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花火，像飞蛾》楚客人

32、我想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家

　　“当年我怀的是龙凤胎，苹苹一岁多的时候被检查出脑瘫。当初你妈说如果我离开你，她就答应我两个条件所以。我向她要了五千万，用那笔钱把她送到康复中心，一直到现在。”

　　软垫上，小女孩正慢慢地走路。她的姿势有些奇怪，身体向一边倾斜，两条腿软软的，好像使不上劲。

　　“妈妈！”小女孩看见苏晴，就要向她跑来。但显然，她的身体还支撑不了她的思想，腿刚迈出去就忽地一软。

　　“苹苹！”

　　苏晴惊呼，想要冲上去扶住，身边的人却比她更快一步。

　　小女孩倒到顾绍景怀里，呵呵笑了两声，全然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引发了多大的恐慌。她抬起头，两只大眼睛盯着顾绍景。

　　她的眼神缺乏神采，不像同龄孩子那样灵动，但顾绍景却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顾绍景摸了摸她的头，把散乱的发丝理整齐。

　　也许因为亲人之间血脉相连，也许因为父女间心有灵犀。那一刻，苹苹伸出小手，轻轻地搭在顾绍景的胳膊上，嘴角一弯，喊了一句：“爸爸。”

　　顾绍景和苏晴都愣住了。

　　任老师走过来，看见苏晴，笑着问：“苏妈妈，又来看苹苹了？”

　　苏晴回过神，连忙应着：“哎，是的。苹苹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走路稳当多了，也会说一些简单的字母了。她昨天好像喊了一声爸爸，估计再过几天就能说清楚了。”

　　苏晴以为，她带顾绍景去见苹苹，会让他生出一点同情心。她没想到，事情会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

　　三天后，苏晴接到任老师的电话：“苏妈妈，你快过来一下吧！快点快点，电话里说不清楚。”

　　苏晴心里一慌，连假都没来得及请就冲出了服装店。

　　她赶到康复中心的时候，苹苹正在哭，任老师和其他老师都围在她身边，拿各种玩具哄她。另外一边站着顾绍景，还有几个人。

　　任老师见苏晴来了，连忙让人把苹苹抱进休息间，以免待会场面激动又吓着她，“这位顾先生，说是苹苹的爸爸，要把苹苹带走。苏妈妈，你跟他去外面说清楚吧，我怕吓着别的孩子。”

　　康复中心到处都是翠绿的树叶和粉红色的花朵，今日的阳光很好，一片祥和宁静。但此时苏晴的心里却无比的愤怒。

　　“顾绍景，你知不知道一个熟悉的环境对脑瘫患儿来说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样一闹会对苹苹产生多大的创伤？！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顾绍景盯着她，并不理亏，“把苹苹转去更好的康复机构有错吗？苏晴，你明明知道两个孩子回顾家能过生更好的生活，你为什么不肯？你为什么那么自私要把他们硬留在你身边？”

　　自私？苏晴冷笑，“顾绍景，苹苹是我的孩子，她变成这样最痛苦的人是我！你说我自私，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自私？我生她养她，为她操心为她难过。你呢，这六年来你做过什么？你一直在享受你的美好人生！就因为你有钱，所以现在忽视别人的感受胡作非为！你才是天底下最坏最自私的人！”

　　这一刻的苏晴，顾绍景从没见过。她就像一个骂街的泼-妇一样，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骂了出来。她毫不客气地指责他，不留一点余地。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顾绍景都不知道自己所做的到底是对是错。他想的无非很简单，苹苹和安安是他的孩子，他有能力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为什么不呢？

　　直到阿以的到来，才让他的问题有了答案。

　　因为身份特殊，所以阿以约在一间非常隐蔽的咖啡馆，而且是在深夜。

　　“我见到苏晴时她在地下停车库，当时我刚结束一场签售会，听到有小孩的哭声就走了过去。她晕倒在地上，两个孩子就躺在她身边。后来我买了一套小房子，让她和孩子有了落脚的地方。

　　“苏晴经常会头痛，生产时留下的后遗症。她从没说过她怀孕期间的生活，但我觉得那并不难猜，一定很不好过。

　　“她很辛苦，刚开始带着孩子打好几份工，还经常被骂。孩子半岁多时，苏伯母来看她发现了孩子的存在。伯母和李叔又从老家搬回来帮她照顾孩子，她才能够安心工作。

　　“两个孩子，取名顾永平和顾永安，苏晴希望他们一生都平安顺遂。后来，伯母说女孩子用‘平’字不好听，就改成了苹果的苹。他们的生活一直很辛苦，李叔经常推车出去卖小吃，赚钱补贴家用。

