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水千山走遍》藤苔程诺

16、第三章第六节。

　　图书馆跟她的宿舍还有些距离，怕靳彦忻等急了，她小跑着过去。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人捧着本书挡住自己的脸站在图书馆旁边的电话亭隔壁，T恤运动裤，双肩包随意地挂在右边肩膀上。

　　“什么事情还要劳您大驾光临？”果然跑得还有点喘，完美掩盖了脸上红晕的真正原因，仰头看着靳彦忻不明所以地问。

　　靳彦忻看着她鼻尖的细密汗珠和亮晶晶的眸子，扬起笑容：“我来指导一下当代大学生体育锻炼。”

　　“本姑娘身体健康得很！”当然能听出他话中的暗示，果然双手抱臂，不满地看他，“有话快说。”果然跟靳彦忻这家伙说话还要摒弃脑海里的一切杂念才对。

　　靳彦忻倒是不着急，把手里拎着的包子举到果然面前：“赏你的。”

　　果然气势一下子弱了，接过包子一边吃一边怀疑：“你不会跑这么远来只是为了给我送个包子吧。”靳彦忻的学校虽然离这边不远，但这个时间大部分学生们的第一节课都还没结束，所以果然推测他应该是从训练队过来找她的。

　　靳彦忻看她不拘小节的吃相，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一脸嫌弃：“小姑娘想法倒是很多嘛。”

　　果然瞥他一眼，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全塞进嘴里，鼓着腮帮一边咀嚼一边不服气地看他。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可这样的心情多一秒都不能给吗！本来还想关心一下他有没有吃过早饭，现在看来简直是多余！

　　再说，他们队里要早训，也该是吃过了才来的。

　　“12月的六级我报名了。”看果然差不多吃完了，靳彦忻才扬了扬自己手中的书开始谈正事，“所以今天想要拜托你。”

　　果然这才仔细去看那书——封面上言简意赅的四个大字《六级词汇》，果然心里批评了自己一句，谁让你光把注意力放在人家脸上的！

　　“不是四级吗？”上次请靳彦忻帮忙的时候，临走他是说过这么一句。但靳彦忻平常训练又上课，都没什么时间跟靳智忻见面，所以果然也只以为他是开玩笑便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他还真的来讨债。

　　靳彦忻看她那迷惑的表情，一边戏谑地笑她会把跟自己见面的对话记得那么清楚一边得意洋洋地解释他在六月份就如何凭自己的实力考过了四级。

　　果然立刻换上了崇拜的星星眼：“我刚刚开始准备四级呢，不然你帮我补习一下？”心里面已经笑开了花，倒要看看靳彦忻怎么回复哈哈哈哈。

　　“可智忻跟我说你的水平过六级都是小菜一碟的。”靳彦忻一脸不要欺负我读书少的表情。

　　干笑，果然看都不敢看他，靳智忻原来老早就把自己卖了。不过人家来都来了，还给自己带早饭，不好让他白跑一趟，上次他也的确帮了自己的忙，而且他又是智忻的哥哥，自己于情于理都该尽自己一份微薄之力。

　　图书馆是自习的地方，其他人都安安静静的，也不适合两个人进行教学。不过刚好果然学校周围有一家她和舍友比较常去的冷饮店，她跟那里的老板娘熟到已经交换了微信号，平时还有挺多人在那边学习，于是果然便带着靳彦忻过去。

　　冷饮店也是刚刚开门的样子，除了他们没有别的客人。靳彦忻要了一瓶纯净水，果然点了一杯橙汁，然后开始翻看靳彦忻带来的往年六级真题。

　　题目与自己前两天刚刚接触的四级相比有一定的难度，对她来说还大概算是在能力范围之内，但主要问题是题目她自己都没做过，又怎么给靳彦忻解答呢？

　　果然皱着眉有点为难地看看书又看看靳彦忻：“不然这样，我先跟你一起做，做完了我们再一题一题来讲，可以吗？”

