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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那拉氏番外——蓝颜 ...

  •   你已忘记,开满野花的荒原,盛夏的黄昏悲漠如斯。
      浑浊的雾色将一切单纯年轻的记忆淡成了卑微可笑的背景。
      没有人再会来这里。
      没有人再会记起你。
      在遥远的往事里,我曾在听见脚步声逼近时便不敢抬头,低头踌躇在那里不知所措,疑似你向我走来,终究又不是你。
      【一】
      关于你,我需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起?
      从一串红豆,康熙三十六年,草原上那个下着大雨的夜里。

      我会记得,是在那一天,你傲然独立的样子,独立在那片哀鸿的伤痕之上,冷冷地与我的目光对决。你莫无声息地夺过我手中鲜红的嫁衣,一次次掷在地上,我在你眼里,看到烟火的灰烬。
      你有微微咳喘,说话的声音不太清晰,外边的天地下着大雨,我心里是夜风凛冽的呼号。
      “你真的要嫁给他?”你在我耳边低声说。
      “你不是看见了么?“我轻描淡写地说。
       “那是京城啊,离家几千里,你一个人会多么孤单,多么无助,你想过么?”
      我能清楚的看到你眼角的绝望,能感觉到你拥抱已经不再那么有力。
      “会习惯的,人活在世上总要学会习惯一切。”
      “你阿玛额娘呢?你不要他们了?”
      “会有人照顾他们的。再说,不是还有你么?”我漫不经心的说,转过身去望着天空。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也不愿意知道。
      却还是能感觉到你坐在我身后。
      “你——喜欢他么?”你踱了几步,似乎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而又淡。
      “喜欢啊。他是位高显赫的皇子,我是步军统领的千金,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不是么?”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些,我是问——”你有些急切,说着就伸手想握住我的手。
      我手一松,手里的什么哗啦啦的落在云石方案上,声音清脆。
      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对了,那天你把它落在我这儿,今日正好还你。”我伸出手。
      假装我不在乎。
      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我急促的打断。
      “云舒。”你的声音很小。几乎要湮没在微热的空气里。然后我听见一声短促的撕扯声,夹杂在呼啸的风声和滂沱的雨声里,你果然坚决扯散了它。
      连一个尾音都不留下。

      在你走后,我轻轻捡起地上的红豆,举起来,对着夕阳,明亮的表面折射出最后的光芒,在我的心口突然泛滥成血。
      “你看,我也可以不会为你心痛了。”我低声说。
      我能感觉到我眼睑下面的温热和潮湿。
      终于还是让泪水缓缓流下。

      【二】
      我一夜无眠,凌晨天刚亮,我便策马奔至山坡,雨已经变得轻而细,浸过水的泥土有些湿滑,草原上还很空旷,晨雾凉薄。我闭着眼睛狂奔,一如从前一般没有想到,四阿哥会在这个时候撞上来。
      他撞上来的时候,我正想着你。我的马惊起一声嘶鸣,前蹄仰天,狠狠把我甩出去。我只意识到薄雾愈发的浓密,有腥浓黏稠的液体从额头慢慢滑下,我的右眼刺痛,蔓延一片红,然后有人在摇我肩膀,一个清冷的声音拍着我的双颊。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只无力地,捕捉到一片空。
      意识戛然而止。
      我醒来是在午后。那个守着我的人,是四阿哥。
      他紧抿着双唇,额角又红又肿,显然也受了伤;他穿着深蓝的锦袍,将他的面容勾勒地沉毅坚硬而不真实。
      他的样子,像你。
      他的脸色暗了又暗,有一瞬间我以为他会大发雷霆,谁知他神色转了一转,便是一派清明,甚至多了丝刻意的怜惜的味道。
      他温和的看着我:“你会骑射?”我木讷地点了点头。
      他又笑,“骑得倒也不错,只是莽躁了些,日后我可得好好教教你。”
      这些话说得又轻又快,过往的岁月和一个人的声音一起在我心上划过——他稚气的笑脸,他清脆的童音,他年少时迷茫的眼神,他走在无声的雨中一地的落寞,他细致绵长的爱——让我的心忽然痛得无法自己。
      于是我扑到他的怀中泣不成声。

