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水千山走遍》藤苔程诺

17、第三章第七节。

　　果然第一反应就是跑到阳台看楼下的光景。但是她的宿舍比较偏，又正对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视线所及之处根本看不到什么。

　　仔细又读了一遍两个人的对话，确认自己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果然歪着脑袋想了想就打定了主意。也没忘记跟室友嘱咐一句中午不一起吃了，她背上包又顺手从门旁边拎了把伞就出门了。

　　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就是绝交。没错，如果靳彦忻敢耍她的话。

　　跟在果然后面走的妹子在被她时快时慢的步子挡了两次之后终于明智地选择了绕开她，局促不安的果然也完全没注意到妹子路过时打量的目光，怕他等久了又担心显得自己太着急，怕这一切真的是恶作剧又担心显得自己太过于漫不经心。

　　还没走出宿舍楼大门果然就注意到了楼对面平常空无一人的公告板前有些不寻常。身材颀长的他一下就跳进她的视线，同时出现的还有他身边莫名其妙围着的两个女生，布衣加长裙，很森女风打扮。

　　果然皱了皱眉眉头，放慢了步子，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扰。

　　对于搭讪已经习以为常的靳彦忻客气地跟她们解释着自己在这里等女朋友，两个姑娘才红着脸恋恋不舍地走了。

　　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两个女生相互嘀嘀咕咕还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果然回神的时候发现靳彦忻在看着自己，耸耸肩假装轻松的把手上的伞利索地塞进他手里：“知道以你的智商不会带伞的。”

　　“没想到以你会那么笨不愿意下雨天跟我打一把伞。”靳彦忻想想永远躺在自己背包里的雨伞，扬了嘴角在果然眼前晃着手里的伞说。

　　一把伞，一把伞，果然的脑子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浮起画面了。咬了咬嘴唇，果然却还是不肯松口：“如果真的下雨我就回寝室。”不成想嘴上很争气，肚子却是很不争气地大喊了一声。

　　两人站得很近，靳彦忻当然也听到了，直截了当地说：“你的肚子出卖了你想跟我吃饭的心。”

　　“我的肚子只是在提醒我你有请我吃饭的企图。”果然抬头看他，却只小小声念。

　　靳彦忻笑：“消息这么灵通知道我要请你去哪吃吗？”也根本没给她回答的机会就自顾自接着说：“那就跟我走吧。”凝视着她的眼睛，靳彦忻捏了捏拳头，抬手却只揉乱了她的头发。

　　引以为傲的自控能力，真的不过如此。

　　对于他突如其来有些亲昵的动作果然缩了缩脖子，收了目光低头专心看路。

　　并肩走在校园里，好长一段路都没人讲话，但无论如何都会觉得不自然，沉默存在于这两个人之间，好像反而很反常。

　　眼神闪烁，果然支支吾吾地还是决定开口问清楚；“所以你还没回答我。”靳彦忻不讲，自己总不能把这事儿拖着不问明白，不然从今天开始肯定又是无穷无尽的失眠。

　　“什么？”明知故问，靳彦忻停下了步子兴致勃勃地看她有些躲闪的目光。其实，怎么会不知道她想问什么，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满是对没把握的忐忑。

　　果然始终低着头：“如果是大冒险的话，时间也有点长，吧？”绝交，她心里明明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靳彦忻弯腰去看她的目光：“你不觉得大冒险给我出这种题目是便宜我吗？随便告白都不会失败好吗。”嘴里虽然讲着这样的话，看不到她的眼神他还是觉得不安心。也怪自己这么粗糙的告白，可怎么才能更好地确定她的心意呢。

　　“哦？”挑了挑眉毛，果然稍一歪头就能看到靳彦忻专注的眼神，这回她倒是没躲，就干脆的跟他对视。他这话的言外之意，是有过很多次？

　　“吃醋了？”确认了果然的眼神，靳彦忻终于放下心来，伸手刮了刮果然的鼻子。无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眼神总是不会骗人的。“只不过我很有责任心，不会随便告白的。”

　　不会，随便，告白。

　　也没看出来你这次的告白有多么不随便呢，果然偷笑，眨着眼睛看了靳彦忻一眼，发现他又重新直视前方，才偷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鼻梁没了就怪你。”

　　靳彦忻没回答，他能猜想到果然脸上此刻的表情和亮晶晶的眼睛，所以，即使在身边也不敢去看。果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断温习靳彦忻刚刚的动作和不会随便告白的那句话，连眼里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天气都变得可爱起来。

　　但果真没走多远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果然刚刚把自己的伞从包里掏出来，靳彦忻已经用撑好手上的伞遮住了她，又接过果然愣愣递来的。

　　当两个人各自把伞撑开，原本触手可及的距离一下子被拉长了。

　　果然抬头看着雨水沿着伞珠不停地滴落，不由得想到靳彦忻刚刚说的两个人一把伞的话。如果两个人能躲在一把伞下，断不会是他们现在这样的距离，但也好，否则他们也免不了会被淋湿，自己倒是还好，但如果害靳彦忻感冒就太过意不去了。她有些后悔自己的自作聪明，同时又庆幸着自己的小聪明。

