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水布垭

2、迷之性别

　　提到淑妃，高衍脸色骤变，一双杏眸快要喷出火来：“你平日里够刁难淑妃的了，如今你若是敢借朕之手对她做个什么，朕……”
　　“臣妾若是敢动淑妃一根汗毛，皇上一定会要了臣妾的命，臣妾父亲及兄长乃至整个族人都会受到牵连，程氏一门的忠贞名声从此一败涂地。”程靖婉歪着脖子打量着对面的女人，有气无力地吐出了这段话。
　　听了一年多，她已经能够倒背如流了。
　　高衍扫了她一眼，打鼻腔里冷哼了一声。
　　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小看了这位皇后。
　　对于今天的这件事，若是换成了旁人，必然会被吓得魂不守舍，抑或是哭哭啼啼吵个不休。然而她，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变成男人的事实。
　　也许，她早已做好了这个准备……
　　“皇上！”恍然间，殿外俨然响起一个男人尖锐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急，瞬间便打断了他的遐思，“淑妃娘娘出事了！”
　　高衍一怔，想也不想便开口厉声道：“淑妃怎么了？”温婉柔媚的声音响起，他才反应过来，看着对面那具原本属于自己的身体，如月的眉头紧皱，给了她一个通俗易懂的眼神——还不让李海进来！
　　端着九五之尊模样的程靖婉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并没有什么话想说。
　　看来，这个男人要想收回皇帝的架子，还得好好磨练磨练。
　　李海是内廷总管，皇帝是贴身内侍，今天早上他也是被皇帝的言行举止委实吓得不轻。
　　自打皇帝来到凤仪宫之后，所有无关紧要的人都被赶了出来，帝后二人独处一室虽然不会发生什么，但难免还是会发生些什么。
　　这会儿只听到皇后的话语，素来对淑妃宠爱有嘉的皇帝陛下却是默不作声，纵然是服侍过三位君王的李公公也是困惑不已。
　　莫非……
　　“进来。”里面传来的声音还是皇后的。
　　秋风拂过，落在李公公年迈的身子上，让他冷不丁一哆嗦。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殿门，前殿空空如也，一双起了褶皱的手稳稳地收在袖子里，李海不容多想，迈步入了内殿。
　　皇帝和皇后皆规规矩矩地坐在榻上，衣冠虽整理得妥当，却也不难看出是匆忙所为，想必是经过了一场异常猛烈的云雨。
　　看来陛下是想通了……大概，淑妃的地位怕是有些保不住了。
　　李海一本正经地遐想着，来到二人跟前站定，稽首行了个礼。
　　皇帝还是往日的风骨，面上尽是从容之色，倒是皇后，多了几分急切：“李海，淑妃出了何事？”
　　她不说，李海想必是把自己要说的话给忘了，猛然一惊。本该顾及到眼前二人的关系和皇后的尊严，但又想到这位皇后与世无争，便淡淡地开了口：“今日早晨皇上将淑妃娘娘赶出了甘泉宫，此刻淑妃娘娘正在承庆殿自缢。”
　　正在自缢——换句话来说，就是正在等待着有人来救援她、疼惜她、安慰她、哄她。
　　李海说完，不忘将目光投向镇定自若的皇帝陛下。
　　而他却忽略了皇后娘娘跳动的眉梢。
　　“怎么回事？”皇后咬牙，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坐在她身边的男人。
　　程靖婉摸了摸自己坚实的胸膛，理了理嗓子，义正辞严地说道：“晨起忽觉神态微顿，触手所及乃一女子之肌肤，朕惶恐，着人点灯，见其为淑妃，愈发惶恐，遂驱之。”
　　那双饱满的胸脯上下起伏快而有序，高衍瞪大了双眼，娇媚的眸子里几欲要喷出火来。
　　两人身体交换之事不知是昨晚还是晨早，但不管是哪个时间，这个程靖婉都是睡了他的女人然后又赶走他的女人的女人，任意一条罪名都够她受的了！
　　“简直是放肆！”高衍起身，面色铁青，扫了榻上那个安稳的人一眼，连御寒的披风都顾不得披上便匆匆往殿外走去。
　　淑妃素来心思细腻，大清早的就受到了那样的羞辱，想不开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急火攻心的皇帝陛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叫上李海直奔承庆殿。
　　李海回头望了一眼高枕无忧的皇帝，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困惑的气息，但又容不得他多说一句，只得在叹了口气后紧随皇后的步伐出了凤仪宫。
　　程靖婉摸了摸自己的胡茬，摇了摇头，开始坐在镜前安安心心地梳妆打扮。
　　高衍挺着沉甸甸的胸脯穿廷过巷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承庆殿外，一阵鬼哭狼嚎从殿内传出，尖锐细腻，如针扎般穿过耳膜，刺得人鸡皮疙瘩哗哗地冒。
　　“我不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把一颗心都交给了他~~~~如今却落得个如此下场~~~你们都不要拦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淑妃哭得凄凄惨惨，四五个宫女拉都拉不住，一个劲儿地往套好的白绫上面凑，脖子伸得极长，粉蓝色的襦裙凌乱不已，可见其求死之心多么强烈。