      以后的几天,他常来看我。我观察他读书,和你一样,喜欢赵字,大气,飘逸。
      他又派人送花来,白兰,虽然只在初秋和盛夏可闻。他埋头理花,动作温柔细腻。那么像你,曾经的你。
      我听见花叶摩挲的簌簌声,白兰香幽微如梦。
      有个疯狂的念头不时缠绕着——也许我嫁给他,就像,嫁给了你。
      只是这凛冽之冬,我举步维艰,你下落不明。我们各安其命,一个困守,一个逃离。

      【三】
      我再一次见到你,是在第三天的黄昏。
      似乎,黄昏永远是属于我们的时间,将尽而又未尽,有起始亦是终的黑暗,又让人窒息的沉迷。
      我带来了那只你做的蓝色的风筝。
      似乎是很久以前吧,我和你,常常会溜出去放风筝。我看见风筝越过田野,飞得很高,是我一生都够不到的高度。可你会很快乐,会开怀大笑,会随意挥动着手,我知道你向往的是这种自由的生活,可机会总是太少太少,你只能把自己的那些梦想寄托在风筝上,飞越一片又一片的白云,直到再也看不见。
      很多细节我都已经遗忘,但我唯一记得的是,我们在那段时候的快乐远比我或者你一生所有的快乐还要多,我们轻狂,我们乖张,不知道天有多长,地有多远,也不知道情为何物。
      我们躺在洒满星子的草地上,听你念那首《少年子》——青云少年子,挟弹章台左。鞍马四边开,突如流星过。金丸落飞鸟,夜入琼楼卧。夷齐是何人,独守西山饿。
      我微微侧过脸看你,神情安定,只是嘴角抿的有些紧,勾出一点坚毅,似乎只有你才是天地间从容掌握一切的人。
      看着看着,就会情不自禁地微笑。

      我无意识的伸出手,试图去抓住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微冷的风从我的指尖渗出,最后远去,就像我们终究无法让时间停留。

      天空渐渐泛白,我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你骑着马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疾驰,忽然冲向崖底,天旋地转中你向我伸出手,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以惊恐绝望之姿。深深浅浅的蓝,瞬间没入深不见底的黑洞。
      我大叫一声,醒来,额头和后背布满冷汗。身前站着个身影,果然是你。
      你艰难地看着我,然后缓缓抬起手,似乎是想为我擦汗,几乎在同一瞬间,我抱住了你。世界刹那间明亮。如同光与影的幻觉,我的少年站在我面前,他身上有青草与山风的味道,淡定,以及对我刻意的轻描淡写。
      “云舒,云舒。”你总是这样痴迷的唤着我的名字,好像第一天认识我一样。尽管你的声音充满疲惫。
      我意识到什么,轻轻收了手。
      “云舒,和我走吧。”你依旧将我的手揽在胸前,有一种安定的温暖。
      我惊讶的笑。没有回答。
      “你也许会笑我。可是我常常会有这样的感觉。我清楚得记得,你拉着我的手奔跑,前面是漫无尽头的路,耳边是风的声音,那时,我就希望过时间不要再走。”你慢慢的说,虔诚地好像在念一首悠长而且古老的情诗。
      风忽然转停,只剩我的笑声明明灭灭。
      你惊讶的看着我:“怎么了?”
      我抬起脸,努力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是么?我却从未想过和你共度一生。”
      “你不会说谎,”你回答得又快又急,好像在与我辩论,“你不相信你忘记了,咱们曾经多么快乐……”
      “你也说是曾经了!如今我要的你给不了了!带我走?哼,你未免太天真,你难道想让我这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固山格格风餐露宿,浪迹天涯?你不是司马相如,我也做不了那卓文君!”
      你涨红了脸还想说什么,我却始终没有给你说话的机会。
      “我原以为这几年你总该开窍了,没想到还是这么混沌不堪!你能给我什么?你充其量不过是个庶妃生的贝子,更何况,更何况是个天生异质的怪胎,你难道想让我和你一般背负一辈子的指点与嘲笑么?”
      我在那一刻显得如此不可理喻,固执、刻薄、恶毒、盲目、自欺。我的手始终藏在背后,表情淡定,但是手捏得很紧。
      若是能看见任何一点异样的变化,我都想尝试性地拿出我珍藏已久的感情。
      但我们已经走得很远了。

