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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番外一 若谷------十年踪迹十年心 ...

  •   依蕊曾说,浑身上下,她对自己最满意的地方是睫毛,因为它很长。若谷也这样认为。
      大三刚开学的一个周末,若谷在教室里看书看累了,抬头才发现屋子里只有两个人。除了他,还有一个女孩儿,穿着大一新生特有的运动服,趴在窗边的位置睡着了。小女孩儿都贪睡,若谷一面想一面笑笑,起身准备去洗手间。
      经过女孩子身边时,不经意地一瞥,他却看到了一对被眼泪沾湿后有些黏在一起的长睫毛。心软,从这一刻开始。
      若谷呆呆地在女孩子身边站了片刻,然后,他轻轻走到窗边,尽量不发出声响地关上了她身边的那一扇窗。
      等他再回到教室,那个女孩子已经离开了。看着窗边空落落的位子,若谷心里竟然涌出无限的失落。
      从那之后,那个瘦小的身影和那双柔软潮湿的睫毛总是会出现在若谷的脑海里。想多了,他的心里就好像被睫毛刷到一样,痒痒地。
      若谷开始留意校园里每一处角落,希望可以再一次看到她的身影。可是,学校虽然不大,但要在人来人往中寻找一个陌生人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多天遍寻不到之后,若谷有些懊恼,当时为什么要离开教室,也许他应该等她醒来打个招呼,问问她的名字。即便,这样做他并不擅长。
      几个星期后的一个早上,若谷在食堂吃早饭,一个女孩子没头没脑走到他身边说要送给他一个吃不了的豆包。若谷抬头,看着女孩子的那双睫毛,忽然想到了面前的人是谁。他克制着自己的兴奋接过了豆包,却又一次忘记了问她叫什么。
      第三次,在系学生会的招新面试中,当一个女孩子走进办公室的瞬间,表面不动声色的若谷其实早已欣喜不已。这一次,他终于知道了这个女孩子叫林依蕊。
      图书馆偶然的相遇,若谷主动提出借书给依蕊,他想借此让他们之间有借有还,然后有来有往。那个深秋的早上,若谷拿着书早早就等在了操场上,因为他希望能在早操没有开始前,和她有时间聊一会儿天儿。结果他足足等了有二十多分钟,才看到了她迟到的身影。轻寒中看到浓睡未消的她,他的世界立刻鸟语花香。
      爱果然会让一个人丧失理智。为了可以看到依蕊,若谷专门查了大一上体育课的时间。每次依蕊上体育课的时候,平时为了看书连吃饭都速战速决的若谷,居然放着自习不上,跑到运动场上偷偷看她上课。从那时起到现在,这么多年,若谷一直都记得依蕊笨拙地追着排球到处跑的样子,很可爱。
      依蕊排球课考试不及格的当天,若谷连晚饭都没有吃,在球场上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球,终于看到了想等的那个人抱着排球走来。他趁机提出当她的陪练,她没有拒绝,他很高兴。
      考试通过,依蕊请若谷吃煎饼,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但其实,若谷是南方人,有着南方人的习惯,吃米不吃面。在学校三年里他连馒头都没吃,更别提味道浓重的煎饼。然而,在那个落雪缤纷的晚上,若谷却从依蕊手里接过了煎饼,并且发自内心吃得津津有味。
      他们渐渐变得很亲近,可他却总还是找不到表白心迹的合适机会。
      上海出差的日子,依蕊在电话里告诉若谷绿豆汤消暑。这份关心对若谷而言,突然变成了莫大的鼓舞。放了电话,手舞足蹈地跑到楼下商场里精心选了一根别致的项链:open heart,多好的寓意。他决定出差回去之后立刻就告诉依蕊他的心一直都为她敞开。
      几天之后,当若谷终于站在依蕊面前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了依蕊身边那个俊朗挺拔的男子。他的心里微微一紧,然后听到了依蕊对他说:
      “这是程灏,我的男朋友。”
      若谷机械地伸出一只手与程灏认识寒暄,另一只手却轻轻把那条没机会拿出来的项链按到了书包的最底部。
      在那之后,若谷不断告诫自己要淡出依蕊的生活,这样对大家都好。但是,意志再坚定的人,也有控制不好自己的时候。为她准备律考的复习内容,留在北京陪她过年,陪她回家料理父亲的后事。这些在若谷看来其实都是他不应该去做的事情,但他都心不由己地做了。
      在依蕊和程灏分手之后的那个春天,依蕊第一次主动邀请若谷去爬山。山顶,若谷第一次大着胆子握住了依蕊的手,揽住了她的腰,却也同时看到了她眼神里瞬间的烦乱。那一刻,他的心底无限凄凉。他记得依蕊曾经对他说过,爬山是最能增进两个人情感的方式。如果山爬完了,两个人仍然无法相爱,或者不能继续相爱,那么说明这两个人做不成情侣。
      既然无法留恋,若谷选择了远走。他不是为了爱一蹶不振的人。即便收获不到爱情,前程却还可以把握。
      在美国读书的时候,若谷是班里最用功的学生。除了吃饭、睡觉和晨跑,他把所有时间都花到了看书上,心无旁骛。人太忙碌就没有时间去想念,他一直这样认为。