　　似乎也没有其它更好的方法了。两个人凑在一套题前面看，果然完全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眼神情不自禁地就飘到身边的人脸上了。他靠自己太近了啊，身上须后水的味道和沐浴过早晨阳光的味道笼在自己身上，还从没有跟他这样安静地相处过。

　　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果然咬着嘴唇提醒自己，这时候不集中精神一会儿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该被靳彦忻调侃了。

　　但好在靳彦忻做题也是慢吞吞的，5道题花了半个世纪那么长还做错4个，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不会。

　　“你这水平是怎么考过四级的？”果然对着他的答案苦笑，怀疑他是故意避开了正确答案。

　　靳彦忻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旁边撑着下巴看她：“运气好而已。”

　　不敢再多看一眼他的表情，果然强迫自己把目光放在阅读上面，硬着头皮开始逐句带他分析。尽量不去看他，果然认真地一边解释每一句话的含义一边帮他梳理生词，通读过原文又接着投入到题目的讲解里面。

　　“这样明白了吗？”题目讲完，果然终于敢把目光投向他。

　　靳彦忻点点头，理解能力倒是很强。果然便放心地让他把生词先整理出来背一下再继续做下一篇。这样自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他。

　　靳彦忻刚抄了两个单词就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果然说：“你这样看着我我怎么学习。”

　　果然顿了一下才装腔作势地回复：“你以为谁愿意看你啊，还不是你自己跑来要我看着你的。”说这样的话当然心虚，果然把眼光转向别处，有意不和他对视。

　　他们的位置旁边有一大块广告展板，材质刚好会把两个人的影子映在里面。果然眼睛眨也不眨地沉浸在那双影子里面，忽然有些希望他们之间会永远定格在那样的距离。

　　手机突然不识趣地震了震，果然打开却发现是冷饮店老板娘发来的微信：“你男朋友好帅！”

　　局促地抬头看了眼靳彦忻，确定他没有注意到什么果然的思绪才回到手机屏幕上那晃眼的三个字，男朋友。

　　男朋友。会有靳彦忻这样的男朋友，换言之，也就是靳彦忻的女朋友，应该是那种仙气飘飘的漂亮妹子吧。白色裙子黑色长发，不是贞子那种，而是所有男生见了都会为之倾心的女神级人物。

　　而自己呢，永远都是牛仔裤运动鞋标配，从来都是随便洗个脸就可以出门。即使，即使知道要见的人是他。

　　整理好单词的靳彦忻抬头看到正出神的果然，在她面前摆了摆手：“你怎么了？怎么跟智忻从体重秤上下来一个表情。”看她笑出来才放心地接着说，“这单词你下次帮我抽查吧，不然我怕我不会背。”

　　下次？听起来，其实，有点期待。

　　后来不仅有了下次，还有了下次的下次，以及……虽然靳彦忻每次都会坚持送果然回宿舍，但果然却是偷偷摸摸地生怕别人知道自己跟他认识。

　　自己，似乎还没有优秀到可以认识他的地步。

　　可帮他补习六级考试的次数多了，果然也会有点沉迷的错觉。

　　上课的时候老师犯了哪些好笑的错误，读书社团学姐又布置了什么书，上周的running man很好笑，学校食堂新加了菜色，今天的晚霞很美。

　　都下意识地想掏出手机发个微信告诉他。

　　学校里面没有人能让她安心地分享这样的状况，果然觉得是时候跟靳智忻见个面了，还特别叮嘱她，一定一定不要叫她哥哥一起。

　　两个人约在各自学校中间的一家咖啡馆，果然先到，盯着收银台旁边橱窗里面精致的蛋糕，在想靳彦忻那家伙会不会喜欢吃这样的甜食，连靳智忻来了都没发现。

　　靳智忻马上意识到果然的出神：“你不太对劲？”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从前两人即使天天见面果然都是事无巨细说个没完，今天怎么一言不发。