      我该疑惑的,我对爱情的期望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这样卑微这样低下?
      我发疯一般对你咆哮,我无法容忍你的痴、你的傻、你的执迷和无可救药。
      而你安静,你不说话。
      康熙三十六年冬,是你的又一次奔袭。你像一只断线的风筝,消失在所有人视线里,哪怕连眷顾的一回头,都不肯留。这一次,你如从前许多次一样,只是轻轻地转过身,再不回头。如果你回头一次也好,但你没有。于是你永远看不见我的无奈与绝望,永远。
      天亮以后,我再不曾见过你。

      【四】
      康熙四十一年春,你消失的五年后,一切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阿玛已不是边塞的驻军,他回到朝野,成了内大臣,而我,成了一府的嫡福晋。
      我想重新开始,我那么积极的去爱四阿哥,我甚至以为自己可以为了他放弃生命。结果是可笑的。因我终于从一场无望的爱情跳出,妄图去引导另一场更加无望的爱情。
      是的,你都猜到了吧。四阿哥不爱我,从来不爱,甚至谈不上喜欢。他不再愿意触碰我,并且极少愿意交谈,我也鲜少听他再谈起些什么。每天仍然一起用膳,但总是一前一后的冷淡样子。同出同进时,或者他若有所思的一股脑的朝前走,直到宫门口才回神望我一眼。或者我故意放慢脚步等待他,然后回过头却发现他站在玉石凭栏前,点着烟丝,默默地望向这边。
      他忘不了那些有关另一个女子的往事,也许是眷恋,也许是愧疚,那些缭绕着的困倦如同烟雾,在他指尖燃燃灭灭。
      我偶尔会走过去,轻轻喊他:“四爷。”
      他用手指碾碎烟火,灰尘从他的指尖落下,然后无知无觉般的朝我走来。
      他会故意问我:“为什么总等我一起?”然后拉住我的手。
      “臣妾总要和四爷一起进门才合规矩。”
      他像烫伤一样松开我的手。落荒而逃。
      我们从来无法并行。不管他心里是否盛满了对他人的惦记。无论阳光从哪个角度落下,我们的影子都无法平行或是交叠在一起。时光从我们之间悉数穿过,成了我和他之间厚重的障碍与距离。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在黄昏中越走越远,脚步的声音却那么分明,忽然觉得这季节似乎一会儿就要变了,寒意已经融在空气里了。

      康熙四十二年三月的时候,我唯一的孩子弘晖,死了。
      我跪在佛堂里,如佛前一炷香,无贪无嗔无痴无欲,无情。
      我一直疑惑——自古以来人有所悟,或执迷尘世或遁入空门,那么,到底是看不开才苦于求转,还是看得透才四大皆空?
      “你说,一个人经历太多之后,是应该更加敏感还是会变得麻木?”我低声问自己。
      其实现在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这个世界,所有与我有关给我快乐的人都不在了。
      他们也许是被佛祖留在了身边,享有永恒的安宁与完满。
      而我是这样自私的人,所以不配得到这些。
      一如你。
      你曾是我的少年。如今连你也离我而去了。
      你。我殷切地请求你回来,我一遍又一遍写信打听你在哪里。我花了几乎大半的时间来找你,仍然是徒劳。你每一次的出现和消失一样,都那么不经意,却又如影随形。你是我回忆幕布上那一袭清晰的投影,因其清晰,又那么独自荒凉着,荒凉成一种唯一,只衬出这明媚春光里,我的想念那么苍白,我的寻找那么可笑。
      你与我,永远是深海与长空,以及,现实与酣梦。

