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天》心雨萌芽

22、措手不及

　　“没必要。”我有些好笑凌枫赌气的样子，“我不关心刺客是谁，只想知道是谁把他们弄出来的，这个刑部可没记录。”
　　他哼了一声，对没找到大显身手的机会有些不满。
　　我可不能让他去。就算他有把握，我也怕万一失手的可能。禁卫军副统领偷看刑部档案，这算什么罪名？想知道的话我会让昙去查，他行事机敏，功夫不在凌枫之下，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公开的身份，不会引出乱子。

　　没过几天昙就给了我回复。
　　风家出事果然是在辉明十二年六月，不是按萧玉臣的笔记推算的七月！中间这一个月的时间，凌枫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为什么那么痛苦？他在萧玉臣的催眠暗示之下想必已经遗弃了那段记忆——这也说明在潜意识里，他根本不想记得那些事情！
　　会是什么呢？我捂着额头烦恼。第一次说了什么话让他头痛我不大记得了，但第二次的确是因为看到秋情挨打。难道有人这样打他？心里一动，凌枫身上的旧伤不少，问起来总说是跟人动手留下的，会不会有那时候的痕迹？
　　也有好消息。刑部档案记录中风家满门抄斩，里面赫然有“风翎，男，年七岁”的文字。也许是当时风家的忠仆发现少主不在，机警地以某个幼童代死，期待日后少主复仇吧。总算凌枫的身世隐患暂时无碍。
　　另一件事也很让我头疼。据说，现在跟秋情走得最近的贵客，就是安王爷龙渊！
　　此人一向疏于理事，但也可以理解为深藏不露；他跟太后接近，又主动跟我示好，难道是想两面利用？他的身份的确足以让秋情忽视我这个将军加太傅！
　　王少贤的身份到很容易查到，他竟然是王庭珞的堂侄，据说王庭珞对这个侄儿很是赏识，联想到王庭珞至今无后这件事，不知道他会不会收下这个义子？那天陆允承想问的事情我也弄清楚了，王庭珞的琴技据说冠绝一时，他想必是问，听说王丞相琴音之妙，天下无双；不知跟萧公子的箫声相比……
　　不想这么多了。今天我还要进宫授课。

　　我对龙浩一向是进行素质教育的。今天我们讨论贾谊的问题。此人志大才疏，属于书生狂言的一类人。我告诉龙浩认识一个人不仅要看他写得怎样，说得怎样，还要看他做得怎样。龙浩点头，说贾谊对长沙王的感情到很令人感动。我晕，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唉，人们总是容易接受深有体会的问题，小孩子真的是太孤单了吧。
　　今天的太阳很暖，看着龙浩沉思无奈的样子，我灵机一动，提议我们到御花园去户外教学，他连连点头。

　　“皇上整日——就是读书吗？”我尝试着寻找共同话题。
　　“读书、习字是每天要做的，还有画画、下棋、弹琴。”龙浩据实回答。
　　还真是全才。我心里咕哝，又问：“皇上不做些——身体上的锻炼？”书呆子可不好。
　　“朕有时会练骑射。听说太傅的箭也射得很准。”他看着我，一脸敬佩。
　　那是从前。我心虚。不过这些东西都让一个小孩子学，不是太累了吗？我忽然坏笑一下，低声说：“皇上有没有爬过树？”
　　“爬——树？”龙浩挣大了眼睛，显然从没想过如此有违礼仪的事情。
　　“是啊，上面很高，能看到很远呢。”我抬头看看，这里的树反正不高。看他犹豫的样子，又加了一句：“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爬过树呢？”
　　“难道太傅也——”他不敢相信。
　　我违心地点头。善意的谎言是可以原谅的。我只是想让他尝试一下普通男孩子的快乐。
　　“可是这么多人……”他看看身后远远跟着的太监侍卫。
　　我微微一笑，大声说：“我跟皇上有要事密谈，你们统统推开，到皇上的视线之外去！”
　　龙皓也很兴奋，见那些人迟疑，大声说：“去，都退下！”

　　看着大队人马统统退下，龙皓立即跑向一棵最高的树，我吓得大叫：“皇上，那边的就行了。”要命，凌枫不在，要是他掉下去我可接不住啊。
　　“既然要爬，当然要爬最高的。”龙皓二话不说开始捋袖子。
　　还真是胆大。为什么偷情给人带来难以遏止的快感？因为违反传统本身就是一种挑战和刺激。现在的龙皓也是，可以不用扮演高高在上的帝王做一回小孩子，干脆叛逆到底。
　　“那——皇上小心点儿。”看来我是拦不住他了，只好在一旁看着。
　　龙浩机灵得像只猴子“噌噌”几下就爬上了树。我算松了口气，看来掉下来的可能性不大。
　　“啊，真是的，这边可以看到玉镜湖了！还有小喜子，他为什么拉着翠柳的手不放？啊，他欺负翠柳！我要打他板子！”龙浩忽然气愤起来。
　　完了。是某个小太监在调戏他的小宫女。我闭上眼。看来这次“放风”也有反面作用。
　　“上面冷吗？皇上还是下来吧。”我不安地说。
　　“哦。”他缩了缩脖子，向下看看，问：“太傅，怎么下去啊？”
　　“什么？”我瞪大了眼，忘了，曾经看过不少小猫爬上树下不来还要人类营救的报道，可见上去容易下来难，怎么办？
　　“皇上别急，我去找凌枫接你下来。”我祈祷凌枫就在附近。

