沉默了一下,一不小心说了实话:“……烦。”
      古畧岐觉的自己要哭了:“不是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简直太没人性了!我哪里烦了啊?一个人苦手在这个边界就像皇上明明有后宫佳丽三千却偏偏怕老婆只能苦守在皇后的宫里面心酸的唠家常好吗?我跟你说这是人的自我调度!要是你来这里一个人还不说话,时间久了连怎么说话都不知道了好吗 ?后天学习是要不断巩固的你们这些渣渣!”
      迟地绝夜闭嘴了。真是无论怎样都能触到这厮诡异的炸毛点啊。
      窗边掠过千篇一律的景物,迟地绝夜没有心思看。古畧岐在前面哼不成调的小曲。她有点佩服这货了。这种人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活得很好吧?
      “很好,到了。”古畧岐忽然一个急刹车,把迟地绝夜刚刚对他的一点好感弄得烟消云散。他伸手拿放在一边的护具一边转头不停他的磕唠,“哎绝夜妹子我和你说,那家伙长得其实和我们没什么两样你不要吃惊啊,上次我和它聊天的时候它居然还嫌我烦。真是有没有人性有没有人性有没没有人性了!”
      迟地绝夜面无表情的带上护具。和古畧崎交流那简直是自讨苦吃。古畧崎好像也悻悻的词穷,推开舱门
      高空稀薄而寒冷的空气瞬间传递到身侧。无法感觉。四周是看不见云的天,迟地绝夜微微低头时能看见脚下的云海缓慢的起伏。
      “那什么绝夜妹子你恐高吗?恐高的话不要向下面看啊这是经验之谈,刚刚来这里的时候我也恐高的,这没什么好丢人的但是你看向在我不是也克服了吗。妹子你不要不说话啊,这种时候要用语言来缓解紧张啊我和你说着其实没什么的,等下我带你到那家伙一般出现的地方去厚。你不要抱太大期望,我和你说那家伙其实是个死傲娇你到了那里以后一定不能显现出特别着急的样子,越是那样它越不会出来的。”
      古畧崎的有一点闷,听起来不痛快的难受。迟地绝夜没有理他。其实那里离下来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太长的距离,最后古畧崎停下来的时候迟地绝夜想,她其实是有一点害怕的。
      “呐,绝夜妹子,祝你好运吧。”
      古畧崎停下来,转头又说了好多类似的祝福,然后不出意外的扯远成废话。古畧崎原地站了一会儿,发现迟地绝夜根本没听他说话后,搔了搔头转身走回来时搭乘的交通工具。现在迟地绝夜是一个人站在那处界层的面前了。
      她原先没有真正的见过界层的模样,好像是没有融化彻底的明胶,半透明的浑浊。迟地绝夜伸手去碰,触觉被厚厚的防护服所截断,好像有一点空气的浅薄的寒冷。她不知道怎样算是告诉那个生物她来了的消息,于是在原地站着不动,不知多久。终于连防护服都阻挡不了的寒冷开始一点点弥散上到四肢,她的手指有点僵硬。
      她感到冷了,在这个距离地面几十千米的高空的寒冷。
      她就这么站着,直到身后好像有极遥远的马达发动声。大概是古畧崎觉得差不多时间来带她回去了。她闭上眼。天空的景色看的有点多的难受,不变的蓝色在沉默双眼。
      “你是……那个话痨提起来过的,要和我走的人?”
      马达声最响的时候终于传来了陌生的声音。迟地绝夜还没有开口,身后刚刚跳出舱门的古畧崎怒了:“你说谁是话痨?!”
      “哈?话痨又不是坏事,要勇于承认啊。”声音渐渐没有那么的飘忽不稳,最后反而像是十几岁男孩的声线。迟地绝夜向前看到,那层浑浑浊浊的界层后面好像能看见一个人的形体。看个子像是发育的较晚的男生,留着的短发末梢有一点微卷,好像柔柔弱弱的样子,因为界层的关系看不清五官。古畧崎拿它没办法,之间隔着该死的界层她打都打不到它,只有在原地翻白眼。男孩好像往前走了一点,面对迟地绝夜:“你要和我走吗?”