　　“好在安安很懂事，从来不跟别的孩子攀比。他喜欢赛车，别的小孩玩遥控赛车他眼巴巴地看着，但从来不吵苏晴给他也买一个。苹苹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在康复中心，苏晴常常因为自己不能随时随地照顾她而难过。可是没办法，她得赚钱养家。

　　“我曾经是苏晴的男友，因为年少无知伤了她的心，导致两人分手。后来我向她求过婚，她没有答应，她说她现在不想结婚的事，她只希望自己能好好工作，把两个孩子抚养长大。那两个孩子，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苏晴其实很不会做妈妈，有时候会着急，还会发脾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有耐心，越来越温暖，越来越像一个妈妈。我见证了她从少女向母亲的蜕变，如果你也见过，那你一定会明白她为什么舍不得苹苹和安安。”

　　玻璃杯里的红酒摇曳出动人的色彩，喧嚣的城市逐渐安静下来。往往在寂静中，一个人才能找准自己内心真正的情感。

　　他错过的实在太多太多，像宇宙中的黑洞，无法探测，也无法弥补。

　　顾绍景抬起头，看了看三楼紧闭的窗口。此时已是深夜，四周静谧无声。夏天还没有到来，小虫子也缺乏鸣叫的兴趣。

　　苏晴开门，被门口的顾绍景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顾绍景也没料到她会出来，怔怔地看着她。她打了一个小手电，手里提了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一些类似于纸-钱的东西。

　　“你干什么？”他问。

　　苏晴没理他，径直下楼了。

　　苏母认识一个测卦占卜的大-仙，给小孩子治“外科”病非常有效。苹苹上次被那么一吓，晚上睡觉经常哭，大-仙让她烧一些纸-钱。

　　顾绍景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烧完各种东西之后，问：“可以谈谈吗？”

　　苏晴反问：“有什么好谈的？”

　　黑暗的角落，只剩下纸钱未烬的火苗上下窜动。

　　“苹苹和安安，我会让他们留在你身边。”顾绍景停了一下，明显感觉到苏晴有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趣，“但是，我想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家。”

　　完整的家？苏晴嗤笑：“你怎么给？”

　　“苏晴，当年顾家间接害了你父亲，但你也伤害了我的母亲。上一辈的恩怨，本不需要下一辈承担，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这么多年过去，苏晴早就不记恨顾绍景了。可顾夫人的事，她还不想背那个黑锅，“我从来没有做任何伤害你母亲的事，你可以回去问问她，当年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

　　顾绍景怔了一下，他相信苏晴没有说谎，“那把陆铭越送进监狱，这件事情能弥补你父亲的遗憾吗？”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获得苏晴的原谅。

　　“陆铭越出事是你做的？”

　　“他做了那么多违法犯罪的事，不是每次都有化险为夷的好运气。”

　　苏晴笑了笑，“顾绍景，我父亲的事……我的确很生气，但我现在已经不怪你了，毕竟你当初没有直接参与。”

　　“那你原谅我了？”

　　“你如果硬要说原谅，那算是吧。可顾绍景，这样并不能给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你已经结婚了。”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苏晴，我爱你。”

　　错过了六年，不要紧，以后还有那么长的时间，我会一直陪在你和孩子身边。

　　这个告白，一如当年。

　　苏晴突然想起那一晚顾绍景吻她的时候。

　　第二天上午，所有A市新闻的头版都被顾绍景和MIKI和平离婚的消息占据了。

　　因为只有一个简短的申明，所以顾氏集团的大门马上就被各路记者围满了。顾绍景刚下车，所有人一拥而上。

　　“顾先生，请问你和MIKI小姐为什么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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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先生，请问你和MIKI小姐离婚是因为她多年未-育吗？”

　　顾绍景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那个记者，一字一句地回答：“我结婚，与她是否生-育无关；我离婚，也与她是否-生育无关。记者小姐作为一个女人，竟然觉得不能生-育就要被离婚，这样合适吗？”

　　周围的记者都是一愣，顾绍景已经走进大门了。

　　晚上，苏晴给安安洗完澡，拿了一本童话书开始讲故事。

　　“妈妈，爸爸说他明天来接我去看姐姐，还让我问你去不去。”

　　顾绍景离婚的消息，仅仅只持续了一天。很快，各路媒体就被顾氏企业公关了，集体沉默。似乎他只想让别人知道他已经离婚，至于其他，无可奉告。

　　苏晴何尝不知道，他是为了保护她，保护她不被曝-光，让她免受再一次的质问与难堪。

　　“妈妈当然去了，我们一起去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