　　“嗯。”果然马上点点头。不对劲啊，当然不对劲，但是怎么跟智忻开口呢，我喜欢上你哥哥了！是不是有点过于直接？但磨磨蹭蹭又不是她的风格……唉，连跟智忻说这件事情都觉得难以启齿的话，那大概永远都没办法把这样的心思告诉靳彦忻了吧。

　　“你是不是背着我喜欢上别人了。”果然这样的情绪很少见，靳智忻挑了一个可能性试探，还强行乱给自己加戏，“你要跟我分手？”

　　果然居然没生气，反而是心平气和地问：“如果我跟你分手你哥哥会打我吗？”

　　“他应该会比较高兴吧。”似乎每次果然和哥哥见面都是剑拔弩张，一言不合就准备动手的阵仗。不过好像也就从来没有言和过？永远都是你一句我一句地反驳对方。靳智忻踌躇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在躲着他？你们俩是不是不太合得来？”

　　原来自己跟他妹妹关系变差会让他那么开心吗。果然他对自己那样的态度不是毫无道理的吧。也许是自己跟靳智忻走得太近让他觉得自己的妹妹被别人抢走了？好像他也不是这样的妹控。

　　但其实，说不定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到底怎样又才算是了解呢。

　　“怎么了？”看到果然满脸的闷闷不乐，靳智忻有些疑问，却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睁大了眼睛：“难道你？喜欢上？靳彦忻？了？”

　　果然悲壮地点点头。是吧，从游泳馆开始就是了吧。自己这种状态，如果不是喜欢都解释不通。可是他的态度又是什么呢？虽然最近比较频繁的见面，但他从来都没有明确的表示过什么，即使模糊的，也一次都没有。

　　“我不应该再见他了。”如果这样的话，不如断了自己的念想吧。非黑即白爱憎分明，果然是会这样钻牛角尖走极端的人。

　　靳智忻皱着眉头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不啊？说不定我哥也喜欢你呢。”如果果然能和哥哥在一起，她应该是最开心的那个人吧。

　　“不会的，他身边那么多好看的妹子。”果然叹了口气，低着头告诉靳智忻自己帮她哥哥补英语的事情。

　　靳彦忻走在路上永远吸引着那么多妹子的目光，果然站在他身边相形见绌，会努力想把自己缩小不被注意，不够好，不足以与他并肩前行。

　　靳智忻赶快摇摇头反驳：“都是高大的汉子好不好，苏柏那种的。他虽然说话不着调，但跟妹子们关系很清楚的。”虽然她跟哥哥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但几乎哥哥身边玩得比较好的朋友她也是认识的，哥哥的女性朋友无外乎都是队友，同班的女同学他有时候都会记不清名字的。

　　两个人围绕着果然觉得自己不够好和靳彦忻很好展开了讨论，靳智忻一直在纠正果然有些扭曲的想法。

　　喜欢一个人，永远都要这么卑微吗。

　　这样的心思，不能永远靠别人猜，你不说，那谁又知道呢？你以为你的行为表示得够明白够清楚，又如何确定它们落在对方眼中心中的印象呢？既然都觉得可以选择破罐子破摔不见面了，那么反正也没什么可失去，不如就说出口搏一搏吧。

　　“讨论什么呢这么激烈？”正讨论的热火朝天，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果然瘪着嘴瞪着眼看着站在靳智忻身后的靳彦忻，又看看智忻。眉眼之间向靳智忻发射信号，他怎么来了？不是明明说好不要叫他的嘛。

　　靳彦忻爽朗地一笑，自助服务加了个位置坐在两人中间：“就猜你会跟她在一起。”本来还是按计划跟果然约着补习英语的，结果没想到果然说有事。又考虑到跟靳智忻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所以就转去约妹妹吃饭。

　　靳智忻虽然很为难，但真的好不容易碰到哥哥有空，她只好乖乖答应下来。只不过因为之前跟果然说好不带哥哥一起的，所以特地预留了一些单独给果然的时间。却没预料到会是劲爆的八卦，不，消息。