      男孩依旧看不清表情的脸靠的更近了,迟地绝夜才看到他异于常人的地方。男孩右脸的位置好像有一片模糊的深红,一直弥漫到双眼的为位置,看起来颇是难过的一片。他的耳朵有一点尖,到耳根处的颜色越加深成了细细碎碎的深红,好像瘆人,和微卷短发的柔弱形象不成正比。迟地绝夜微微动了一下身体甩开冰冷的僵硬感:“是的。”
      “这样的话,”男孩于是抬起头,看向古畧崎的方向,“话痨你可以走了,接下来也没你什么事了。”
      古畧崎冲男孩的方向很不客气的回来会搜,难得的什么也没有多说的转回去钻入舱门中。迟地绝夜和男孩一起看着他离开,知道浅色的轨迹远到不能看清楚的地方。周围再一次的安静下来,迟地绝夜转回去,与男孩面对面。
      “你在害怕。”
      男孩直接没有半分委婉可言,迟地绝夜不知道透过不清晰的界层男还是不是在注视自己,没有回答。男孩好像不能在前进了,有点遗憾的站在原地,双手按在界层上。
      “你在害怕什么?”
      男孩为什么要和她聊天呢,高空这么冷,她几乎要被冻僵。她向前走了几步更靠近边界,那里有一点微薄的压迫感,她于是停下来。
      “你为什么害怕?”
      男孩问起来好像没完没了了。迟地绝夜已经在防护服的头罩里听见了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好冷。于是迟地绝夜有向前走,像男孩一样把手放在界层上。界层摸起来没有实感,好像触碰的是空气一样的虚无但确实存在。有一点刺痛透过防护服传到指尖,她想了想:“我不知道。”
      男孩好像在对面歪了下头。然后凑上前一点,好像深呼吸。
      “你叫什么名字?”
      “迟地绝夜。”
      “迟地绝夜?”男孩点点头,“迟地绝夜,你身上有一股味道。”
      ……你是想让我洗个澡再回来吗?
      男孩自顾自的说下去了:“我曾经闻到过这个味道,在我们这里。所以我觉得,你不应该是这里的人。”
      迟地绝夜一时间有点无言以对。
      “所以我不是要过来吗。”
      男孩顿了好几秒:“可是你心里犹豫的话,是过不来的。”
      轮到迟地绝夜愣住了:“不是你会想办法的吗?”
      男孩很委屈:“你不愿意的话,只有身体能过来,也许意识会在空间质里消散。你过来变成了活死人,那我费那么多力气是为什么啊。”
      “迟地绝夜,你在舍不得什么?”
      她那什么都要管的碎烦老哥,动不动就因为经费报销炸毛的小气同事?迟地绝夜沉默一下:“我想通了,开始吧。”
      男孩点头:“希望你不要后悔。”
      没有任何超乎平时的事情发生,男孩的身影淡化下去,好像朦朦胧胧快要消失。迟地绝夜已经闭上了眼,之前触及界层的手好像忽然感受不到界层的限制了,于是有点惘然的向前落了一下,被另一双手抓住。那应该是男孩的手,隔着防护服迟地绝夜却感受不到人的温度。男孩好像出现在面前了。她没有睁眼,耳边传来男孩的声音,陌生而安稳,仿佛古老的梵语。
      四周是黑色 。她没有睁眼。这个世界的晚上没有星星,现在她却好像看到了星空,盘旋的白色和深邃的色彩。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以睁眼了,迟地绝夜。”
      还是男孩的声音,比之前过多的真实感。迟地绝夜抽出被男孩抓住的手,睁眼。
      她仿佛有一点失去重力感,然后入目是满眼的蓝,在视野尽头渐变成没有光线的黑色。
      ——她没有想到,在他们的世界外,是一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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