      【五】
      回到府中的时候,天空泛起淡淡的紫蓝,在遥远的天边,星子就要升起来了。我久久的看着,升出手,对着天边微微晃动。
      我说到梦,我梦到你。
      一个人的夜晚,我夜夜梦到你。那个盛夏,你爱穿各种各样的蓝。天蓝、湖蓝、普蓝、靛蓝、宝蓝、藏蓝、钴蓝、黛蓝、群青……你的蓝是印到骨子里的柔软,是白兰的那种香,在那个夏天,它带着一种冬的寒。
      有时候我梦到第一次见到你,你的眼神震撼了我,仿佛有一簇深蓝色的火焰,分明是倒映着你的眸光,却带着一种难言的忧伤。
      你就是因为这天生的深蓝眼眸,被视为怪胎,孽种。
      当我伸手牵你的时候,你微微有些怔忡,我问你:“我叫云舒,你叫什么呢?”
      你犹豫了一会儿,却狠狠地甩开我的手,转身跑走。
      我看着你的背影,叹了口气。后来,午夜的时候,我就会醒来,看星子在天边欲坠未坠,那么寂寞的样子。
      后来,我常常捡到写满我名字的纸,深深浅浅的蓝铺满纸张,也铺满我的生命。
      后来,我独自出门时身后总会跟着一道幽蓝的身影,要么近近的看着,要么远远的离开,却总保持着那么一段不远不尽的距离。偶尔回头,那是他衣衫摇曳为我牵起的世界,在绚灿的风中被吹成张开的羽翼,以其所有温柔,化解我那时所有的慌张。
      有时候,我又梦见少年时候的你。你来我帐篷里,不顾他人惊异嫌恶的眼光,抱着一臂的白兰花。你用亲手为我打造的匕首斜切花茎,用微温的水泡起来,将它摆弄得满室飘香。
      你是爱花之人,你也懂得惜花。白兰开得短暂,你日日勤来换水。有时候你坐在我身边,手把手教我写字,你用你的漂亮的赵字写我的名字。夜晚的时候,你熄灭的所有的灯,等待满室的萤火。我从没告诉过你,你的脸柔过那一星淡蓝的荧光。
      而唯有一次,我重新梦见盛夏的那段时光。
      那时候阿玛得到了重用,圣旨下令要我们转至京城。那天我喝醉了,我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抱着你狠狠哭。
      你拉着我走了很久,那一路溢满了草原上不知名的野花的气息。月朗星稀,远处蒙古包外的篝火火光光投在溪水里,不知来自何处的马头琴声,又萧索,又绵长。
      而我哭起来的时候你突然抱住了我。在一棵沙树的树荫里,你将我的背抵在树干上,你狠狠地吻我。我们焦灼、急切,说不清楚是伤感还是甜蜜。只记得我们拥抱的身体在发抖,我们幸福得很无力。
      一切在我的落荒而逃之后结束。而关于我们之间,你不给解释。开始得浓烈,结束得决绝。那一段我始终藏在心底,不告诉任何人。我是你会错意的一段文字,你是我年华里的一个断章。我不得不承认,我们从未跨过朋友到恋人的距离。
      七年,从未。
      无数个夜里,你的样子是梦里一个模糊的影,倏忽靠近,渐渐,又散在雾里。

      【六】
      似乎是在很久很久之后吧,当我放弃了探听你的消息,有人送上了一份东西,约我在清凉寺相见。
      我几乎是飞赴那里。
      我的怀里,紧紧揣着一方锦帕,里面是三粒红豆。
      我还清楚的记得,当我从手植的红豆树上采下三粒放在你手心。
      为什么是三粒?
      佛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世。这红豆,但愿万世之后,你依然能见豆如见人。

      “你来了?”有人背对着我缓缓地说,转过身,竟是四爷,哦不,是当今圣上。
      我慌忙藏好锦帕,欠了欠身,心里是一派荒凉。
      他微微笑,竟上前牵起我的手,指向远方。
      那是一个人,一个布衣僧人,闭着眼,面朝阳光微笑。
      我看见你的蓝。那是真的,真的是你。
      可那又是多么不像你。
      你穿着一件宽大的普蓝色僧袍,半卷着袖子,摩挲着墙壁缓缓前进。你的那双手,那曾经温柔地抱着白兰花的手,细腻不再,温润不再,它们在创伤中瑟缩,像白兰颓败。天空下起雨来,你匆匆移到墙角。寺院的灯火还通明,雨打在你身上,滑落的雨水化成刀,把你的蓝慢慢撕裂、剖开,一点一点凝固变凉。
      我不敢走近,我害怕的是这一碾就碎的时光。时光菲薄,我害怕令你看见,你自己的荒凉。
      但你再也看不见了。
      你的蓝眸不再,你终于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般谦谨地活着。

      “去年冬天的时候,我巡视河坊,发现了他。找到的时候,只剩了一口气,什么也看不见了。带回宫中多有不便,便把他留在了这里。只是大病一场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四爷缓缓的对我说。
      我想爱情总是这么玄妙的东西,错综纠葛,像一座巨大的迷宫。有缘的人得而穿越,无缘的人身陷迷途,我们败在缘浅,自你选择离开,一切都不可重来。
      我看着你,却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依旧苍白,但没有了过去,没有了烦恼。
      “谢谢。”谢谢他让你活着,也谢谢你曾给我那么深切的爱。
      “这辈子,我能为你做的不多,却还是希望你不要恨我。”他没有看我,声音低沉。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努力微笑:“我没有恨过你。从来没有。”

