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青青》顾明思钰

25、【二十五】

　　高一的第一学期很快就结束。
　　放了寒假，柳江南就连春节都没怎么好好过——全在家里念书学习。
　　柳妈妈则笑的一派慈母和善，对每一个想要约柳江南出去玩的亲戚朋友们说：“南南这回考了年级第七，觉得自己没考好，特别着急，说这回寒假哪也不去了，就在家里学习。我劝也劝不住。”

　　——请无视柳妈妈根本不允许柳江南出去的真相。

　　虽然发呆的时候更多一些，但在外人看来柳江南简直热爱学习到极点。柳江南众多亲戚家的孩子也因为柳江南，被自家父母拿着对比个不停，也跟着柳江南一起，没能过一个好年。
　　柳江南对此表示非常抱歉。

　　不知道什么时候，冬天过去，春暖花开。
　　柳江南穿上一件薄外套去上学时，才惊觉已然春至。
　　——她几乎都要以为春天再也不会来了。

　　新学期伊始，柳江南到教室时，赫连拓坐在教室叽叽喳喳的跟纪年聊着过年时的事情，见柳江南来了，笑着骂她没良心，发这么多短信也不知道回一个，还是打了她家座机才知道柳江南手机被没收了。

　　柳江南望着赫连拓，呆呆的。想了想后才苦笑了几声。
　　“学习都学呆了。”赫连拓这样评价新学期的柳江南。
　　“是是是，我哪有你机灵。”柳江南笑起来。

　　在学校，反而比在家轻松。
　　柳江南听赫连拓说了一整天她寒假时的趣事。柳江南也不知道为什么赫连拓的生活里能有那么多好玩儿的事情，好像怎么也说不完。

　　这一眨眼就到了放学。

　　柳江南站在家门口，叹了又叹，就是不想进门。
　　她握着钥匙站在门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要开门时，门却忽然被打开了。
　　柳江南错愕的抬头，看到一身整装待发的柳妈妈。

　　“你回来啦？”柳妈妈也显得颇为诧异。
　　“恩。”
　　“我要出去一趟。晚饭在桌上。”
　　“怎么啦？”柳妈妈很少在回家之后还会出门，所以柳江南忍不住问了一句。
　　柳妈妈说：“姜静仪不大好，我去看一下。”
　　“哈？”柳江南意外“怎么不大好？”
　　“好像是流产了。我还不太清楚，你先回去吃饭写作业吧，我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哦哦，那你快去。”柳江南被妈妈急匆匆的语气震慑，躲到一旁给柳妈妈让位。

　　柳妈妈走后，柳江南进了家才反应过来——姜静仪流产了？！

　　姜静仪怎么会流产呢？！

　　柳江南百思不得其解。
　　按说元靖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了点儿，但在这方面肯定是极为细心的。姜静仪自己一个要做母亲的人，又如何会对自己的孩子不上心？
　　更别说三奶奶多细致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柳江南抿着唇，元靖最喜欢小孩子，这回自己的孩子没有了，肯定很伤心。
　　柳江南叹了口气，心里记挂着元靖，草草吃了饭后就开始写作业。

　　直到十二点多，柳江南才听到柳妈妈开门的声音。
　　她放下笔，走出去，迫不及待问：“小叔叔怎么样了？”
　　柳妈妈抬起头来，带着几分诧异：“你还没睡啊？你小叔叔能有什么事。就是你小婶婶这回可遭了罪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柳妈妈换好了鞋，走进屋里，才和柳江南说：“你小婶婶洗澡，自己没留神，被水滑了一下，然后头撞到浴缸上了。”
　　柳江南瞪圆了眼，低呼出声。
　　“然后你三奶奶说本来你小婶婶这胎呢，就不太好。这么一摔么，不光孩子没了，她自己身体也受了很大的伤害。哎。也是挺惨的。”柳妈妈说，随后她抬头看看被吓坏的柳江南“这下以后能不能怀上都还是问题，不过也没事，反正他们也还算年轻。”
　　“那她们……还会结婚吗？”
　　“当然会啊。”柳妈妈诧异的看了柳江南一眼，没想到柳江南会问这个“不过今年估计危险。我看今天医生那话的意思是，至少要休息个一年半载的。本来她们定的是六月份结婚嘛，还有三个月，肯定结不了啊。”
　　“哦……”柳江南有些恍惚，不知道高兴还是不高兴“那小叔叔呢？小叔叔怎么样？他……他很难过吧？”
　　“恩，那当然了。”柳妈妈走到洗手间去，边洗手边说“到底他也是没了孩子嘛。”
　　“那、那要不要安慰他一下？”柳江南恍惚的说着，已经开始走向电话那边。
　　柳妈妈从卫生间探出头来，看自己的女儿：“你现在去安慰什么？他们刚休息下来。这事儿你个小孩儿也别管了，好好学习去吧。”

　　柳江南这时已经拿起了听筒，但听柳妈妈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合适。因为柳妈妈在，柳江南势必也说不出什么真心的话来。于是她放下了听筒，回屋去了。

　　直到第二天放学时，柳妈妈不在家，柳江南才给元靖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头的元靖带着几分疲惫的倦意：“南南？”
　　“是！是我！”柳江南许久许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时居然觉得有些陌生，更有些尴尬。
　　“怎么了？”
　　“那个……”柳江南低下头，手指开始绕着电话线“我听说……你最近……你怎么样？”
　　“哦……”那边传来元靖低低的笑声“我挺好的。你怎么了？居然想到来关心我了。”
　　听到他还能笑得出来，柳江南稍微放心了些：“什么叫居然啊？”她的声音柔柔的，带着几分撒娇“那……姜静仪好不好？”
　　“她不太好……不过没事的，总会好的。”
　　元靖反倒安慰她。
　　柳江南的话梗在喉咙口。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于安慰一项上，她一贯木讷。

　　于是电话两头都沉默了一会儿。

　　“那你……你要好好……”柳江南本来想说‘那你要好好照顾她’，可她又不甘心。她开不了这个口，让元靖去照顾别的女人。
　　“恩？”
　　“没什么。”柳江南干脆换了个话题“我这回考试没有考好。”
　　“你妈妈跟我说了。本来过年的时候想约你出来玩的。”
　　“嗳？我都不知道……”柳江南愤愤。
　　元靖又在电话那头笑：“以后还有机会呢。”
　　“小叔叔。”柳江南叫他。
　　“恩？”
　　“你……等你有空了，你可不可以来帮我补习？”
　　“一句话的事儿。”元靖爽快的答应。随后柳江南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嘈杂，然后元靖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小婶婶醒了，我先过去了。”
　　“恩。”

　　柳江南挂了电话。
　　她往屋里走，心中一股闷气愈发重。于是她一拳打上墙。墙没事，她的手却痛到了麻木，和心的痛连到了一起，却也缓解了几分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