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草木深》于梦里

11、聚会

　　初五那天吴昱、李以哲、顾深、林述和周智辉才全部得了空，一起约出来聚聚。几个人虽然都是赚了钱的，但是也不会特意去那些大酒店装逼，反正哥儿几个谁不知道谁？当天晚上就约在了高中校门口外面那条路上的大排档见面。
　　高中时顾深、李以哲、林述和周智辉都是校篮球队的，几个人从高一那会儿就是好哥儿们，顾深和林述更是初中就玩在一起的，他们周末约出来打完球就喜欢来这家大排档里吃吃喝喝，东西便宜又好吃，这么些年下来他们都和这儿的老板熟了，时不时送点儿小吃过来。
　　高一那年的暑假里，他们四个约着一起组队打游戏，然后就在游戏里认识了吴昱。吴昱的游戏玩的特别好，人也好说话，不过是几场游戏的时间就让他们四个都特别喜欢他，于是经常拉着他一起组队刷副本，那会儿吴昱在他们高中还没出名，他又是不爱运动的类型，所以尽管后来新学期开学了在现实中认识了吴昱，顾深他们平日里的活动也不怎么带他，只有在游戏里才玩的开。后来在高三那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李哲就和吴昱走的特别近，李哲在打篮球时吴昱就坐在一边儿看，他们一块儿出去吃东西吴昱刚开始也不好意思跟着，结果李以哲直接发话说“没事儿，他们都是我哥们儿，你也是我兄弟，怕什么”，而且吴昱这人也特别乐于助人，好讲话，对谁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特别讨喜，不知不觉中，“□□”就多了一个吴昱。加上当时高中都知道一班有个学霸叫吴昱，从高一到高三，所有大大小小的考试都是第一名，从无例外。顾深这人其他成绩都不错，唯独英语成绩不忍直视，吴昱加入他们之后最开心就是他了，其他几个人的成绩也是虽说不差但也不拔尖，还或多或少偏科，高三备考时，这几个终于有了危机意识，都想考到自己理想中的大学，所以一到周末不打球也不玩游戏了，开始约着刷题，不会的就让吴老师帮着解答，这么说起来，吴昱还真是他们这几个人的恩师。
　　高考之后顾深选择是市里的大学，他本就不是又大理想的人，他喜欢留在他熟悉的地方，这里有父母有朋友就够了，工作哪里不是工作，在平安县他一样可以就业可以创业，所以毕业后也还在离家最近的地方工作。
　　李以哲和吴昱这两个人都选择了去北方，而且是同一所大学，现在也都选择在北方奋斗，对于他们两个的关系刚开始大家其实也没察觉什么，那时候大家也没想那么多，结果上了大学后大家该懂的都懂了，大一那年暑假聚会之后还好死不死地看到他们俩接吻，着实把兄弟几个震惊了一把，不过哥们几个的情谊也不是夸的，就在吴昱和李以哲紧张地以为朋友都没得做的时候，顾深他们也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冷静了两天后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就把李以哲和吴昱给约了出来，隐晦地表示了这也没啥，现在什么社会啊，这些事也不是不能理解，然后又是该吃吃该喝喝。
　　周智辉是则往南跑，他一直都适合做一个领导型的人物，大学时就号召了一群有同样想法的人一起开发了一个软件，赚了点儿钱之后就投身到了餐饮事业，和顾深一起合作开的平安快餐厅就像玩儿似的，就当是和哥们一起实现了创业的梦想，现在在g省开了一家自己的大酒店，据说目标是全国连锁，这才是主业。
　　林述其实是他们这群人里变化最大的也是最普通的，因为他和顾深一样虽说是就在市内念大学，可是人家大学学业爱情都有了，一毕业就结婚了，现在女儿都有了，他们这一个个的都还是剩男。
　　都说高中的友谊总单纯而又值得怀念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这几个人还是每年春节都会来这个大排档聚一聚，聊一聊。