      毕业的时候,老板问若谷是不是愿意留在加州?他同意了。因为他实也想不出什么要回去的理由。
      在旧金山,若谷的秘书是一个叫Melinda的华裔女孩儿。Melinda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却不认识一个汉字。她和依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一样的娇小安静;一样的体贴入微;一样的不喜欢人多;一样的……顾盼神韵。每次,当若谷透过办公室玻璃窗看到外边专心工作的Melinda,都会禁不住想起北京的那个人。
      Melinda把若谷的日常琐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若谷办公桌上的鲜花,无论什么时间看到,永远娇艳欲滴。花谢换花水旧换水,Melinda说花不仅能给人带来好心情,也会给人带来好运气,所以她有责任让他的办公室永远鲜花盛开。
      每个早上,只要若谷到了办公室,十分钟之内,一杯刚刚磨好的咖啡就会递到他面前。
      知道若谷一忙起来总是忘记打领带,Melinda特意帮他选了一排领带放在办公室备用。
      若谷所有文件的存放顺序,他自己都没办法全部记住,可是只要问一下Melinda,她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将需要的资料送到他面前。
      她乐于为他事无巨细,他享受着她带来的井然有序。时间久了,他们之间的默契融洽在无数个举手投足间日渐加深。
      有一次,若谷的老板到他办公室聊天,看到了进来送咖啡的Melinda。等她走出去后,老板对若谷说:
      “这个女孩子看着不错。”
      接着,他的老板继续意味深长地说:
      “这么多年了,你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最近我都已经开始听到了一些小助理在私下里讨论你的取向问题了。是时候考虑一下成家立业了。通常意义上,一个拥有幸福家庭的律师更能赢得人们的信任。”
      若谷听了,不置可否地笑笑。
      那天,当Melinda再次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若谷语气坚定地对她说“Have dinner with me!”
      Melinda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干脆地回答“ok!”
      下班后,若谷特地开车载着他的秘书去了唐人街一家不错的粤菜馆子。
      在Melinda点完菜后,若谷不假思索地补充了两份汤河粉。然后,他听到Melinda很礼貌地对服务员说少要一份汤河粉,并且非常温柔地告诉若谷:
      “我妈妈是营养师,所有粉类的东西都不健康,所以我不吃汤河粉的。不过没关系,你可以吃。”
      若谷瞬间意识到了,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终归还是和依蕊不一样。他不能自私地将自己的感情寄托在一个原本不相干的女人身上,就好像依蕊不会将感情寄托在他身上一样。不要把一个无辜的人牵扯到一段没有爱的关系里,这是依蕊的原则,何尝又不是他的原则。
      若谷和Melinda愉快地吃完了那顿饭,然后他送她回家。
      当车停在Melinda的公寓楼下之后,Melinda轻轻地问若谷:“要不要上去坐一下?”
      “不了,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晚安。”若谷的回答礼貌而距离分明。
      第二天,一切照旧。他的秘书依然只是他的秘书。
      几天之后的某个清晨,Melinda在把咖啡送到若谷桌上的时候,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问了一句:
      “是不是那天晚餐,我有什么事情让你感到不愉快或不舒服?”
      他当然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
      “没有,你很好。只是有个人,我至今放不下。”若谷微笑着说。
      在Melinda带着些许失望走出办公室后,若谷忽然想起了那个他口中放不下的人。于是,他忍不住地给舒菡发了封简短而直接的邮件:依蕊最近怎么样?很快,他收到了舒菡的回复:她依然单身无偶,并且急需一个好男人照顾。建议你回来试试。
      读着舒菡的邮件,若谷明白了:其实他还是不死心。既然做不到真的忘记,那就不如再试一次。就一次。如果试了,还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他会彻底放下依蕊,然后,努力爱上一个和她完全不同的女人,结婚生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几天后,若谷向自己的老板申请回北京发展。
      老板很困惑地问他:“为什么?”
