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不呢喃》密涅瓦西

21、第二十一章

　　我给田奇奇打了无数个电话，没人接，又发了无数条消息，也没人回，实在怕她出事，我直接杀到她家楼下去了。

　　田奇奇住在古街一路西口，星火酒吧对面的小区里，想当年，田奇奇为了季浩然可震算是使上了浑身解数。

　　追拦堵劫，装疯卖傻，甚至为了引起季浩然的注意每天拉着我去星火点一堆酒水然后喝得烂醉，最后又打着晃往vip专区走。

　　vip是星火的贵宾专区，听说是老板本人和其朋友的专属区域，不出意外的话，每天晚上八点到十点季浩然都是会待在酒吧里。只是他坐的地方总是背对着我们，每次我都只能看见个背影。饶是如此，田某人依旧是热情不减的拉着我去星火“砸钱”。

　　为了方便勾搭季浩然，田奇奇甚至不顾经纪人的反对，硬是从交通便利的公寓搬到了这稍微有了些年头的小区了，交通不便就不说了，关键是这里太多嘈杂，还隔三差五的不是断电就是停水。

　　因为出入的次数太多，门口的门卫拦都没拦一下就放我进去，我点头，然后对着他回以迷人的微笑，可我没走出几步，却被他叫住了。

　　门卫大叔并没有很老，但他那发福的身材看起来圆滚滚的，像一只大皮球，人胖的话，脸自然也就瘦不到哪里去，于是他喊住我的时候，那脸上的肌肉的是颤的。

　　“奇奇昨晚好像没有回来的，我还以为她和你在一起呢。”大叔指着我的手还没有放下，到最后放到头上伸手挠了挠，有些不确定。

　　她没回来？话没问出口，来都来了不上去看看也不是我的作风：“我还是去看看！”

　　田奇奇虽然比较暴戾，但她矫情起来也要甩我好几条街，甚至一有事就喜欢把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我要是不找到她，指不定再见到的估计就是她的尸体了。

　　见我执意要上去，大叔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我刚转过身，他又叫住了我。

　　“奇奇肯定不在的，昨晚他男朋友到楼下等了她一晚上，直到快亮了才离开。”大叔看着我，语气笃定。

　　“……”这么些年来，季浩然从来没有主动来找过田奇奇，这次是为的什么？

　　“就是对面那酒吧老板，”大叔努猛地拍了下脑门，努力地想回着什么，最后无比确定放出声：“就是他，我还记得他叫季浩然，他们很恩爱么，这是怎么了？”

　　好奇是人类的劣根性，但我没办法满足门卫大叔的好奇心，如果季浩然都等不到田奇奇的话，那她肯定就不会在家。

　　云层有些厚，黑压压的让人觉着窒息，我突然感觉胸腔被尖锐的硬物猛地扎了下，钻心的疼。

　　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田奇奇，她抽烟喝酒抽风还作死，但她绝对不会让季浩然在楼下等她一整晚。

　　大抵不被爱的那个，在爱情里都是小心翼翼的，我是，田奇奇也是。

　　田奇奇有多爱季浩然我不敢说，但她那种风风火火唯我独尊的个性，却在季浩然那里缩了水。

　　不撒娇、不赌气、不任性，甚至是到了近乎讨好的地步。

　　我最记得高中那会儿，有一次我带田奇奇回我那破旧杂乱的小弄堂。因为田奇奇好动，弄堂里的狗脾性又不好，所以就在田奇奇拿着根皮筋乱甩乱甩的跟我一起回家时，她就被一只突然从角落里窜出来的狗给咬了一大口。

　　那时候的弄堂不只蚊子垃圾多，就连狗都很多，而且那些狗并不是乖巧的宠物狗，在人员嘈杂的地方，人们养的，多数都是到处乱跑而且牙口锋利的中华田园犬，也就是土狗。

　　那些土狗都是被放养的，浑身脏兮兮的喜欢去墙角的垃圾堆里找吃也就算了，咬起人来就跟疯了一样觉不会留情。

　　田奇奇被咬得嗷嗷嗷大哭，我至今都记得她小腿上被咬开的那个口子，带着那种触目惊心的红，老是张牙舞爪的老是出现在我的梦里。

　　因为那件事，田奇奇在腿上留下了疤，虽然她经纪人每次都要求她去医院将那疤去掉，但是田奇奇怎么都不肯。而我，每每看到那淡淡印子时，就跟看到杜加宇手上的缝痕一样，愧疚得不得了。

