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棱镜》半灯桥

8、我在等你

　　八
　　乔溪一回家就看见宋琛坐在客厅里，厨房桌上放着好几袋的菜和肉，估计又去超市了。可是一般这个时间他要不就在公司要不就在书房，很难得坐在客厅看电视，但电视里放着财经节目却是被静音的，听到声响，他转过头来问：“你今天和同学打架了？”
　　班主任平时通知消息都要比别的班晚两天，偏偏打小报告最勤快。
　　“是她们嘴坏说我家人的事在先，我做错了吗？”她没有否认。
　　“恩，”宋琛点点头说：“做得好。”
　　宋琛以往总让人觉得他是个严谨而又细致的教父，任何事在他看来都要先检讨自己，但是他今天的答案却出乎意料。
　　“虽然我不认为打人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是这的确是让人认识到话不可以乱说的重要性。”宋琛勉强解释说。
　　乔溪刚好想讽刺他一番，却被门铃声打断，“有客人？”她问，宋琛没说话站起来过去开门。
　　门口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表情严肃，女的挎着包朝着宋琛笑。
　　乔溪没见过宋琛的爸妈，虽然那时候乔滢和宋琛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但是乔滢还在没毕业，所以见家长的事也就搁置了。她听说宋琛的爸妈退休之后一直全国各地的旅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旅游到宋琛家里来了。
　　宋琛笑着将他爸妈请进来，嘘寒问暖一番。
　　看着进来的人她不自觉将书包上的袋子抓紧了，她不太适应这样的环境。
　　宋琛妈妈的目光流转到她身上的时候面色僵了一僵，却仍旧不动声色的说：“你就是乔溪吧。”
　　她木然点点头，宋琛端来茶对乔溪说：“先回房把书包放下再出来。”
　　简直是及时雨，缓解了乔溪的尴尬，她呆在房里也不知该不该出去，她将门微微露出一丝缝隙，看见宋琛爸妈坐在他身边，说的无非就是最近工作怎么样，忙不忙之类的问题，好似全然忽略了宋琛家里仿佛从天而降的她。
　　时间还早，还是下午三点多的光景，乔溪坐在床边无所事事，她把窗帘拉开坐在地上看着下面的川流不息的人群与车辆，那些渺小到看不清的尘埃，组成了这世上的芸芸众生，乔溪所能看见的也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外部的表象。
　　阳光穿过对面的高楼大厦一束一束透出来，温暖而明亮，她的一双眼睛仿佛能看见无数尘埃的翻涌，困倦终于慢慢爬了上来，她没有午睡的习惯，但是即便不睡觉这个下午也是要白白枉费的。
　　她是被饭菜的香味叫醒的，这种感觉熟悉而又遥远，有一种味道叫妈妈的味道。
　　原来宋琛的手艺也不是勤学苦练得来的，毕竟天生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天赋是抹杀不了的。
　　宋琛妈妈做的饭菜比宋琛更好，可能更多的烟火气反而更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家而不是一个房子。
　　宋琛的爸爸原来好像是机构里的干部，就只是坐在那里不说话都是不怒自威的。
　　这顿饭吃的很压抑，不仅仅是因为来了宋琛的父母，更是因为他们还抛出了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
　　“宋琛，你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他们说。
　　这句话像一句咒语，乔溪和宋琛都停下手中的筷子。
　　果然所有的中国人都爱在饭桌上解决问题，或许这又是一个最好的契机。
　　乔溪和宋琛妈妈对视了一眼，因为她的反射弧提醒她那句话不仅仅只是对宋琛说的。
　　但是宋琛好像未卜先知一样，他是一个相当成功的金融工作者，他需要掌握自己能预见的一切事情，不论好事坏事。
　　“爸妈，我现在要先把工作稳定下来，然后在考虑个人问题，再说我现在年纪也不大，你们急什么？”这段腹稿他应该已经默念了好几遍。
　　宋琛妈妈对他说：“媛媛不是挺好的吗？又是个律师，你们以前也相互了解过，现在也在同一个城市里，长相跟你也很配。”说着还不经意瞥了乔溪一眼，又问“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他把碗筷放下，对他妈说：“我们能不能不要在饭桌上说这事。”
　　谁知道宋琛爸爸愠声说：“你怎么跟你妈妈说话的，我们从小就教你，值得做的事情才去做，等不到的人就别等。就算你不和程媛在一起，那你现在也该找个女朋友相处了解起来，我们到底为谁好你还不清楚？”
　　他们说话说得越凶乔溪反而越平静，这不过是电视剧里最普通的逼婚戏码，但是他不知道宋琛父母口中宋琛要等的人是谁，还有谁呢？
　　最后宋琛还是在这场逼婚的战役里铩羽而归，他安抚了二老之后又送他们离开，今天才算勉强结束。
　　宋琛的心情明显很低落，乔溪从来都不是怕他，但是她也不愿在这样的情况下再问什么东西，她不是个八卦的人，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宋琛到底在等谁。
　　可能是下午睡了午觉，晚上乔溪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她下了床去厨房喝水，却看见阳台站着一个人影，她顿时感到一股凉意从背后陡然升起，悄声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宋琛。
　　他在干什么？
　　阳台的窗子全开着，半夜的风还是挺凉的，带来一丝烟味，是有多烦躁的事他才会抽烟。客厅的壁灯散着幽幽的光，他的背影显得萧索而又悲凉，他的手机放在沙发上不停的震动，是章医生打来的。
　　夜里很静，可是他偏偏好似没听见一样，手机的屏幕一会亮一会暗，显得着急而又无奈。
　　乔溪赤着脚走到他身边问：“章医生找你，怎么不接电话？”
　　宋琛仿佛一愣，夹在指尖的香烟快要燃尽，差点烫到他，他手一抖便将一小截的香烟从十八楼丢下，像远古的流星一闪而过。
　　他把窗户全部关上对乔溪说：“没什么事，你以后也不用去她那里复诊了，快好了。”
　　乔溪觉得他今晚有点古怪又说不出来，于是岔开话题说：“你爸妈好像不太喜欢我，他们该不是觉得我耽误了你的终生大事吧？”
　　“没有，他们对你没有敌意。”
　　“那……”她拖长了语调，“你是想问，我在等的人是谁吧。”宋琛接着说。
　　乔溪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在宋琛家住了几个月，自己的习惯秉性早已被宋琛摸透了。
　　“我在等你。”他说。
　　她略带愠色地干笑两声说：“宋琛，你不告诉我没关系，没必要这么打趣我。”
　　谁料宋琛却紧紧抱住她，他的气息犹在耳边“没有乔滢，只有我和你该有多好。”
　　乔溪咬着牙推开他，红着眼睛声色俱厉的说：“宋琛，我真是看不起你。”
　　她跑回房里找到抽屉最底层的盒子，那是她出院之后回家拿的相片，不过只有三个人，是她和她父母的相片，家里的相片本来就不多，乔滢几乎都不在家，翻来找去都没有一家四口的合照，没有也好，她不想乔滢看见这样的她。
　　在宋琛和乔滢的爱情里，他到底付出了多少？是乔滢走的太过仓促，还是宋琛原本爱的就不够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