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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千岛湖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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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靖婉没有想过当皇帝,不想当皇帝自然也是不愿理朝政的,支走张绍骅之后,她就彻底自由了。
冬日的西湖格外宁静,没了盛夏的繁花似锦,广阔的水面上只有薄薄的寒气迸出。
今儿个的天气有些阴沉,萧瑟的寒风一阵接过一阵,夹杂着枯木枝叶,让本就因寒冷而行人甚少的断桥变得格外凄凉。
下了马车之后,程靖婉便徒步来到了断桥,不远处有几个行踪诡异的人正时不时往她这边落上一眼,生怕这位主子有任何闪失。
程靖婉将双手没在黑狐裘绒披风里的袖子中,清冷的脸上有丝丝因寒冷而泛起的红晕,从鼻子里呼出的白气在这样寒滞的空气中尤为明显。
杭州以西湖著名,西湖则有断桥相依,断桥残雪亦是难能可贵的奇景。白都的雪比江南要早很久,不过刚刚入冬便有雪沫子纷飞,只消一个晚上就能银装素裹。
从小在白都长大的她对雪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企盼了,然而这江南的风,似乎和中原略有不同。
寻了个较为干净的石阶坐下,程靖婉倚在石栏上眺望着远方白茫茫的水面,思绪开始有些飘忽。
她不过前脚刚迈进杭州城,大哥的消息便传了过来,说不日将前往杭州。
美其名曰护驾,可是他的真正目的,却是不得而知。
平心而论,她是真的不知父亲和兄长是如何打算的,如果真如高衍所说,程家有意谋逆,那么她,是嫁夫随夫,还是该支持娘家呢?
寒风的肆掠并没有停止,天上的浓云密布,大有下雪的趋势。平静的湖面上偶有几片枯叶漂浮,狂风扫过之际它们则顺势往前移了去。
高衍以前总说她没心没肺的,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那种厌恶的态度,已经是摆在明面上了,如今两人调换了身份,那份厌恶之情不由分说又涨了几分。
所有人都想当皇帝,可是坐在龙椅之上的人却不是很有滋味。她想把皇帝的身子还给那个人,然后做回自己的挂名皇后,一切如旧,彼此都相安无事。
至少,高衍对她的憎恶不会逐渐加深吧……
到底要怎样才能变回以前的样子呢?
在两人灵魂互换的头个晚上,付淑妃和她在后花园有那么一点点小过节,但终究是付蓉太过嚣张了,不行礼倒无所谓,只是甩个胳膊把她撞到在一旁,这是个什么理儿?程靖婉不过是起身打了付蓉一巴掌,然后那个女人就龇牙咧嘴剜了她一眼,然后哭哭啼啼地往甘泉宫的方向跑过去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程靖婉是心知肚明的,但是这样的场景,换做是任何一个皇后都是忍不了的吧?
不知道付蓉在皇帝的耳边吹了什么风,在她刚刚回到凤仪殿的时候,高衍便风风火火地将她召去了御书房,并把她一顿好骂。
这次没有要她抄书,只是简单地骂了一通。
程靖婉忍着气回去就洗洗睡了,合上眼之前,她心里暗道,若是有机会让高衍尝尝被冤枉的滋味,就算是要了她的命都无所谓。
于是第二天,他们俩的身份就调换了。
而且后来,她也成功地让高衍品尝到了被冤枉的滋味。
深呼了口气,程靖婉晃了晃蜷着的腿,西湖的寒气渐渐将她吞没,透过厚厚的狐裘侵蚀入骨髓。
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程靖婉起身趴在石栏上垂头望着宁静的湖面,淡淡的水气遮住了原本的清澈,将倒映的人影投射得及其模糊。
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了,她和高衍的魂魄会不会给调回来?
