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ngry》七弟

6、第六章

　　救生筏离帆船越来越远，小镇的码头终于在水汽中慢慢显现。大部分的船坞依旧空空荡荡，其中并没有“流浪者号”的影子。本尼把救生筏滑进安德莉亚的小坞，却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昆汀依旧吊儿郎当地嚼着烟叶，精神看上去很好。
　　“嗨，老兄。”看到本尼出现，他显得很高兴。
　　本尼冲上前给了他一拳，他没有躲开。
　　“下手可真够重的。”昆汀摸着左脸，嘶嘶吸气。
　　“你到底去哪儿了！”这是本尼最想知道的事情。
　　“不要着急，老兄，不要着急。你果然勾搭上了那小妞，连老头子都不管了。”
　　“闭嘴，我为了找你才留下来，现在你出现了，老头子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见过他吗。”
　　“我怎么会去见他”昆汀吐掉烟草渣，又抓出一把塞进嘴里，“你是真失散，我是假失踪，最好永远别见到他，否则怎么圆？”
　　“你故意离开老头子，又怎么敢来见我？”本尼忽然想起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会到这里来？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慢点，你的问题多的快把你那不大的脑子撑坏了。我早就受够了这种流浪海盗的生活，脱离族群是我的愿望，于是我悄悄坐上船离开了这里。”
　　“等等，你是在码头上的船？码头上留守的人没有察觉吗？”
　　“那个亨利就像头小猎犬，我身上的味儿太浓了，为了避开他我选了另一个隐蔽的地方上了一艘谁也不知道的船。”
　　“这里还有别的泊船的码头？”
　　“是啊，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航海家’的老板的私人码头。”
　　帕多西亚帮助了昆汀吗，他们两人中有一个在说谎。
　　“我可能会到这里来也是帕多西亚告诉你的？”
　　“无可奉告，只能说你太大意了。”昆汀苦笑了一下，“我暂时走到绝路了，本尼，求你帮帮我。”
　　“你选择了背叛，我无能为力。”本尼反手摸出弯刀。
　　“别这样，我回来不是为了和你打架的，冷静点。”昆汀毫无斗志，伶仃地站着，“我把一切想得太简单，外面的地方都是氏族们的地盘，我被他们发现了，不得不逃回这里，只有这里才是暂时安全的地方。”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跟我一起回去，我会为你求情。”
　　“太晚了，本尼。他一旦知道这件事，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你把我带回去就是亲手把我送进炼狱。”昆汀的表情从来没有这样苦涩过，“我只是厌倦了每天对着单调的海洋，我希望踩在坚实的土地上。”
　　“难道吸血鬼会还会眷恋土地吗。”本尼的弯刀依然横在身前，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无穷无尽地流浪生活，没有一点希望，在‘重生’时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重生后的生活也没有任何改变的可能。我不是这样乐于服从的人，本尼，我不想伤害任何同伴，只想在角落里苟活。现在我不能随便踏上领主们的土地，却又时刻可能面临着父亲的追杀——如果他得不到我的死讯或者尸体，他会时时刻刻留意我，直到干掉我。能帮助我的人只有你，只有你能明白我真实的想法。所以我冒着危险来找你，请求你。”
　　昆汀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摊开双手：“我没有任何武器，本尼，我不是来和你争斗的。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自私，看在多年伙伴的情分上，给我一条生路。”