　　雨下得急，地上转眼就有了积水。走路还在出神的果然没有留意，脚底一滑就是要摔倒的架势，马上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身边的东西稳住自己。

　　靳彦忻反应很快，赶忙伸手去扶以防她摔倒。

　　果然一边站稳身子一边感受着从他手上传来的温度，也没留意靳彦忻蹙起的眉头。站定后想要悄悄抽出手，却是被他握得更紧了，果然抬眼看他。

　　靳彦忻睨了她一眼：“第一次收到告白给吓成这样了？”同时捏了捏她的手，示意他指的是她手的温度。

　　果然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和靳彦忻现在的状态可以总结为两个字：牵手。

　　是不是，太快了？

　　“呃，下雨，就。”果然撇开眼，紧张得话不成句。自己的手凉脚凉不是一天两天了，时间长了习惯了也没什么可矫情的，没想到今天被他逮着了。其实，没想到他们会牵手还建立在另一个主要的问题上，那就是，没想到他会告白啊。

　　因为要牵着手，靳彦忻的胳膊都露在两伞之间淋了很多雨，而果然的手留在伞下安然无恙。靳彦忻看果然抓着手机呆呆地看着两个人握着的手：“害羞了？难道第一次牵手想拍照留念？”

　　说不害羞是假的，昨天还在跟智忻说喜欢上哥哥了，而今天。啊，智忻！她和靳彦忻的事情，该怎么跟智忻开口呢。

　　嗯……其实靳彦忻的说法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咳，”果然心虚地清了清嗓子，“那我就拍一张吧。”像是最贼怕被发现一样手速快得不行，麻溜地发送给了智忻。

　　城市的另一边，靳智忻因为在课堂上的尖叫差点被教授赶出去。

　　吃饭的地方是家素食馆，冷清得很，偌大的明明是饭点也只坐了两桌人。服务员也很高冷，看到两人进来了不冷不热地招呼，果然倒是喜欢这个态度，平日里无论是在饭店还是在商场，服务人员的过分殷勤总让她觉得不舒服。

　　跟靳彦忻一起吃的几次饭都不用果然和靳智忻头脑风暴决定吃什么，要知道什么都想吃的人永远做不了这样狠心的决定。但刚好因为靳彦忻对吃的东西需要很小心，往往选择的不是通过队里医生检查的饭店就是全素的餐馆，偶尔让两个小姑娘挑地方，也会避开荤菜默默地一个人吃青菜。

　　靳彦忻在外面吃饭的机会基本就都贡献给跟妹妹和果然的聚餐了，因为其实队里的食堂才是真正安全的地方。

　　所以对于靳彦忻带她到了一个素食馆这件事情果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但难过的是，今天中午又没有肉吃了。

　　素食馆的特色除了素就是分量小，但靳彦忻说了要请客，那果然就不客气了，没有肉怎么能不多点别的菜吃。

　　每次吃饭都会吃到撑无疑，果然这种吃了这顿不知道有没有下顿的精神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离开饭店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但路上还是残留了很多积水，马路上的凹凸不平在车路过的时候会溅起一片水花，靳彦忻很绅士地主动让果然走在里面。

　　“套路很熟悉嘛。”果然心里对靳彦忻再熟悉再自然不过的动作有些不舒服，但调笑他的机会还是得抓住。靳彦忻他……应该不只对自己一个人做过同样温柔的事情了吧。从前他身边的女孩子，只会比自己优秀。

　　这样想着，果然不禁整个人陷入了无法言说的低落。

　　靳彦忻听她没头没脑的一句，再看她脸上笑容慢慢消失，大概也猜到了她的想法，笑着说：“不会吧，靳智忻的醋你也要吃？”

　　虽然很小就离开了家，虽然靳智忻只比自己小1岁，但是靳彦忻还是想要努力承担起做哥哥的责任。出门在外时时都会想着她，能帮忙的都义不容辞，与此同时照顾女生的技能也基本都点了个八九不离十。

　　听到自己心里吵着在说你误会他了，果然还没想到要反驳些什么靳彦忻的电话就响了。

　　果然看着靳彦忻接电话的侧脸怔怔地出神，智忻会知道自己哥哥之前的女朋友吧。可是自己应该去了解吗？掏出手机想跟靳智忻通气却又有些迟疑。要命的好奇心，唉，可是知道靳彦忻的过去，自己应该更难过吧。

　　果然这边犹豫着，身边靳彦忻打电话的声音也源源不断地传进她耳朵里：“跟教练讲我在补课。”

　　果然的思绪马上被带跑了。靳彦忻说的是教练吗？那会不会是苏柏来的电话？是队里有什么事情喊他回去了？果然，自己，耽误了很多他的时间吧，宝贵的训练时间。呆呆地等到靳彦忻挂了电话果然才小小声问：“队里训练很忙吗？”