油然而生的这个念头让她甚是兴奋,修长的指尖轻点石柱,大有跃跃一试的意思。这样想着,一只脚已经跨过了石栏,小心翼翼攀在上面的模样,活像一只黑蚂蚱。
守在不远处一块石碑后面的两个冷面便衣侍卫见皇帝有轻生的念头,心下一惊,准备上前一步拯救国君。
就在他们踮脚欲施轻功的时候,一个粉滚滚的东西不知何时从天而降,一把揪住想要轻生之人的衣襟将她拽下了石栏。
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一切都结束了。两个年轻人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那个瞧着十分熟悉的粉色身影,但由于距离的问题,二人始终叫不出她的名字来,但瞧着并非什么恶徒,便没有奔去,继续蹲在原地观察着。
“你……”若不是穿得厚,恐怕这一摔屁股上的肉都给摔没了。程靖婉拍拍屁股,看着这个一身粉色的“自己”,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原本想要吼出来的斥责也在这一刻消失了,嘴角的笑意到底是没能忍住,“哟,夫人,穿得很亮眼啊!”
那双漂亮的眉头陡然紧蹙,闻及“夫人”二字,高衍更是不悦:“你闹够了没。”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身粉色棉袄粉色披风是不是你从我最里面的那个衣橱里翻出来的?哈哈哈哈那是我出阁之前哥哥送给我的,我都不爱穿这种颜色的你居然喜欢,我的天呐,男人的眼光真可怕!”
“……”高衍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双拳在毛茸茸的袖间紧握,可依稀听见捏指头的响声。
程靖婉知道他心里定是不悦的,便不再嬉笑,低下头来,悉听数落。
高衍欲言又止,狠狠剜了她一眼后转身道:“跟我走。”
不过恰巧从西湖旁路过,便瞧着桥上有一个特别扎眼的人正在轻生,高衍扶着帘子的手一抖,立马吩咐车夫停了下来,来不及细想,便气沉丹田飞身跃了过去。
这个女人太能生事了,出来身边也不带人,虽知她并没有胆子跳下湖里,可若是来了个人推波助澜,届时她是想爬都爬不起来了。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竟敢不跟他通个气就出了宫,程家还没谋逆就叫她先给扣上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了!
在高衍刀子般的眼神胁迫下,程靖婉只得将他乖乖地带到自己落脚的那个客栈里。
一般在自己理亏的时候,程靖婉乖觉得如同溺水的小猫一样任人摆布,若是占了个理儿,那必然是笼中猛兽,目眦尽裂。
所以此刻,她只能埋头接受高衍的目光凌迟。
“你来杭州做什么?”高衍冷冰冰地看着她,语气十分不快。
程靖婉低声道:“查案。”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查千岛湖那个案子,我总觉得这事儿很复杂,所以亲自前来查探。”
高衍道:“那你查出什么来了吗?”
程靖婉道:“并没有,我这来得也不比你早多久啊。”
本有无数斥责陈列于心,可以一一列出将她喷个狗血淋头,可时至此刻,高衍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仿佛吞了一碗生黄莲,苦在口,哽在心。
隆冬的夜来得总是很快,酉时将至便有夜幕落下的迹象,加之今日的天气阴冷严寒,夜便来得更早了些,瞧这样子,大有降雪的趋势。
房中的炉火烧得极旺,将肆掠的狂风酷寒给一一拒在了室外。
程靖婉没有想到高衍会是一个钟情粉色的男人,脱掉了那层厚厚的棉袄,中衣也是粉色的,这很难让她联想到素日里一丝不苟的皇帝会是个粉装控。
待到夜深的时候,高衍便睡了过去。碍于身份问题,程靖婉并没有再叫一间房,等困意控制不住的时候,她也就脱了衣服,在高衍的身边安安静静地躺下了。
两年以来,这是他们俩第一次同榻而眠,想想还真有些微妙。
炭火依旧在蕴蕴地燃烧,敞开一条缝隙的窗户里有寒气进入,却也散掉了不少炭气。只是呼啦啦的风声逐渐顿了下来,偌大的房间霎时便陷入了沉寂里。
高衍的呼吸极浅,似乎睡得很舒适。他是个习武之人,有半分动静都能清晰明了,然而自己从卧榻到现在,他都一直没有睁开眼,双手交叠规规矩矩地放在胸口处,白皙的脸庞在黑夜里依稀可见,精致美丽。
程靖婉这样看了他一会儿后就扯过另一床被子倒下睡了去,刚刚接触冰冷的被褥之际,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很快就适应并潜入了梦乡。
只是她并不知道,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高衍就睁开了假寐的双眼,侧头注视着睡觉嘴唇微张的人,长睫轻颤,不动声色地将压在自己身下的匕首移到了床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