      他笑着说“向大家证明我的取向。”
      几个月之后,若谷重新回到离开了几年的城市。
      在舒菡的婚礼上,他终于再次见到了依蕊。没有问候或拥抱,他站在她的面前,她抬头看着他,仿佛他们这几年,从不曾曾隔山隔海,隔了十几个小时的时差。一切,一如当年。
      若谷慢慢向依蕊靠近,渐渐成为了她生活中可以常来常往的一个人。可是,正当事情向着他所希望的方向慢慢发展的时候,一场毫无征兆的邂逅打乱了所有人的平静,让一切变得飘忽不定。
      那个早上,依蕊在TE会议室门口一脚踩空。若谷扶住了依蕊,却扶不住自己的心向着触不到底的深渊不断下跌。
      在依蕊和程灏四目相对的一刻,同是男人,若谷从程灏看似毫无杂念的目光中捕捉到了那倏忽燃起又熄灭的喜悦。
      若谷的脑子里不是没有闪过速战速决的念头。但有些事可以近水楼台,也可以守得云开,而爱情却不一定是精诚所至就会金石为开。想爱的人,也许什么都不用做,她还是会爱下去。不想爱的人,做得再多,她终究还是爱不上。爱情总是由得心动,由不得纠缠。况且,他也不忍心让她在旧爱新愁之间举棋不定。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能做的依然只是等待,等着两个人的圆满,或者一个人的离去。
      在那个扑朔暧昧的夜晚,若谷小心翼翼地试着吻了依蕊。那个吻,他期待了那么多年,一旦得逞,居然舍不得结束。他在她的唇齿间流连索取,仿佛唯有这样才能填充他这么多年的空白。而依蕊在他臂弯里的回应让他明白,从此刻起他能做得不再只是等待。
      依蕊因为赵煜的事情当众冲着若谷发脾气,他并不生气反倒很高兴。他了解依蕊,只有对自己亲近的人,她才会变得不讲道理。他也因此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晚上,依蕊突如其来邀请他回家的时候,他不想做什么正人君子,只想作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男人去感受期盼已久的,她带给他的悸动和快乐。那个晚上,在他们都精精疲力尽之后,他长久地注视着黑暗中依蕊已经熟睡的脸庞,如获至宝。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异常敏感,其实恋爱中的男人也一样。
      从那天依蕊回到会议室之后,若谷开始了隐隐的担心。Cathy明明告诉他依蕊被程灏因为公事叫了过去,可依蕊空着手回来后却说自己去买咖啡。他不知道他们见面聊了什么,但依蕊的态度如此闪躲,他们的话题应该不止是工作,又或者不关工作。
      平安夜,若谷在街上偶然看到了程灏和依蕊并肩而立。在他下车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表情是那么的不自然。那晚,一顿饭吃下来,依蕊说的话不到十个字。看着心事重重的依蕊,若谷甚至在想,如果这顿饭坐在这里的人是程灏,也许依蕊就不会这么神情恍惚了。
      第二天,依蕊告诉若谷下班后临时约了一个朋友吃饭。若谷的直觉告诉他,那个朋友应该是程灏。
      晚上,在陪晓梵和Jason吃饭的时候,晓梵问若谷:
      “依蕊和谁去吃饭了?”
      他淡淡地笑着说“不知道。她没说。”
      “徐若谷,你够大方的啊,女朋友和谁去吃饭都不问。”晓梵心直口快地开着玩笑。
      若谷在心里苦笑,怎么问呢?而且,如果依蕊见的真的是程灏,那也许还不如不问。
      吃过饭送了晓梵和Jason,若谷车开回到自己住的小区。从车里,他看到家里的灯一盏都没有亮,他猜依蕊应该还没有回来。他想不出此时的依蕊是在做什么,只是默默把车熄了火,靠在车座里,一动都懒得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若谷看到依蕊从程灏的车里下来。然后,他看到程灏一把将依蕊揽入怀中。黑暗里,若谷看着路灯下久久拥抱着的两个人,脑子里忽然很悲凉地冒出了一句: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在美国出差的那段日子,若谷加班加点的干活,为得是能够干完了尽快回北京。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到那晚程灏和依蕊长久拥抱在一起的情景,若谷的心里就会慌乱到没着没落。
      若谷生日那天,依蕊的电话并没有如约而至,他猜那一定是因为她忘记了。接着,他的脑子里重新出现了那晚程灏和依蕊的拥抱。于是,头脑发热之下,若谷第一次给依蕊发出了一条有些赌气的短信。结果,过了很久他都没有收到依蕊的回复。
      若谷忽然有些害怕了,他开始乱了方寸地猜测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他不停打电话给她。她的手机、他家的电话、她家的电话,一律无人接听。到后来他居然真的希望这个时候依蕊是和程灏在一起。因为,那样的话,至少她是安然无恙的。
      回到北京,在机场,当依蕊悄悄把戒指戴到若谷手上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他无从招架。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满心的欢喜,唯有笨手笨脚紧紧地拥住了眼前的爱人。
      在爱情尘埃落定的瞬间,他明白:这十几年的等候终归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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