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不呢喃》密涅瓦西

1、第 1 章

　　二零一六年，七月十二日，晴。大老早的，我便被田奇奇的电话吵醒。我哼哼两声将手机接通扣在脸上，继续做我的春秋大梦。
　　“哟，大爷，您这是堵车呢还是还没起床呢？”电话才接通那头的女人便尖着嗓门叫喊。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睡意袭来，心生烦躁，语气更是不快。
　　“你怕不是忘记我们定了今天的机票去泰国？”田齐齐极力憋着火气，“十二点半登机，你看看现在几点了！”田齐齐听出来我还在睡觉，音量瞬间大了不少。
　　等等，泰国？机票？我脑子听到这些字眼立马就清醒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为了这趟泰国之旅我跟田齐齐准备了很久，攒够了钱，等到了我假期好不容易才定的票。
　　“起，现在就起，马上就起！”我三下两下把被子蹬开，语气里尽是讨好，这么大的事情我居然能给忘了，喝酒果然误事。我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十分，抹把脸杀过去还来的及。
　　“赶紧的，麻溜！”
　　“好嘞！”
　　我上上下下倒腾起来，好在行李前一天就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只需要把洗漱用品塞进去，带上钱包护照就完事。
　　“上车没？”才过去十分钟，我才把护照塞进裤兜里，田奇奇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那人性子特急，我看了眼还没来得及回，她的电话就过来了。
　　“快点！”田奇奇已经开始暴躁了，我的脑袋突突突地疼。下楼前我摸了摸本就不鼓的荷包，想着田奇奇那张会吃人的脸咬着牙拦了辆出租车，只是一想到那为数不多的毛爷爷要脱离我的怀抱我就一阵肉疼，认识田某人真是三分幸运七分造孽。
　　说到田奇奇，我和她的孽缘要追溯到高三那一年。
　　田奇奇不仅为人高调嘴恶毒，作为体育生的我在硝烟四起的高中生活里过得是潇洒肆意，对文化课深恶痛绝的田奇奇和我一拍即合。在别人恨不能将一段时间掰成两半来用的高三，我们不是肩并肩在串串叔叔撸串就是一起翻墙去网吧打CF。
　　串串叔叔是学校门口的卤煮店，而学校附近的网吧没有哪一家不被我们光顾过，而田奇奇一直把我当成摇钱树来摇，大部分吃喝玩乐的费用都是我掏。
　　“金爷啊，你说小娘子我长得这么天怨人怒的，在我身上投资，难道还会亏了你？”吃饱喝足后，田奇奇总会扯着眉稍给我洗脑。
　　唇红齿白，胸大屁股翘，田奇奇确实有几番姿色。
　　每每我翻着白眼将胳膊从某人怀里抽出来的时候，她又狠狠地黏上来缠住我，笑的极其谄媚:“金爷呀，你也不想想，我这容貌这身段，等以后成了超级巨星就不带你装逼也带你飞了啊？你再想想，等我发达了，还他妈的能亏待了你？”
　　她看着我，那眼里闪着奇光，我被她祸害众生的脸给迷惑了，低头思索了半刻后，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有道理归有道理，不得不说田某人是天生的PUA大师，她知道我爱钱，于是认真的给我画大饼。
　　我还在想法子破除田奇奇的阴谋，想好如何跟她打开天窗说亮话让她不要再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时，出租车在马路上飞驰了近一个小时。司机大哥将车停下回头要钱，我不情不愿的摸出了钱夹。
　　“一百！”司机大哥长了张国字脸，不过五官特小全部都挤在一起，那眉毛还又黑又浓，看起来甚是怪异。
　　“一百？”从我家到机场顶了天也只要六十，我把皮夹合上，极力压着火气:“大哥，你这不是讹人么？”
　　“都是这个价！”驾驶坐上的人话不多，语气冰冷，那架势看起来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诶，大哥，咱做人可不能不厚道，又不是逢年过节，你总不能想收多少收多少，扰乱市场价格吧？”从那小眼睛里蹦出来的光瞬间点燃了我的怒火。
　　“打表了，一百零一，收你一百。”司机面不改色。
　　“你……”我没谈价也没说不让打表，被坑也是我自己活该，我哼了一声刚把钱掏出来还没来得及下车，车外有个男人低头猫腰就利索地坐进了进来，车门被关上的同时我感觉车身剧烈的晃了下。
　　“你赶着去投胎嘛？”本来我就憋了一肚子火没出撒气，现在更好，气没出一口倒因为车身晃动撞了一头包。
　　我骂骂咧咧的揉着脑袋，怒火又被浇油，一抬头却冷不防地撞进男人的深色的瞳孔里。
　　“嗯？”男人并不回避我的目光，那一片深蓝色的眸海望不出情绪来。
　　冰冷、阴鸷、深不见底。
　　“我，我先下车。”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上那双眸子时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劲，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就连骂人都不会了，原本腾起来的怒火也被灭得干干净净。
　　转变来得猝不及防，这让我始料未及。
　　“速度。”男人皱着眉头，他眼里没有厌恶，只有冰冷和不耐烦，那气场过于强大，我浑身打了个冷战，正好田奇奇打来的电话解救了我。
　　我这人有个烂毛病，别人怼我我可以加十倍的火力怼回去，可遇见这种悄无声息的炮火，对方还没开炮我就拜下阵去。
　　“一百。”大脸司机问我要钱，他看着我，那双小三角眼没有商量的余地。
　　“多少钱？”男人像是急着要走，对于上个乘客是谁都不重要，说着就打开了皮夹。
　　“一百。”司机大叔还算有点良心，没再趁机敲诈一番，我的脸却烧得厉害，刚熄灭的火腾地一下又都起来了。
　　“拿去！”也不知道是那根筋被刺激到了，向来抠门的我仰头拔高了音量，迅速将手里的毛爷爷扔到副驾驶上。
　　“一百，一分都不少！”我像个富婆一样气势恢宏。
　　车子又一次启动，男人升上了车窗，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整个人看起来傲慢又冰冷，我龇牙咧嘴却也只能自认倒霉。
　　北方的夏天就像是大蒸炉，我感受到后背渗出的汗水，黏糊糊的，难受极了。
　　一百块呢，够我吃一个星期了。我把没处撒的气转接到了男人身上，要不是他搞不好我还能讨价还价少了几十块来着。
　　只是那时候的我不会知道，在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会感叹命运那双手导得一场好戏，将那男人一步步的推进我生活。更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准备去接受田奇奇洗礼的瞬间，在机场出口处看见我日思夜想的面孔。短衣短裤，那张脸一点都没有变，锁骨上的伤疤尤其明显。
　　蒋以南，那个梦里的人终于又出现在了我眼前。那个消失在我世界里四年的人，又一次在我的世界摇晃了，像经历了一场大地震，我整个人都被拖进了回忆的震心。
　　就在我呼吸困难心跳加速的时候田奇奇拖鞋行李箱出来了。她看见了我，那脸上写满了担忧。
　　“还去嘛？”田奇奇走到了跟前，她肯定看见那个人。同一时间，我的电话响了，是陌生的号码。
　　电话响了能有五六声，我才接起来，我想说话，可是半天发不出声音。握着电话的手全是汗水，我感觉我的心都是颤抖的，脑子里全是那张脸。
　　“喂？”像是听不得我沉默，电话那头率先开了口，那熟悉的声音顺着电话线爬到了我耳朵里。
　　他说:“言言，是我。”

作者有话说

　　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