　　“最近有比赛所以他们很紧张。”靳彦忻耸耸肩表示对更高强度的训练也不以为然。

　　果然皱着眉试探地问：“你们的比赛，不会刚好在年底吧。”

　　却是不幸被果然言中，因为靳彦忻要参加十二月份在欧洲举办的世界杯赛，不得已错过了六级考试。

　　到达伦敦的飞机落地之后，靳彦忻才看到果然忿忿不平地留言给他说下次不要帮他补课了，那么久的心血现在都付诸西流。

　　靳彦忻没脸没皮地笑着回复：“果然想我了啊。”

　　世界杯赛程持续的时间很长，将近有三个月之久，比赛期间击剑队一直在欧洲逗留训练，所以队员们春节期间又是没能回家过年。

　　除了走亲访友，果然春节在家里的常态就是每天赖在床上，酒足饭饱，想着哥哥在做什么，拼命忍住不给他发太多消息让他得意。

　　但靳彦忻主动得很，一有空就会联系她。

　　中央台还是挺够意思的，虽然击剑在国内是比较冷门的项目，但是有中国运动员参加的通通都转播了，果然也眼巴巴老实地守在电视机前面看。虽然只有几场靳彦忻参加的比赛，但一看到他戴着耳机面无表情酷酷地出场，想炫耀的心情就会偷偷跑出来。

　　是她的男朋友，哈哈哈哈哈。

　　靳彦忻回国的时候新学期都已经开始半个月了。约好见面的那天，靳彦忻说要来学校接她，果然不想让他久等就提前下了楼。

　　想到要跟他见面，竟然会觉得有些尴尬。像是网恋很怕见光死的感觉，很担心他再见到自己，就会后悔跟自己告白。

　　远远地就看到果然依旧是穿了一身休闲风傻站在那里发呆，连自己走近了都没发觉。目光描着果然的眉眼、口鼻，五官轮廓，经验新动了动喉结，却兀自笑了。看来那种三个字三个字的话，自己一时半会儿还是讲不出口。他用手机轻轻敲着果然的脑袋，含笑问道：“不接我电话是在乱想什么呢？”

　　果然猝不及防地看他的笑容，原来依萍的想他想他想他真的不只是做作的台词而已。不情愿地看了一眼手机又茫然地看看他，刚才果然分明挂的是一个陌生电话号码的来电啊：“你换号码了吗？”

　　靳彦忻点点头递给果然一张卡：“你也换号码了 。”

　　“不是银行卡啊 。”接过卡看了看，果然假装失望地开玩笑。这熟悉的感觉一点也不像好久不见，而像是昨天才见。

　　“以后会有的。”

　　突如其来的正经让果然无所适从，只好赶快把话题撤回来：“给我这个干吗？”

　　“宣誓主权。”看果然红了脸，靳彦忻继续一本正经的节奏。

　　睁大了眼睛看他，又倏地收回了目光不敢跟他对视，“我的手机又不是你的，不干。”果然心里忍不住碎碎念。不是说好出国比赛的么，为什么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上了什么情话培训班。

　　你是我的。

　　靳彦忻一瞬不瞬地看着果然，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的笑：“知道你最近总找我话费不够了。”如果刚才那句话讲出口，果然估计害羞得要逃走了。

　　微微松了一口气，还是这种没什么正形的对话适合他们两个：“那都是你找我的好吗！”虽然看不太懂靳彦忻脸上莫名其妙地笑容，果然嘴上还是不能被他占上风。

　　靳彦忻笑着点头妥协：“所以，为了方便我找你。”跟着报了一串数字。

　　果然又看了看刚才打来的电话号码，抿着嘴尽量不让自己脸上的笑容太明显：“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吧。”一边说一边走一边狂按手机，用原本的号码通知大家要更换新的手机号，动作利索，很快就换好了新的电话卡上去。

　　从今以后，自己和他就是明目张胆的谈恋爱了啊。想到这里果然想伸手拍拍自己脑袋，明目张胆这词儿用的，难道之前就见不得人吗。

　　不过自己的担心还是多余，因为靳彦忻，似乎，真的，喜欢她。

　　这念头让她雀跃。

　　兴奋到手机响的时候差点脱手，还在疑惑这谁呀行动这么迅速刚刚换的电话就打过来，看了一眼手机却发现是靳彦忻。

　　果然不知所以地抬头看他盯着自己手机的好奇表情，干脆地把手机举到他面前：“见到面还打电话？这么浪费电很不环保的。”

　　靳彦忻眉眼舒展，挂断电话毫不掩饰地说：“想看你的来电显示。”

　　还以为又是什么恶作剧的果然显然对他的直白没有防备，恍然想到自己手机里给他的备注，马上转移了目光假装看风景。天啊，羞耻，她还自己把手机给他看！

　　“这名字不好，显得你太拜金。”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饭店门口，靳彦忻一边推开门一边说得风轻云淡。

　　果然瞪他一眼，一边佯装要改备注一边愤愤地说他是文盲。眼光不经意地在手机上滑过，却是刚好捕捉到了联系人信息里面的生日。

　　也就是，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自己居然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