　　顾深和周智辉最是没牵挂，早早地就到了，点了些菜边吃边聊。
　　周智辉冲着顾深挤眉弄眼，笑眯眯地调侃说：“顾深？什么时候结婚呀？”
　　顾深一愣，说：“结婚？我和谁结去？和你呀？”
　　“啧，别给老子装啊。我刚回来那会儿我妈就给我说了，说你妈张罗着给你相了好几回亲了。”
　　“可是没相着啊。”
　　“好几回了都相着？”
　　顾深“嘻嘻”地笑着说：“我算是听出来了，怎么着？你想找个女朋友啊？你早说啊！我让我妈也给你张罗张罗？”
　　“去你的！老子这是关心你，结婚了给你包个大红包！”
　　顾深赶紧举杯附和着，“那先谢谢周老板啊！你放心，我肯定结得比你早！就你这样，看得上你的估计还没出生。”
　　“嘿，怎么说话呢？这说明我有老牛吃嫩草的资本。”
　　“你们真不够意思，都不等我们就吃上了？啧，这么少菜够谁吃啊？”
　　顾深和周智辉抬头看去，只见李以哲和吴昱两人手牵手地走过来，周智辉喃喃道：“我靠！大过年的还虐狗！”
　　李以哲还是不言不语的样子，吴昱则一坐下就嚷嚷着菜不够。周智辉看吴昱嘴里喊着老板要点菜手里拿起筷子就要夹菜吃，赶紧把筷子伸过去挡住，调笑道：“唉～这菜是我和顾深的，要吃自己点去。”
　　吴昱看着周智辉不说话，周智辉也看回去不动筷子，大概过了几秒两人就拿着筷子在菜盘里“交战几百回合”，把好好的一盘鱼香肉丝弄的不忍直视。然后李以哲不动声色地加入战况帮自己的媳妇儿，周智辉看着吴昱夹着菜慢悠悠地放进嘴里，只好改瞪李以哲，说：“重色轻友！”
　　“……吴昱也是我朋友。”顿了一下，又加上一句，“也是你朋友。”
　　周智辉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顾深赶紧说：“得了啊！你们怎么那么幼稚呢？”
　　“啧。你不幼稚？”
　　“反正我没抢菜。老板，这边加菜。”
　　老板应了一声后马上拿着点餐本过来，吴昱也懒的和周智辉呛了，反正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了，周智辉别看他在外一个成功人士社会精英的成熟稳重模样，在熟人面前有时候还是挺幼稚的，据说在家还和堂弟堂妹抢糖果呢，重点是他也不爱吃糖果，纯粹就是喜欢和孩子闹，所以聚会的时候抢菜戏码时常发生，不过李以哲和林述的反应太无趣了，周智辉一般都和吴昱、顾深两个人闹。吴昱连忙就拿过菜单看看想吃什么，说了几个菜名后又问李以哲想吃什么，才看向顾深道：“你们俩刚在说什么？谁要老牛吃嫩草？”
　　顾深朝周智辉的方向挤眼，笑着说：“你说还有谁？”
　　“哎哟！我们嫂子是谁？都不带来看看啊？”
　　“去你的，嫂子没有，大哥就一个！”
　　几人又闹了一会儿林述才来，林述自从结婚后就特别顾家，上班回家两点一线，后来又有了孩子，就更是心心念念地只顾家了，简直就是模范丈夫，哪里有空锻炼呢？这一不锻炼……又时不时应酬一下……加之都结婚了也就不太在意身材的问题了……林述现在早已不是念书时候俊朗的少年郎了，反而有点像一个发福大叔的模样，扎堆在他们几个身边还真是有些“突出”。
　　林述坐下笑了笑，还真的有点儿慈父的感觉，他解释说自己出来的时候儿子闹，所以就迟了点。于是新一轮关于结婚与否的话题又被搬了出来，顾深和周智辉无非就是吐槽也快三十了，家里两老开始催婚，老想着给他们安排相亲。倒是吴昱和李以哲安安静静地夹菜吃没有说话，周智辉就话锋一转，问他们道：“你们的事儿家里人还没知道吧？没被催婚啊？”
　　吴昱看了一眼李以哲不说话，然后又默默夹菜吃，李以哲看着吴昱有点儿生闷气的样子，无奈地说：“催啊，怎么不催。不过我没理会。”
　　顾深说：“可是这事情总要解决的，你总不会打算瞒一辈子吧？”
　　“所以我打算这阵子找个机会跟我爸妈出柜。”
　　吴昱一听这话就急了，说：“唉你别啊，大过年的你别回去气叔叔阿姨。”
　　李以哲挑眉，也不知道最近是谁在生闷气，道：“这事总是要让他们知道的。”
　　吴昱皱着眉头说：“那也不要在过年的时候啊。以后有的是时候。”
