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而归》染染一

7、道歉

　　如洗的月光，如水的庭院。
　　许多人的记忆在这明晰的月色中被不断放大，直至失眠，例如国师，亦如代王，还有昔日名为刘倾的桑白。
　　刘倾是屈国皇室宗亲的嫡女，也是庆王刘之见疯狂爱过的人，只是他对于她的爱太过惨烈，甚至暴虐，他无法容忍她身边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屠杀她的满门，囚禁她，以爱的名义付诸于她终生的伤痛。或许曾经，她是爱他的，可再多的爱，也会在这些伤痛中渐渐消弭于无形。
　　她恨他吗？桑白不知道，如果是恨，怎么可以做到见他时心平如水呢！应该是不恨的，她与他的关系到这个时候是聊胜于无的，无论他是活，还是死，对于她已是无关紧要的事，她不会再受他的影响，只是，有些事发生了终是发生了，她还是没能从那段过往彻底的走出来，否则，怎么还会有无休止的彻夜不眠。
　　就像现在，只要想到刘之见这个名字，她的心就会不受控制的抽痛，不是为他，而是那些因她而死的亲人，如果不是主子，她想自己是活不到今天的，正如主子说的，“身成炼狱的人，是不俱希望的。”
　　是的，她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想变得强大，更想亲手解决那段过往，可当她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后，却突然发现，过往似乎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了。
　　或许，她本身就是这样没心没肺，也或许她放了自己，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借口。
　　桑白的复杂，桑迟迟是懂得的，她们是主仆却又是彼此依赖的伙伴，她从第一眼见到桑迟迟就知道，那个恣意，洒脱的女孩是她心底最真实的渴望，于是，她握住了她的手，接受了她的援助，从此做好她身边的桑白，直到死去。
　　在没有主子的黑夜，桑白从来都是浅眠，今夜，窗外的月色太过明亮，就像主子救她出去的那夜一样的明亮，甚至耀眼。
　　她是有些担心她的情况的，毕竟这是他的地盘。
　　屈皇宫，玉竹轩内哪里还有醉酒的人呢，桑迟迟从小蚕子送走两位尊客后就清醒了，用小蚕子的话来说，是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他们的女皇陛下从小是被酒灌着长大的，那几杯酒对他主子来说不是个事，有事的是那酒中的药物，不是毒药而是春药，小蚕子不得不感慨这庆王真不是个东西，总来阴的。
　　郁闷的女皇陛下独自躺在雕花的床榻上，神情比较幽怨，“小蚕子，你家主子我是不是还没解那春药的毒性。”
　　“那小的，去请国师。”小蚕子心领神会。
　　“这是个好办法。”女皇没羞没臊。
　　“主子，你百毒不侵的事儿，小的不会告诉国师的。”小蚕子乖巧的表明忠心。
　　“不错，快去快回。”迫不及待的是女皇。
　　屈皇宫虽不是桑迟迟的，但哪里又会少了她的人脉，从幼年之时，她就将自己的人脉安插到了各国，而从她的人成为屈国的栋梁之臣后，她在屈皇宫也可以用“得心应手”形容，且不仅如此，代王身为她的初恋大叔，提供给她的帮助也是相当大的。
　　因此只要她想，在屈皇宫做出点事，还是能够达到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过如若要干些大事，还是需要从长计议。
　　对此，狂妄的庆王刘之见是不可能知道的，他派出的探子再多，也飞不过提前就安排好的玉竹轩的，这点，屈皇宫内巡视的梁都尉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只是，有一点，他不理解，女皇陛下为何要自己适当的帮助庆王获得王位，原谅他是个粗人，猜不出他主子那弯弯绕绕的心思，不过这庆王在屈国的暴虐之名，他还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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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竹轩，国师望着那双带着惊人的灵气朝他眨动的眼睛，自是矜持了一番，这时见那站在宫灯下不走的国师，桑迟迟不由起了身，往他的方向走去，无辜地问那站着的人，“秦甘，为何不走呢？怕我给你下第二次药。”
　　“你过来，这次不会了。”不等秦甘说话，桑迟迟就拉着他往她来的地方走。
　　“道歉。”国师威武。
　　“你我皆是处，有什么可道歉的。”女皇霸气。
　　“下药的事。”国师淡定。
　　“我现在身中春药。”女皇强调。
　　“道歉。”国师依然淡定。
　　“以身致歉，如何？”女皇调戏。
　　“可以。”秦甘吻上了那满是得意的双眼，抱着眼睛的主人走向了雕着合欢花的床榻，灯光下，眸眼微咪，有种淡淡的难以言喻的光华。
　　秦甘在天将亮时离去，桑迟迟迷迷瞪瞪地根本没理他，秦甘附在她耳际，“衮衮的眼睛似你。”
　　“那就画幅相，给我。”
　　秦甘轻轻一笑，她还是惦念衮衮的，这绝对是一个好机会，“跟我回甘国，可以天天看。”
　　“出去穿衣服。”女皇陛下不乐意了。
　　桑迟迟一睡到天亮，她真的是累极，那人昨夜真是不要命的折腾自己，想闭着眼睛休息下都不行，醒来后，全身酸疼并不比昨夜轻松许多的情况她也是料想到了，可还是料得轻了些。
　　看看指甲，有些已经折断，想是他伤的也不轻，摇了摇头，吩咐侍女送上热水。
