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鬼》穆小穆

7、第七章

　　石渔笙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他再一次被孔鬼骗到了鸟不拉屎的地方，上次是沙漠，这次是个荒山。他像个大傻子一样刨地挖土，挖了整整三天三夜，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挖着。他再不甘心也得承认孔鬼就是耍着他玩呢，想一想，他都挺佩服孔鬼的，耍了他几百年了也不厌倦。
　　他实在是太累了，飞天遁地的本事他没有，除非他舍弃这具肉身，今后都变成一股烟，不然他只能用脚走路。他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好不容易见到人烟了第一件事还是想着给孔鬼喂食，他真是中国好师弟，史上最憋屈的灵，没有之一。
　　修成肉身有诸多的好处，例如可以品尝美食，穿自己喜欢的衣服，甚至可以拥有爱情，和爱人□□做的事。当然，有得便有失，例如会饿会渴会累，会被爱情抛弃。哦，石渔笙还会做梦。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他梦见他初见世界的第一眼，那一眼他看见了孔鬼，那时的孔鬼穿的可不是这件风骚的红色绣暗花大袍子，那时的孔鬼看起来要比现在稚嫩许多。穿着粗布的衣裳，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奇。纯净的瞳仁，映出他幼小的身子。
　　场景变换，是孔鬼穿着碧绿的锦缎，风姿绰约的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柄刚刚买来的纸扇，上面的山水栩栩如生，孔鬼笑着，指着漫天的烟火，对他说“渔笙，你看！”石渔笙傻傻的点头，可他却没看那绚烂的烟火，而是望着孔鬼，那时他想，那忽明忽灭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呢？比不上他师兄，能让他看个永生永世，更何况他的师兄那么好看，天底下第一好看。
　　石渔笙觉得开心，如果没有之后的事，那晚的灯笼满地，烟火空腾，月光莹圆就应该是他最好的记忆。
　　红，漫天的红，那红氤氲在空气之中，附在他的脸上都带着微微的潮意。本该婉转动听的声音却叫出了凄厉。那个差点被恶霸抢走的女子卷缩在小巷的一角，石渔笙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本该是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不知什么时候演变成了这样，他看着孔鬼一次又一次的攻击着早已经死透的男人，那喷溅的血液发出粘稠的声音，那件他觉得最趁师兄的碧绿长衣早就变了颜色，猩红的，透着无法抹去的黑。
　　公鸡的鸣叫唤醒了石渔笙，他像离了水的鱼，扭曲的在床上翻滚起来，豆大的汗水顺着发梢滑落到鼻尖，最后重重的砸在床沿上。他大口的呼吸，喘着粗气去看孔鬼，那狼狈的样子便映照在孔鬼漆黑的眸子里，那目光沉重的让他觉得胸口发痛。
　　石渔笙抹了一把眼皮上的汗，虚弱的骂了一声“操！”
　　孔鬼闭了闭眼，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没用石渔笙说，自己很主动的走进了盒子，还体贴的关上了盖子。石渔笙看着安静的红盒，喏喏的吐出一句“没良心的。”
　　陈克把自己所有的存款都给了石渔笙，不多，但足够石渔笙生活一段时间。石渔笙觉得这人好歹算是没糊弄自己，拿个千八百块的糊弄他。他不知道，在他带着孔鬼离开的第二天，陈克带着王娟自首了。
　　石渔笙打听了一下，坐上了开往省城的破客车，颠簸了一个小时，才到了一个破破糟糟的小县城。又从小县城转车，到了一个三线的小城市。其实他没有目的地。这么多年走走停停去了好多地方，冰川，峡谷，他都去过，不是被孔鬼骗去，就是为了给孔鬼喂食寻去。这个城市不大，却很热闹，人车川流不息，空气里都带着北方夏季独有的燥热。尽管现在兜里有钱了，石渔笙也没有破费，饥一顿饱一顿他早就学会了未雨绸缪。先是买了一根眉笔和喷雾式一次性染发剂，去公共卫生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然后去买了几套换洗的衣物，把那条勒的他难受的内裤换下来，最后找了一家条件一般的个体旅馆，用前年花大价钱办的□□办理手续，住了下来。
　　转了这一上午，安顿好之后，石渔笙觉得这个城市还算不错，他打算住上一段时间，好积攒些力气，留着被孔鬼折磨。
　　短暂的休息了一会，石渔笙就开始看着红盒子发呆，还要多少年呢？他突然觉得永生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他会老会死就好了，像师傅一样，两眼一闭，双腿一蹬，啥啥都不用管，不用愁，当然了，他自己死可不行，他死也不能让孔鬼活着，孔鬼得和他一样，会老会死。
　　可是他舍不得，有舍才有得，他舍不下孔鬼，所以他只能这么陪着孔鬼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