　　田奇奇不去疤，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从那以后就对猫狗之类的动物有了抵触，就连可爱的大熊猫都入不了她都觉得可恶至极。

　　所以我曾无数次的想过，那样的田奇奇，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咬着牙去帮季浩然遛宅宅的？！

　　我一路狂奔着过了马路，可是大白天的星火并不开门，对于季浩然的了解我都是通过田奇奇得到的，我知道他的喜好，也知道他的星座血型，可是我并不知道他住在哪里，电话多少。

　　我有没任何可以联系到季浩然的方式，微信、□□，通通没有。

　　可是，就算我真的找到了季浩然又能怎样呢，杀了他？

　　他们之间的各种盘枝错接我都不清楚，再说了，像唐子风说的，别人的感情，我凭什么插手？！

　　可我只要一想到那天弃她于不顾时，我就特别想一巴掌扇死自己。

　　事后，等我赶去找田奇奇的时候，却再也没能在人海里瞅见田奇奇那一头的黄毛。

　　可哪里止黄毛，就连田奇奇的影子都看不见分毫，后来我跑遍周边所有的网吧，找遍了她可能出现的场所，却还是一无所获。

　　那个人，就和四年前的蒋以南一样，突然间就消失了，怎么找不见了。

　　最后，我在古铜巷对面的天桥上干站着，正午的太阳太过火辣，刺得我眼睛疼。

　　黄半仙的招牌早就撤了，田奇奇最后可能出现的地方，也被否了。

　　记得我曾经问过田奇奇，要是有一天她和季浩然不得不散，那她是会选择孤独终老，还是会选择浪迹天涯再爱他人。

　　那样的问题对任何一个正馅在爱情的泥潭里的人来说，都是特别遭嫌弃的，所以那时的田奇奇鄙视的看了我一眼，就在我以为她可能会呼我一巴掌的时候，她却用一种极其认真的口气回答了我。

　　她说，如果不是因为小三或是劈腿什么，实在没有办法到最后我也会放他走的，反之，她会抬刀砍了季浩然！

　　田奇奇言语里透着的是那种同归于尽的狠劲，那种我不负天下人，所以天下人也不能负我的霸道。

　　可田奇奇没有抱着一包炸药去同季浩然一起奔向黄泉就算了，还当起了缩头乌龟？

　　或许，人和人都是一样的吧，嘴里说出来的，永远都是逞着强，虚张声势的那种，真的要付诸行动的时，又真的怂了。

　　可是说到怂，谁又敢去鄙视谁呢？特别是面对爱情的时候，在牛掰的人，一个比一个的，谁都好不到哪里去。
　　夏季雨水比较多，河里的水夹了许多泥土，看来黄黄的，混杂不堪。

　　杜加宇在找到我的时候天快黑了，他难得的没有叽叽喳喳个不停，也没有伸出他的兰花指安慰我一番，只是静静的呆着。

　　后来，我还是没忍住开口说了话，我问杜加宇，一个人如果要疗伤，是该逃离伤心之地，还是要留下来以毒攻毒呢？

　　我扭过头看着忽然变得一本正经的人，河风里带着腥味，杜加宇也看着我，却是一言不发。

　　我突然很想笑，因为自己太过愚蠢了，这样的问题出口，我能得到千千万万种答案。

　　选择逃或留，每个人的理由都不一样，可我是真的知道，这一次，田奇奇是死了心了。

　　在后来的几天里，我关了手机断了所有人的联系，也不再找田奇奇也不再去打探她的任何消息，如果田奇奇真的要躲起来，我就算翻了地球也是找不到她的。直到某一天杜加宇手舞足蹈的敲开了我家的门，他忤在门外看着我，手机举着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杜加宇将手里的电话凑到了我跟前。

　　“金爷，你不用再担心了，看，田奇奇没死，她只是去了大理！”杜加宇伸出兰花指来满脸雀跃的戳屏幕，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样，我抬腿狠狠的踹了他一脚，心里的石头却也落了一半。

　　屏幕上，是田奇奇刚刚更新的朋友圈:我有过很多梦想，梦想里有远方也有你。

　　做配图的照片里，她只留下背影，那一头黄色的卷发被古城的风吹了起来。

　　田奇奇去了远方，她梦想已经实现了一半，可另一半再也不可能实现了，她身边没有季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