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青青》顾明思钰

34、【三十四】

　　柳江南跨过了没有赫连拓的第一个年。

　　柳家父母没有回来，保姆阿姨倒是带着赵珺亦来柳家陪柳江南。
　　赵珺亦是个很好相处的女生，言谈间温柔和气，亲切大方。纵然内敛如柳江南，也很快和她亲近起来，一口一个‘珺亦姐姐’，叫得欢。

　　元旦跨年，在中国人心里素来不如春节重要。但既然学校放了假，柳江南就从善如流的跟保姆阿姨和赵珺亦在家里看电视，聊天。

　　这时门铃忽然响起来。柳江南身为‘一家之主’去开门。

　　门口站着两个人。她先望向了元靖，问：“小叔叔。这位是？”
　　柳江南手指的人是一个女生，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她。她穿的很少，大冬天，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下身配一条牛仔裤，脚上的靴子虽然看着够厚，但显然也不足以保暖全身。故而她圆圆的脸蛋冻得通红。

　　“叨扰了。”那女生不等元靖开口，就笑嘻嘻的不好意思说“其实我是来找珺亦的。”
　　“呀，苏别。”赵珺亦从客厅走过来，见那女生，一脸惊讶。
　　那女生苏别，眉眼弯弯，对赵珺亦缩了缩鼻子，笑：“打你电话你没有接。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去找王子的么？”
　　赵珺亦露出一脸‘糟糕，忘记了’的神色，急急忙忙的跟保姆阿姨打了个招呼后，就和苏别一起走了。

　　元靖站在门口，看着她们毛毛躁躁的动作，进门后就笑着打趣柳江南：“看着她们两个，倒觉得你好像是她们的姐姐呢。”
　　柳江南翻了个白眼，不理会他，径自坐到沙发上，吃零食，接着看电视。

　　还是保姆阿姨有心，给元靖倒了热水来，还问元靖要不要吃些什么。

　　柳江南翻着白眼跟保姆撒娇：“阿姨，你是我家的好不好，不要管他！”
　　保姆阿姨和柳江南熟悉，和几乎每天都要来一趟的元靖自然也很熟悉。她笑着说：“人家大老远来的，一杯水总要给他喝。江南你可不能这样任性啊。”说着，就给元靖热饭去了。

　　柳江南撇了撇嘴，自顾自吃零食，不搭理元靖。

　　元靖捧着水杯坐到柳江南身边，说：“好了柳大小姐，刚才是我错了，我认错，你原谅我行不行？”
　　柳江南抿着唇，瞥他一眼，说：“不惜得跟你生气。说吧，来我家有什么事儿？”

　　“你爸爸让我把一份文件给他送过来，你妈妈让我来看看你。”
　　柳江南笑了笑，挖苦他：“你怎么跟他们俩助理似的？”
　　“我——本来就是啊。”元靖眨眨眼，有几分诧异，又带着几分尴尬的笑，却全然不似在开玩笑。
　　柳江南的笑意愣在那里，她一时分不清元靖是在逗她，还是认真的。于是她只好半笑不笑的伸手去拍他，口中含糊答：“你神经哦！”
　　“我真的是。南南，你才神经。你不会不知道你爸爸妈妈一起开了一家公司，我现在当他们的助理了吧？”元靖笑起来，恍的柳江南愣神。

　　“我、我不知道啊——”柳江南的眼神犹失焦，好似还在走神，但却能答话“他们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
　　元靖自知失言，耸了耸肩。

　　元靖在柳家蹭了饭，又陪柳江南和保姆阿姨一起聊了会儿天。直到姜静仪打电话来催他了，他才回去。
　　柳江南关门的时候，忍不住皮笑肉不笑的讥讽：“以后都别来，免得姜静仪天天打电话催你。我可怕我妈说我老留着你，耽误你的大~事~”
　　元靖笑，伸手捏她的脸：“你个小丫头，我还有什么事能比找你更重要？”
　　“你走啦！”柳江南被他说的只觉面颊滚烫，于是板着脸，重重的关上了门。

　　“你跟元靖关系真的很好呢。”柳江南的手仍握着门把，脑子里回荡着元靖刚才那句玩笑话，冷不丁听到后面传来保姆阿姨一句感叹。
　　柳江南笑着回过身去，对保姆阿姨说：“是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挺好的。”保姆阿姨笑着点点头，眼里带着几分羡慕。

　　柳江南垂下眸来，又侧过头去，带着几分试探，看了看保姆阿姨。随后她小心翼翼的问：“阿姨……你说元靖是不是特别值得人喜欢？”
　　“我觉得是呀。我的丈夫当时也是像元靖这样，又帅又讨人喜欢的。”
　　“阿姨眼光真好~”柳江南不敢再问下，只好弯了眉眼，接阿姨的后话。

　　保姆阿姨却不似从前那样笑起来，和柳江南说她与丈夫一些甜蜜美好的事情，而是眼神一滞，愣了一愣。
　　柳江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又看她好像在想什么事情的样子，也不敢打扰她。直到阿姨自己回过神来，对柳江南笑着说：“南南，你是一个这么好的孩子，你一定要相信你会得到你想要的幸福的。你一定要相信爱，你要坚强而勇敢，仁慈而善良。”
　　“阿姨，我知道。”柳江南点头。‘你一定要相信爱，你要坚强而勇敢，仁慈而善良。’这句话是灰姑娘里，灰姑娘的母亲告诉灰姑娘的。阿姨特别喜欢这句话，总是反反复复的与她说。阿姨觉得人一定要善良，要美好，要相信爱。只要这样，什么都会好起来。

　　阿姨说，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治愈的魔法。

　　“好了，阿姨该回去了。”保姆阿姨又陪柳江南待了一会儿后，这样说。
　　柳江南站起来送阿姨，冲阿姨挥挥手：“阿姨再见，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南南。”

　　大概又过了两个月，这位保姆阿姨辞职了。

　　她不是当面来辞职的，而是中介公司打电话告知柳妈妈的。
　　柳妈妈在电话里告诉柳江南：“说是人不见了好几个月了，打电话到她家里，是她女儿接的。说她妈离家出走了。”
　　“哈？为什么？”
　　“家暴呗！她老公总是打她，还酗酒，对她又不好。”
　　“什么？可阿姨说她老公对她很好啊。”
　　“那女的就是个神经病！自己以为能感动她老公。家暴的男人也能找，我算是服了。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这阶段也忙的差不多了，过几天就回来好好陪你。”

　　——现实真丑陋，比童话故事险恶多了。
　　柳江南从来没有想过，原来阿姨一直身处于家暴之中。
　　她想起阿姨说起她丈夫时温柔的眉眼，觉得她的丈夫好过分——阿姨明明那样爱他，为他付出了青春，献出了一切，甚至还与家中断绝了关系。可他却给她这样的回报。

　　果然灰姑娘的故事，到底只是一个童话故事吧。
　　阿姨大抵是跌落下来的灰姑娘，可她的丈夫却不是什么王子。于是这一出故事，就演不成。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了，谁该是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

　　不会有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