　　“皇上！”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我俩做贼心虚同时吓了一跳。
　　“王、王丞相……”龙皓显然更加局促，“朕、朕这就下来。”
　　说着他就小心翼翼地往下蹭，我胆战心惊地看着，忍不住在他快下来时一把将他抱了下来。
　　“身为天子，皇上怎可做此市井小儿般的失仪之事？”王庭珞恢复了平日的冰冷。
　　“朕只是一时好奇。”龙皓整理衣服站好后乖乖低头。
　　王庭珞哼了一声，轻蔑地瞟了我一眼：“这就是萧太傅的教导之道？”
　　“难道皇上就不能有平常人的快乐吗？”看不惯这个宿敌的傲慢，我毫不客气地也扫了他一眼，赶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故意用眼角瞧着他淡淡地说：“皇上的私事，不需要丞相大人管吧？想必丞相大人是来觐见太后的，还是早去得好；免得迟了，宫门落锁不方便。”

　　王庭珞似是没想到我如此得牙尖嘴利，愣了一下阴沉着脸抬脚就走。龙皓这才松了口气，一脸崇拜的看着我。
　　“皇上似乎有些怕王大人？”我试探着问。
　　“我说不清。”龙皓迷茫地说，“从小我就经常见他出入宫中，他跟太——母后的感情很好，常常来探望，也算得上皇亲。我小时候见到的人并不多，他也算一个；可是他似乎一直都不怎么喜欢我，看我的时候……”他摇摇头。
　　我也注意了。王庭珞看龙皓的时候，似乎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就因为这个皇帝不是他姐姐生的？身为臣子，也太放肆了。
　　“常公公跟我说，丞相排除异己厉害，连以前的萧将军要不是战功在那儿放着，还有军队效死命支持，说不定也比不过他。所以我能登基，其实都是萧将军的功劳。”
　　我忽然意识到，王庭珞的势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
　　“可是父皇却很容忍他，连常公公都不明白怎么回事。”龙皓叹气，再次感激地望着我：“多亏了太傅。”
　　我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勉强一笑，愧对龙皓了。
　　“太傅，你可以抱抱我吗？”他忽然说。
　　“为、为什么？”我一惊。
　　“上次凌爱卿很难受，你抱抱他，他就开心了。现在朕也很难受。”他越说声音越低。
　　原来还是被看到了。我脸颊微热，蹲下来抱着龙皓。还真是个小孩子呢。
　　“好像……从来没人抱过朕。”他迷茫地说，“母妃过世得早，母后又总是神色淡淡的，父皇见到朕有时候很高兴，有时候又直摇头。总觉得……身边空荡荡的，似乎什么都有，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刚才萧太傅抱朕下来的时候，朕觉得很心里很踏实，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贴近朕。有时候真觉得，做皇上没有朋友亲近，还不如生在平常人家。”
　　“皇上啊。”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千古帝王，谁不是称孤道寡？虽然人与人之间的亲密交往需要身体沟通，可谁又敢拍拍皇上的头，夸一句“好孩子”呢？
　　“将来会有人亲近皇上的。”
　　“谁呢？”他疑惑。
　　“皇上将来的皇后，妃子，当然以后还会有孩子。”我微笑。
　　他沉思一下，“就像太傅和凌爱卿一样吗？”
　　我想吐血，这、怎么解释呢？
　　“皇上，臣有个建议。”我立即顾左右而言他，“常公公年纪大了，皇上身边需要一个忠心的人照顾。”

　　从宫门进来去太后的萱和宫根本不用经过这里，王庭珞怎么会突然出现？当然是龙皓身边的眼线通知的，他才过来抓我们的短。我决定将龙皓身边的人全部换过。
　　至于龙皓的贴身太监，我想来想去，决定牺牲萧韵了。
　　总算我再三跟他保证不用他净身而且两年后一定让他出来，再加上把龙皓的处境描述得凄惨无比，第二天萧韵才哭肿了眼勉强答应进宫照顾龙皓。经过一番安排，常公公的侄儿常韵进宫，理所当然成了龙皓身边的贴身太监。常公公倒是很喜欢娃娃脸的萧韵，说他告老之前一定会让萧韵当上首领太监，一句话说得萧韵脸都绿了。
　　这件事情的结果是皆大欢喜。龙皓很高兴有了这么个可以放心的玩伴儿，萧韵也很高兴龙皓不嫌他唠叨——龙皓太孤独了，萧韵给他讲外面的事情，一个讲得眉飞色舞，一个听得神游天外。我嘛，一方面给龙皓找到了可靠的“太监”，一方面给自己安排了可靠的眼线，也不用担心萧韵发现我跟凌枫的密切交往或是怀疑我的身份。连凌枫对萧韵的进宫都深表赞同，总算扫除了这个经常在我房间里晃悠的眼中钉，他可以更加放肆地入住我的卧室！

　　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第三天上朝的时候，丞相王庭珞，当场参太傅萧玉臣，不守师道尊严，唆使皇上做出失仪之事而不知悔改，理当罢免太傅之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