　　昆汀的言辞越来越恳切，带着渴望和希冀。
　　“你将永远躲藏起来，不再出现，不再见我们任何一个人？”
　　“我将不再见曾经的任何一个同伴。”
　　“立个言契吧。”弯刀入鞘，本尼伸出手掌，“如果再见到你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本杰明·伊利亚特今天放过昆汀。”
　　“我，昆亭舒格曼今天之后永不再见昔日的同伴。”
　　“从今天起你就是被氏族杀死的海上浮尸了。”
　　“遇上氏族也比遇上老头子强。”昆汀有些别扭地甩着手，想起本尼的一串问题：“这么说你真的和老头子失散了，他失踪了？”
　　“是整艘‘流浪者号’失踪了，哪儿也没有……你刚才说这里还有另一个隐蔽的码头？在哪儿？”
　　“藏在西北角的断崖下面叫‘魔鬼湾’的地方，那是个回水湾，本地居民避讳去那里。”
　　“我居然没有发现这个地方……”本尼立刻冲出船坞。
　　“等下，那里很难找，没有去过的人找不到的！”昆汀连忙追上本尼，“我送你去。”
　　“你确定？如果遇见老头子，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本尼加快了脚步。
　　“放心吧，我送你最后一程。”昆汀急忙跟上。
　　站在悬崖上眺望“魔鬼湾”，水面无波一片宁静气象，海风从不同的方向缓缓吹来，夹杂着各种味道也稀释了各种味道。然而被称为魔鬼湾的地方显然不会是个善地，平静的水面下潜藏着无数暗流，随时准备吞噬失足落水的生物。三座船坞上爬满了各种海洋寄生物，几乎与崖壁融为一体，如果没人指点根本看不出来。
　　“你差不多也该离开了……”本尼想起昆汀和自己在一起，想要提醒他，却感到后颈一痛，眼前的世界渐渐昏暗。
　　“对不起，兄弟，该离开了。”

　　蛇发现猎物后不会直接下口咬，更不会随便浪费宝贵的毒液，而是用身躯缠绕住猎物绞杀。它的身躯冰冷光滑，缓缓地滑过皮肤，慢慢收紧，直到猎物断气……颅骨似乎被一条蛇纠缠地变了形，本尼痛的大叫起来，却无法腾出手来抓住这条长虫。身体的疼痛使本尼重获了清醒，他第一眼见到的人居然是麦克斯韦。
　　“父亲……”本尼虚弱地说道。
　　“我偶然从一位前辈那里学会这种东方的古老方法，居然对吸血鬼很有效。用一根针扎进身上不同的部位就能获得不同的效果，很神奇吧。”
　　“什么……”麦克斯韦说的每个字他都听的懂，却完全不能理解整句话的意思。
　　“很抱歉，我让昆汀用这种方法偷袭了你，因为和他们比起来你太强了。”麦克斯韦的冷冰冰的声音里却没有任何歉意。
　　“为……什……么……”本尼彻底糊涂了。
　　“不如我来问你几个为什么吧。第一，为什么你不听从我的话在镇上等我？我知道我可能多花了一点时间，但是你就为什么不信任我呢？第二，为什么要和那个姑娘一起去海上？如果你要找我为什么不杀了她抢船呢？第三，为什么昆汀明显已经背叛我了，你却仍然放过他呢？”
　　“昆汀……”本尼终于找到了关键。
　　“不好意思，他刚刚学会这一招，下手似乎有点重。我会给你时间反应一下自己的处境。”
　　本尼渐渐恢复了意识，他看出自己身处“流浪者号”的行刑室，被牢牢地绑在铁凳上，而麦克斯韦正扮演着他曾经的角色。
　　“你的信息落后太多了，我可以给你一点小小的提示。上一个坐在这个座位上的是费曼三副，哦不对，现在已经没有费曼三副了，只有亨利三副。”
　　本尼震惊地抬头，对上麦克斯韦冷漠的眼神。
　　“你心太软了，这种姑息养奸的态度会使许多人产生不切实际的错觉。托你的福，费曼现在正在炼狱里悔恨着过往吧。”麦克斯韦拔出本尼的弯刀，细细端详，“真是把好刀，只可惜用的太少。你知道费曼在你的纵容下有多蠢吗？他居然以为没有你和昆汀，我就会不堪一击。看来是我平时对你们太温和了，把你们宠的都傻了。”
　　“好计划，所以昆汀确实是在船长室里？”
　　“是的，多谢你推荐亨利，他也是个好孩子。”
　　刑室突然响起了敲门声，麦克斯韦摸出怀表：“时间刚刚好，进来吧。”
　　进来的人是昆汀，在本尼面前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在：“父亲，她什么也没有说。”
　　麦克斯韦的嘴角扯起一丝满意的微笑：“很好，我去看看她。本尼先交给你，我有些累了。”