　　高衍心疼极了，飞奔上去将寻死觅活的淑妃从白绫上取了下来，劝阻的几个宫女一脸茫然地退到了一旁，看着皇后用力拔山河的姿态将淑妃娘娘打横抱在怀里，面上尽是担忧之色。
　　淑妃任由皇后将她悬空抱起，全然忘了此前想要寻死的念头，半真半假的泪水挂在脸上，没有任何粉黛装饰，一双明眸漆黑，娇小的嘴唇微张，却也生得俏丽。
　　皇后胸口的那两坨肉虽然不及她的，但抵在身上的感觉……
　　高衍眉头早已拧成了一团，漂亮的眸子满是怜惜地望着怀里的人，带着几分斥责地说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可有想过我？”
　　淑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嗖”地一下从皇后身上跳了下来，伸长脖子往殿外瞧了一眼，见门口只有李公公一人，难免有些失落。唇角不满地撇了一下，片刻前的柔弱丝毫不存，横了皇后一眼，理了理衣裳，打鼻腔里冷哼道：“皇后娘娘是来看我的笑话的么？”
　　高衍下意识地回了下头，但是外面只有李海。
　　然后，他猛然警醒，如今的他才是皇后。
　　一时间，他有些懵。
　　“娘娘放心，只要陛下心里有我，我是不会死的。”青葱般的手指互相揉了揉，淑妃冲高衍冷笑道，“你我二人明里暗里斗了这么久，何必呢？两年了，陛下可有正眼瞧过你？若不是看在先皇和程国公的面子上，你早就被废了。”
　　高衍听得目瞪口呆。
　　淑妃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喝着侍女递上来的温茶，扇贝似的睫毛好看地闪动着，却是连头也懒得抬起来：“而且你自己也说过，若是今年陛下还没回心转意，你便会把皇后的位置让出来。”
　　高衍双拳紧握，所有的担忧和焦虑全部烟消云散。他似有所思地凝视了淑妃几眼，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转身拂袖离去。
　　淑妃放下茶盏，起身对着皇后的背影稽了个首：“皇后娘娘好走。”
　　这后宫中的女人，竟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李海脚步不停地跟在高衍的身后，见他面色有些难看，深知淑妃的脾气惹怒了他，一路默默随着他，待走过御花园的玉石桥时方才开口：“娘娘……”
　　高衍还没能适应自己的身份，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什么事？”
　　“无事。”李海淡定道。
　　高衍忍住了脾气，在一株垂柳下站定，晨风将他头顶的柳枝吹得唦唦作响，心底的烦扰全部被绞成了一团。
　　“李公公，”他望着李海，似笑非笑道，“你可知道这世界有种巫术，能交换人的灵魂？”
　　李海听得一脸茫然。
　　高衍咬咬牙，又道：“今日晨早，皇……上发了疯地来到了本宫的寝殿之中，你要知道，皇上可是极少来我宫中的。今儿一路疯言疯语地跑了过来，而后又昏睡了许久，待他醒来之后，本宫便发现他与往日大有不同了。往日里若是淑妃哭闹，他必然会心疼，但今日却无任何反应，简直是判若两人。李公公难道不觉得，皇上是中邪了吗？”
　　李海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半白的鬓发在晨光中泛着光。他好奇地问了问：“的确像是中了邪。但这关‘交换灵魂’什么事？”
　　而且这位皇后对淑妃的热情，也同中邪没啥区别。
　　高衍一时语塞，想了想，拿眼狠狠地瞪着他。
　　“娘娘您多虑了。”李海笑了笑，“皇上只是进来太过操劳朝堂之事，并无大碍。”
　　操劳。
　　细风流过，高衍驻足桥头，纤纤玉指拂过杨柳枝梢，佳人面如灿若桃花。
　　他也知道自己每天都在操劳，但是这话经由他人之口说出，到底是让人有些飘飘然的。
　　“娘娘，您怎么在这里啊！可算是找着您了！”适时，杜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行了个礼徐徐说道，“程国公求见。”
　　柳叶般的眉梢几不可见地跳动了一下，高衍开口问道：“何事？”
　　杜鹃有些发愣，素日里娘娘听闻程国公前来的消息，可不是这个反应啊……
　　“这……不是您说的，让国公今日来凤仪宫吗？”杜鹃突然发现，跟了自家主子这么多年，还是没能对她了解透彻，不免有些落寞。
　　高衍捋了半天，渐渐适应如今的身份之后，绽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父亲此刻在哪？”
　　程国公每日都出入宫中，实为早朝，与皇后见面的时间寥寥无几。皇后虽在他的面前蛮不讲理目中无人刁钻刻薄无理取闹，但对宫中规矩却是恪守严厉，于外人来说，她可是个称职的皇后。
　　然而，他父女二人怎的早不见晚不见，偏偏在今日身份调换之后相见？
　　难不成，这件事真的与程家有关？今日他父女二人聚首，可是为了……谋逆？
　　杜鹃没有注意到自家主子的脸色变化，搀着她缓缓地往凤仪宫的方向走去：“国公大人在凤仪宫。”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皇上正陪着国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