　　周智辉忙说：“唉唉唉，此事可要从长计议才行啊，不是我说啊，现在大众对你们这种……呃……还不是很能接受，何况父母？你们可别一时着急，惹爸妈生气啊。对了，你们没有可以参考的出柜对象？”
　　吴昱和李以哲两人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说：“没有。”
　　吴昱更是说道：“之前倒是在网上看过相关的，都不外乎和家里再不联系，要么也是和家里断了联系，后来慢慢……让父母接受的。”
　　顾深说：“你们也别那么悲观，我倒是听我们单位的说，同性恋也没有什么的，我们单位的人还是挺看的开的，再说了，也不是没有人出柜成功的，父母他们就是之前没听说过，所以一听之下会难以置信，而且父母都是望着子女好，我建议你们可以慢慢透露点儿这方面的事，然后探听下他们的想法，再做打算也不迟。”
　　“真的？”
　　“我也是听单位的女孩子说的，你们要是真有这个打算，可以到网上找找看，做好功课啊。”
　　吴昱冲李以哲眨眨眼，抿嘴笑了笑，李以哲看得好笑，伸出手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说：“我是那么鲁莽的人吗？这件事我们回去商量下再说行了吧？”
　　“嘻嘻。”吴昱拿起桌上的杯子冲着李以哲一扬手，“为了我们以后的和谐家庭！”
　　李以哲也拿起手边的酒杯与吴昱碰了下杯子，眼中流露出无法言喻的温柔，“嗯，为了我们以后的幸福生活！”
　　两个人眼中漫出的丝丝爱意，把旁边所有人都隔绝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之外，互望着喝了手中的啤酒，却是像在喝合卺酒似的。
　　可是总会有人打扰。
　　周智辉在一旁干咳几声，说：“注意点啊注意点啊，不要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
　　顾深和林述也是在旁边看着他们似笑非笑，李以哲嘴角扬起，若无其事地放下杯子，自顾自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吴昱的碗里。
　　几个人一年来其实也就这几天会全部回到家里，虽说平日里也会通过网络、电话联系，但是哪里比得上面对面地把酒言欢？聊生活、聊工作，天南地北，胡吹海侃。在外面总是诸多顾忌，受的委屈冷落嘲讽压力全部都憋在心里不敢说，想吐的牢骚也都只能在肚子里默默吐槽，不过还好，过年回到故里，有一群朋友可以让你敞开心怀，释放压力。几个人光是坐着吃饭喝酒聊天就一下子忘了时间，等要散了的时候都已经十一点了，这还不是他们没话聊了，而是人家老板要打烊了。
　　他们结了账往外走，几个人都还没有尽兴，顾深突然想起，他们高考完那天，一个班级的人都跑去KTV唱歌疯到半夜，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他们几个受不了一群醉酒的人在里面鬼哭狼嚎，本想跑出去聊聊天，吹吹风，呼吸下新鲜空气，结果聊着聊着林述说还从来没有看过深夜空无一人的平安县啊，于是几个人就边聊边把平安县的街道逛了一遍，当时步行街还有那么一两辆车子经过，等他们走到学校旁边的河堤那里是，真正的万籁俱寂，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了。顾深记得那时候他刚刚从学习的压力中解放出来，对未来又充满了憧憬，兴奋地不得了，在那种情况下只觉得毫无束缚，非常痛快，恨不得对着河大声喊几句，不过怕扰民，最后才作罢，不过哪天晚上也是他笑的最放肆的一次了。
　　如今看着街道上越来越少的人，他却再也没有那种可以肆无忌惮的感觉了。和朋友告别之后走到小区外的那条街道时，一样的万籁俱寂，他只觉得有些寂静地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