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知面不知心 ...
-
“投的一定是你。”纳兰容若把桃子一个个掰开,然后在胤祚惊异的目光中,从其中一个桃子里原本应该是桃核的位置取出了一个字条。
是曹寅的信。
胤祚有些惊讶,他们分明没有落脚点,曹寅却准确地把信送到了纳兰容若手上。
曹寅的信中说李煦已经锁定了目标,金陵城中近几年发展起来的一个勾栏,里面的姑娘却大多都是北方来的,李煦扮成恩客潜入调查了一番,这勾栏里面秩序井然,不管是卖身的姑娘还是端盘子打杂的下人都一律住在里面,轻易不许出来,据说老板的背景是京城里的某个权臣,占地不小,大片的后院却都是禁区。
“倒是不错的算计,外地人陌生人出入勾栏不会惹人怀疑不说,这勾栏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再说……如果绑了大户人家的小姐要钱,这也是个藏人质的好地方。”胤祚也拿过字条看了看,却只有一些神奇的点点条条,完全不知道纳兰容若是怎么读出来这么多内容的,“这是你们用的暗语?”
“对,是根据布库的动作发明的,改天我写一个对照码给你,你就能看明白了。”
胤祚不解地抬头看纳兰容若,“汗阿玛连这个都不瞒我了?”
从他被纳兰容若带出京开始,胤祚就隐隐有种感觉,不管是诈死的纳兰容若,还是李煦和曹寅,一个个都是康熙的心腹。
而这些太子二哥都未必知道的动作,汗阿玛却一一呈给了他……
“为何要瞒你?”
“可是这不应该是很机密的事……?”
“机密是相对的,像这种暗语我们早就深谙于心了。”
“但是……”但是我不是你们,不是汗阿玛的亲信,只是他的儿子之一……
胤祚这样想着,大热天的却生生打了一个寒战,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纳兰容若在胤祚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贤王。”
胤祚手脚冰凉。
一个捍卫皇权的贤王,站在龙椅阴影中的人。
如果他不是有那一个真实的“梦”,只是个六岁孩童的话……怕是根本就搞不懂汗阿玛做这些事的缘由,等他长大了懂事了,他就已经涉水很深,难以全身而退了。
原来这就是汗阿玛把他送出来,让他做的事情。
“可是,汗阿玛为什么选中……我?”
纳兰容若看着胤祚苍白的脸色,心中有些不忍。
与康熙是君臣,也是朋友的纳兰容若,自然对其中因缘猜得到几分……事实上他也在康熙这盘棋中推了几步。
但他此时却有些不忍心说出来了。
天家无父子,玄烨那不多的父爱,大概有大半都在他的储君和眼前这个孩子身上。
但这两个孩子,也正是他无法心软的孩子,一个明君,一个贤王,大清的未来。
这么一想,纳兰容若的思绪又忍不住落到了他走之前,留给玄烨的最后一首《金缕曲》上。
他诉视功名如粪土,他叹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他写豪情高洁之志……现在想来,这些自以为是的,他离开玄烨的理由,却正像一柄柄匕首,在玄烨心上割下一刀又一刀。
玄烨身为这个天下的主人,比天下任何一个人都更值得海清河晏、四海安澜这个志向。
他却在词中口口声声,富贵如一叶障目,每日在权力中勾心斗角的人怎么看得到民生疾苦?
如此想来,狭隘的却是他了……
此时纳兰容若和胤祚在屋里相顾无言不提,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毓庆宫里太子和胤禛之间的气氛也很是凝重。
“这个噶礼……简直糊涂至极!”
胤礽正在发脾气,康熙最近心情不错,对他功课的考较结果也很满意,因此索额图关心外甥,请求进宫给太子送些民间的小玩意儿的时候,康熙非但没有骂他纵着太子玩物丧志,而是爽快地同意了。
不过索额图送进来的,可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东西。
胤禛从长房出来的时候,太子身边的德清就等在门口,说是索相送了些稀罕玩意儿,太子让胤禛去挑挑有没有他喜欢的。
胤禛咋一进毓庆宫,就看见胤礽拿起一个茶杯没形象地往嘴里倒茶,胤禛打了个千,“见过太子二哥。”
胤礽这才意识到他这个动作多么不雅,于是呛住了,咳个不停。
胤禛叹口气,走到太子背后拍了拍他的背,“出了什么事这么生气?”
胤礽直接把折子塞进胤禛手里,“你看看你看看!这噶礼简直是胆大包天!”
胤禛接过折子一看,上面赫然是江南总督噶礼与反清复明的逆贼勾结,“二哥,这不是单纯的党派之争,而是叛国了!这噶礼,可是万万包庇不得了!”
“但是噶礼也无路可退,他在江南多年,中饱私囊,官商勾结,那些反贼掌握的他渎职的证据,也足够把他推向万劫不复。”胤礽的意思却是要把这次的事情压下去。
“汗阿玛派李煦下江南,金陵还有个江宁织造曹寅,孤看就是冲着这事去的……希望噶礼那小子手脚能干净点,如果真让李煦找着证据……别说保不住他,孤自身都难说会不会引起汗阿玛的忌惮!”
胤礽咬着嘴唇,胤禛想了一会儿,“二哥,不管噶礼手脚干不干净,却也是有办法,让李煦找不着证据的。”
“哦?什么办法?”
“在汗阿玛那里,噶礼越不过李煦去。但是在京城这地界,李煦却是越不过二哥去的,再说曹寅虽然对汗阿玛忠心耿耿,却也是个识时务的人,这些年做事越发束手束脚了。”胤禛说,“这两人可以巧取,就是李煦真的对汗阿玛一腔愚忠,还有曹寅劝着他。”
“你是说……孤可以让李煦和曹寅不敢把这事查下去?但是李煦既然是奉了汗阿玛密令去了金陵,又怎么会善了呢?”
“既然二哥说了,李煦去金陵是为了查那反清复明的反贼,那么只要抓着反贼……他也没必要非把噶礼揪出来,开罪二哥。”
“四弟说的在理。”胤礽点点头,“那就这么办。”
“但是二哥日后……也是万万不能再信任噶礼这个人了。”胤禛迟疑一下,提醒道,“噶礼愚蠢至此,这次二哥替他压下了,下次他也可能再把二哥拖下水。”
“但是没有噶礼,江南那块儿却是不好控制。”胤礽有些头疼,“汗阿玛的人,明珠党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江南富庶,这里面的人就没几个干净的。噶礼这次就是真出事了,对二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到时汗阿玛肯定也会对明珠党留在那边的人下手,二哥趁机再安插几个人进去。”
“好一招借刀杀人。”胤礽笑开,“四弟,让你一劝,孤觉得舒坦多了!”
胤礽背后的胤禛脸上却闪过一丝失望,袖子下的手,指甲掐进了手心。
“小德子!”胤礽没发觉,站起身对门外高声吩咐,“今晚让小厨房准备几道清淡点的菜!孤要留四弟一同用膳。”
然后胤礽转头揽过了胤禛的肩膀,胤禛此时已经收敛好了情绪,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你也有几日没上孤这里来了,今儿个咱们哥俩好好叙叙!”
“弟弟乐意之至。”胤禛一句话说得平平淡淡的,胤礽熟知他面冷心热的性子,便也不在意他略显冷淡的语气。
殊不知,胤禛是真的对胤礽有些心冷。
但是胤礽对他亲近得很,他又不能明着跟胤礽对着干,也不能冷落胤礽。
是以他始终是若即若离,偏生他性子冷淡惯了也是因祸得福,胤礽并没察觉到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