　　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果然下意识地一手抓住了背包，一边跟靳智忻眨眼一边心虚地丢下一句“你们好好玩啊突然想起来有事情我先走了啊哈哈”就慌不择路地跑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完全是做坏事被抓了个现行的既视感。

　　在地铁上收到靳智忻一段长长的微信，希望她能好好把握住机会。

　　果然苦着一张脸读完，却是愈发觉得今天的见面不仅没有达到目的反而是加重了她的心事。靳智忻保证过在果然松口之前自己绝对不会对哥哥透漏半点风声，但果然心里竟然会有一点点期待她会旁敲侧击地就那么告诉哥哥。如此一来，便也省了她的纠结不是吗。

　　果然又是不出所料地失眠了，还好明天上午没课，否则又该是大大的黑眼圈。失眠失眠，认识他之前从来都不会的。凌晨默默发了条朋友圈吐槽自己：“说出来会好过一点的鸡汤是谁灌的！”，顺手配了一张吐血的图。

　　第二天上午果然是被一阵雷声吵醒的，左眼睁开一条缝瞄了一眼手机，11：56的时间下面亮闪闪的一条“你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果然打开看了一眼，整个人差点飞起来。

　　时间：清晨六点。

　　发送人：靳彦忻。

　　内容：“我觉得你是喜欢上我了。”

　　不要慌不要慌。果然默念着关掉微信，锁了手机，重新躺回床上，闭好眼睛深呼吸，心里默数了六十秒。

　　重新打开微信，那句话仍旧静静地躺在那里。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疼痛的感觉让果然终于可以确定不是在做梦了。

　　不要慌不要慌。智忻给自己的承诺从来都不会违反的，自己也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起过靳彦忻的事情，所以他应该还是不知道的。那到底要怎么回复啊！！！

　　冷静你要冷静。好，想一想你们两个平常说话的方式，回复不要太反常。

　　昨天见面的时候智忻也提到了，两个人的套路永远都是跟对方对着干。果然握了握拳，在屏幕上小心地敲：“凭什么。”三个字好像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点了发送又生无可恋地躺下盯着天花板。

　　不知道他会回复什么呢？这时候估计八成在训练没时间看手机的吧。不能再这样躺着胡思乱想下去，果然强迫自己下床去洗漱。

　　放着音乐的手机突然声音被吞掉一截，叼着牙刷的果然马上飞扑到手机上看信息。

　　“不然干吗老找我聊天。”靳彦忻靳彦忻是靳彦忻！

　　果然笑着一边刷牙一边打字：“所以呢？你还老找我聊天呢。”那表情，让刚刚下课回寝室的室友看到不禁打了个哆嗦。

　　消息刚刚发过去，靳彦忻的名字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

　　果然正满心期待地盼着他的下一句话，室友却说要用厕所让她赶快把牙刷完再出来发花痴。果然愤愤地去了，牙膏确实在嘴里停留的时间有些长了。

　　室友在厕所里听到了果然的嚎叫。

　　都是因为靳彦忻带着个人特色的直言不讳：“我那么忙还要找时间跟你聊天。你来看看我的聊天列表，我天天跟你聊天就是喜欢你，还等我表白吗？”

　　我天天跟你聊天就是喜欢你。

　　就是喜欢你。

　　喜欢你。

　　室友有些担心地从厕所里面跑出来，然而看到果然正抱着手机在床上笑着打滚，送了口气，那么窄的地方也不知道她怎么滚得开。

　　嘴角咧到两边停不下来的果然还要恬不知耻地继续敲回复：“那当然了，你不表白谁知道。”

　　“这么厉害倒是别接受啊。”不知道是不是跟果然拌嘴多了，靳彦忻激将法用得得心应手。

　　“偏要接受。” 按捺住想去见他的冲动，果然看向窗外，正感叹今天天气真好却看到天边的一朵乌云，心里蓦地一紧：“靳彦忻，你该不会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你下楼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