　　小蚕子看着进膳的主子，脸上笑开了花，主子前些个食欲不振，每餐只是一小碗牛乳，今倒是好些了，看着主子用好膳，不着急得说了事儿的进程，“主子事办好了。”
　　“他交给谁办的。”桑迟迟接过清茶，淡饮了口。
　　“主子见过的陈独。”
　　“瞧着不显山不露水，倒也有些个手段。”桑迟迟微敛着眸眼，觉得这些日子，好像很易疲乏，但也没放在心上。
　　起身走向院中的竹丛，桑迟迟招小蚕子一起坐下晒晒太阳，虽有太阳，可毕竟是初冬，小蚕子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拿过披风，为躺在摇椅的主子盖了上去。
　　“小蚕子，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她懒洋洋的问道。
　　小蚕子稍微思考了一番，“是，主子，事都办好了，是该回了。”
　　闭着眼睛的主子料事如神，“代王把陈独交给桑未了。”
　　有手段，有野心，有欲望的年轻人真是此起彼伏呢！
　　陈独若知道小自己两岁的女皇陛下总是以年长的语气看他，真不知道会做何反应，不过，这怨不得女皇陛下，是陈独长的太过孱弱，并不像是再有过了年的光景就是成年男子的人，更不像崇尚武力粗犷的屈国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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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桑国月余的女皇桑迟迟在屈皇的再三挽留下，踏上了回桑国的路，护送的不仅有制团军，还有代王培养的精卫军，自然，甘国国师的亲卫也在，他们的国师大人都亲自护送女皇回国，他们怎么可能不在呢？
　　只是意外突发。
　　路上的第三天，女皇陛下晕倒，没有转醒的迹象。
　　桑白被她惨白惨白的脸吓着了，小蚕子都哭了。
　　这来，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现在惨兮兮的模样了呢？虽说他家女皇陛下的病容依然很美，但他还是喜欢看着康健的主子，而不是躺在车舆中欲睡不醒的主子。
　　不顾随臣的阻拦，硬生生的上了桑国女皇车舆的秦甘，屏着呼吸，等待着御医们的诊断结果，可看着出去又进来的御医们，国师窝着火。
　　倒是给个讯息呀，这么不吭不哼的诊脉，有什么屁用，但现在奈不住用得着这些御医们，国师又不好惩罚他们，况且，这是她的人，能够带出来的，恐怕也是得她的心的吧。
　　随行的御医们不惧国师阴沉的脸，淡定的再次巡查，他们不是只吃干饭的，但这事必须得谨慎，这是他们的陛下，他们也是急得，但确诊是大事，他们能随便说吗？不能，女皇陛下被人下了蛊毒，得益于其百毒不侵的身体素质，无性命之碍，却还需要睡上几日的，而这是不能外泄的，他们可舍不得他们的女皇陛下以后受皮肉之苦，幸好，右臂没留下伤痕，否则，他们百年后又有什么脸面面见桑皇呢！
　　秦甘心疼的抚着睡着人的面容，御医的话犹在耳边，那蛊虫必须去除，否则，恐有噬主的危机，刘之见却必须死，无论对她有无有用处，都不能再让他活着。
　　代王收到陈独的传书，也知道这次不能在按她安排的走了，她受伤了因为刘之见，那他不介意手刃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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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宫殿，熟悉的桑白与小蚕子，桑迟迟醒来时被熟悉的事物包围着，暖暖的，“桑白，嗓子好痛。”
　　“主子。”桑白扶着她靠坐了起来。
　　“小蚕子”她虚弱的笑着，招呼红着眼眶的他到她的身边。
　　“爱哭鬼，我只是偷个懒，睡几天。”她安慰着这个自小跟她长大的桑蚕，父皇母后都不在了，她不能再欺负小蚕子了，要不这爱哭鬼可是会泪流成河。
　　“小的知道，呜呜呜。”或是忍了好些天，在外面坚强的小蚕子，此时看着醒来的人终是忍不住了。
　　“桑白，你看他就是这么没出息。”桑迟迟笑着，看向同样担忧的桑白。
　　“堂堂内侍总管被你说成没出息，你不嫌违心呢？”桑白送着药打趣道。
　　“主子，你想吃些什么，小的吩咐他们送上来。”主子睡着的日子是被水养着的，不能饿着。
　　“我不饿，倒是你，看着瘦了一大圈。”桑迟迟关切看向她的小蚕子。
　　“主子，小的陪你一起吃些肉粥，你看成吗？”他不放弃的劝着。
　　桑迟迟抬手抚了抚小蚕子的脸，“好，我的小蚕子要胖过来。”
　　擦着泪的小蚕子慌忙就跑了出去，直奔御膳房，梁上的桑庄，望了眼窗外几近趋趔的小蚕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眼神间更是比之以往坚定了许多。
　　修养了些时日的桑迟迟，被窗外的雪吸引了，雪下的桑皇宫美得庄严与神圣，这是她的家，她发誓要好好守着的家。
　　桑白递过信件，在壁炉中添上了新的柴薪，桑迟迟展开手中的信，是代王的。刘之见死了，被屈皇以谋反的罪名处死的，不只是他，庆王府也在一场大火中焚烧殆尽，家眷无一例外，全部葬身火海。
　　屈皇是个狠心的，刘之见是他疼宠有加的皇子又怎样，一旦发现他有谋反之心，无论真假，他的出手也是果决与狠戾的，连一个子嗣都没给庆王留，也是令人有些心寒的。
　　一样都是皇室血脉，刘之见比她却是可怜的，即使她在他身上栽了跟头，此时，也不免有些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