      似乎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他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伸手,揽住我的腰,拥我入怀。
      我的头终于靠在他的肩上。
      我们拥抱,仅仅是拥抱。那么多年了,我们早已真正洞悉彼此,故而没有了更多的期待。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你穿着红色的斗篷,笑起来,神采飞扬。”他的声音轻浅,要靠的很近才听得清。
      我仰起脸望他,有些惊讶。
      “你或许不会相信,皇阿玛的指婚是我有意而为之。云舒,我真的曾经为你动过心。”
      情感被燃烧成灰烬,高高的抛至天空。
      落下时余光散尽,被夜风吹冷,一转眼就灭了。
      “咱们都在等待对方遗忘,对方放开,其实,执意封闭的只是自己。”

      我们都老了,也都忘记了,我们共有的,太多的秘密。
      也许隔年的这一天,第二年的这一天,一直至今日,我以为自己一直在等待能放下对过去不能释怀的情感,等待能拨开心中优柔的雾气,等待有勇气再面对一切,重新再来。我盲目的追逐,盲目的说爱,盲目的跟从,盲目的奔赴。我以为自己爱胤禛胜于爱自己,直到多年后我才发现,我爱的是自己的想象,或者只是年幼时深深浅浅的记忆。
      他们有个共同点——都是关于你。

      【七】
      你与我,以此结束。在清凉寺那场雨里,在我看见你的那一片蓝里。
      属于我们的单纯年月就这样安静而残酷地变换了模样,也深爱,也剧痛,但最终淡淡收场。你的那些深深浅浅的蓝,你的白兰花香,你笑起来的样子,还有你用漂亮的赵字写出的那拉云舒四个字,它们都刻在我记忆里,我永远都不会忘。
      我曾经看轻自己,我想念着一条路上的风光,却返身走上另一条路,从此与你反向。甚至我不敢坦然地说,我是那么地爱着你。
      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的生命之中,可是,我想你是那样希望的,希望我们都能再努力去爱,不要失望,不要怀疑,不要悲伤。
      这个星夜像以前每一个星夜那样美好,隐隐听见意气风发的少年低吟浅唱的诗文,豆蔻出头的少女明媚清朗的微笑。
      他们像我们当年那样唇红齿白,不知道有没有少年隐秘的情愫,但愿,不要像我们这样草草收场。
      我像年轻时一般漫无目的的走,脑子里第一次没了胤禛,没了四爷,都是曾经的你,我一直想要你那样的一个哥哥,我一直想要一个你那样的归宿。是的,我爱你,从始至终的,从未改变,即使我们甚至不曾真的在一起过。
      风声呼啸,岁月还在继续,我站在风里,抱住流泪的自己,就像抱住了所有回忆。

      【八】
      我做了一个梦。
      记忆里那条落入层层阴影里的道路。
      斑驳的裂纹顺着墙壁蜿蜒而上,穿着濯洗的发白的蓝色长袍,你站在路的这一头,眼神清澈的像是经不起人生的颠簸,有多少次想象路过那边的风景,耀眼的阳光,梦想与繁华,你们站在这里,一次又一次的憧憬着未来。
      你们振开双臂像海东青一样飞到草原的尽头,那红云喷薄的地方,日光把你们年轻的容颜晕染的鲜艳。
      你们约好了要不离不弃一直走到尽头,可最后的最后你们终究没有握紧彼此的手。
      我又看见你了,你告诉我你的愿望是希望我一直幸福下去,你说:云舒,不要再让你的心出卖你。你说了更多,说了分手的路上你曾努力想追上我却终究没有来追,说了你茫然的看着我走然后伫立在雨中发呆,说了你知道命运早已分好了离别的路,说了你终究在许愿时没有说出你的真心话,说了你一直努力努力却终究放弃了给我未来。

      站在消失时间的路途上,你转过身看见回忆化成一颗枯萎的树,只剩深深浅浅的蓝遍布生命与记忆,你挥手转身,然后悄悄地红了眼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那拉氏番外——蓝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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