　　麦克斯韦离开后，屋里的两人陷入了沉默，昆汀“咂咂”地嚼着烟叶，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各种刑具。
　　本尼首先打破沉默：“你身上还有言契。”
　　昆汀无奈地笑笑：“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学的那种图阵，可惜效果不是很好，可以说完全没有效果。可能这个根本就不是言契的图阵吧。”
　　“完全没有效果吗？”本尼自嘲地笑了一下，“看来我比费曼还蠢。”
　　“你太像人，太像人了。”昆汀喃喃地重复着。
　　“你们都像吸血鬼，特别善于欺骗和伪装。你说的话多么情真意切，听上去多么真实。”
　　“因为我说的本来就是真实的，但凭我一个人无法做到。即使从这里逃走，也只能终日在氏族的土地上游荡，和海盗生活有什么区别？只有依附他和帕多西亚先生，才可能结束这一切。”
　　“原来他和帕多西亚先生真的有关系。”
　　两人的交流到此为止，小屋的气氛粘滞起来，直到麦克斯韦再次到来。
　　“本尼，你现在一定觉得受到了欺骗和背叛，那你就该明白我的感受。”麦克斯韦躬下身子，视线与本尼齐平，“直到你在船坞遇到昆汀前，我都准备原谅你的，不但原谅你我还准备了一份礼物。可惜，太可惜了，你让我失望了。礼物还是礼物，不过不能给你了，走吧，最后去看一眼。”
　　本尼脚上的镣铐被松开，昆汀强硬地把他带去了船长室。
　　一个遍体鳞伤的女人被绑在椅子上，亚麻色的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脸，本尼却一眼看出她是安德莉亚。她静静地坐着，听不到心跳声，似乎已经死了。
　　“她是谁？”本尼问道。
　　“你不认识她吗？真巧，她也不认识你。”麦克斯韦饶有兴味地笑了，“昆汀审问了她，无论怎么折磨，她都没有说出任何和你有关的事情。”
　　“我不认得她。”
　　“不要做无谓的事，本尼，虽然也不会让我对你更失望。”麦克斯韦收敛起了笑容，“你还记得‘航海家’旅馆里的那座石膏像吗？你忘了我曾经提醒你的事，你的掉以轻心毁灭了你。开始我想你可能是真的有点喜欢这个姑娘，这是小事，我可以成全你。我可以把她抓来变成同类再让你们相见，可惜你错过了这个机会。”
　　“可能我们都不愿意这样相见。”本尼最后看了安德莉亚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永别了，本尼，问问费曼他好吗？”麦克斯韦挥挥手，昆汀立刻会意带走了本尼。

　　怀表上的秒针一格一格地跳过，麦克斯韦悠闲地读秒倒数，“三……二……一。”
　　话音刚落，安德莉亚的身体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被折磨的伤痕渐渐消失，嗓子中发出“呵呵”的声响。
　　麦克斯韦像欣赏一件珍贵的瓷器一般赞许道：“好姑娘，太好了。”
　　变化进行到一个阶段，安德莉亚的身体又陷入了死寂。昆汀正好回来，还带回了一位贵客。
　　帕多西亚先生一进门就大为惋惜地说道：“我刚才看见那可怜孩子的头颅了，真可惜，他真是个好孩子的。”
　　麦克斯韦望着窗外：“软弱的吸血鬼只会带累族群的安危。”
　　帕多西亚忍不住摇摇头：“像二副三副那样的孩子太多，这孩子就显得比较稀有可贵了。你下手太快了，我本来想让他跟着我的。这下算盘落空，你也没了合用的大副。”
　　“我的大副就坐在那儿，您没看见吗。”
　　安德莉亚突然长长啸一声，睁开双眼，怔怔的望向帕多西亚和麦克斯韦。
　　“就是这姑娘吗，确实又是一个好孩子啊，值得庆祝一下。”帕多西亚取出腋下夹着的酒瓶，不由分说“咕嘟咕嘟”倒了满满一杯递给麦克斯韦。
　　麦克斯韦勉强喝了一口，就不肯再喝：“即使对您有再多的敬意，我也不想再碰这些玩意儿了。”
　　“是吗，我还以为有的吸血鬼会喜欢不同的口味呢，不如问问你的大副？”帕多西亚一脸兴味地望向安德莉亚。
　　麦克斯韦将杯子放在她的嘴边：“安德莉亚，喝掉这杯人造血。”
　　她将麦克斯韦的面庞细细观察了一番，回答道：“好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