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青青》顾明思钰

24、【二十四】

　　亮白色的灯光打下来，照亮了桌子上的饭菜，也照亮了坐在桌边默默吃饭的柳江南母女二人。

　　这晚柳爸爸有事，在外应酬，并不回来吃饭。

　　柳妈妈脊背挺得颇直，手捧着饭碗，脸色阴沉，吃着饭菜，连柳江南那里瞥都不瞥一下。
　　而柳江南将自己整个身子都俯下来，只吃眼前的饭，连最近的菜都不敢夹。她把自己缩的尽量更小，甚至把脸都要埋进碗里。

　　柳妈妈吃完了饭，放下碗来。
　　柳江南立刻跟着放下筷子，不敢再吃。

　　“写作业去吧，还杵在这里干嘛？”柳妈妈的语气僵硬。
　　“哦，好、好的。”柳江南急忙接话，然后立刻站起来往屋里走。

　　柳江南回了屋，关上门，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今天期末考试的成绩已全部出来，柳江南的总成绩只在年级排到了第七。这对万年年级第一的柳江南来说，已是巨大的退步。亦对于素来要求颇高的柳妈妈来说，是一个惊天噩耗。

　　但其实柳江南并没有对于这种退步而产生多大的担忧——她很清楚自己，考试的时候胡思乱想的只靠下意识答题，能考好才有鬼。
　　但柳妈妈却完全不能接受。

　　柳江南唯恐被训斥，只好闭紧了嘴，不多说一句话，尽量顺从柳妈妈的一切心意，让‘暴风雨’不要到来。

　　柳江南坐到书桌前，拿出作业来写。

　　柳妈妈这时又推门进来，手上照例端着一杯温牛奶。
　　“作业写得怎么样了？”
　　“……我，我才刚开始写。”
　　“那你之前在学校怎么不写？”柳妈妈的语气愈发僵硬且冰冷。
　　柳江南手握着笔，不知该怎么答话：在学校当然是在上课，什么时候能写作业呢？

　　柳妈妈见她不说话，声音提高了些：“说话呀？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学校的时候在上课……”柳江南的声音愈发轻。
　　“那你下课不会写啊？你们没有课间啊？！”声音更大，且更响。
　　柳江南觉得柳妈妈纯粹是无理取闹。十分钟的课间，老师一拖堂，下课后再去一下厕所，就又上课了，哪有什么时间写作业？
　　“老师……拖堂……”柳江南试图解释一下。
　　“那午休呢？老师不可能连午休也拖堂吧！”
　　——可午休确实被化学老师占掉讲试卷了啊。

　　柳江南没胆子说，只能静默。
　　柳妈妈开始伸手推柳江南：“怎么又不说话了？！最见不得你这幅死样子！真不知道把你送去学校是干嘛的！整天就坐在书桌前，也不知道你的心思在哪儿！你说我送你去学校有什么意思？有什么用？我每天累死累活的，难道就是为了看你这个成绩的嘛？！以前考个年级第二第三也还能说得过去，现在呢？都考出第七来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你们班接着待下去的！你在你们班没人笑话你呀？我都要没脸见你们老师了！”

　　终究没有逃过被骂。

　　柳江南把头低的更深，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

　　“你老实跟我说，你上课的时候都在干嘛？都在想些什么？还是老师不许你跟大家一起听课了？”
　　“没、没有……”柳江南怕一张嘴眼泪就掉下来，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那怎么回事呢？怎么考成这样呢？哎不是我说你，你自己看见这个成绩你急不急啊？我怎么看你还乐呵呵的一点儿都不担心呢？你说说我和你爸爸，我们什么时候考过你这个成绩啊！就不说你爸了，要是我念书那时候考这个成绩，我都恨不能去死！你还有脸在班上待着呢？真不要脸啊！”

　　柳江南终于掉下了眼泪。
　　她连气都要喘不过来，只好偷偷张嘴呼吸。

　　柳妈妈低头看她面前摊开的作业，正巧有一道题是柳江南上次答错的。她指着那道题问柳江南：“这题怎么又错了呢？你每天到底都在干嘛？！”——她已怒不可抑。

　　柳江南只转过头去，还没来得及答话，那边一直被柳妈妈握着的牛奶已经顺顺利利的被柳妈妈摔出了杯子。那牛奶，正泼了柳江南一脸一身。

　　柳妈妈却看也没看自己的女儿，拿着杯子转身就走。边走还边气愤骂道：“早知道你这样，我当初不如把你流掉算了！”

　　牛奶从柳江南的发梢滴下来，滴到柳江南的脸上。柳江南的胸口堵了一团气，让柳江南想大声哭喊。她张了张嘴，眼泪就像是断了线般，迫不及待的随着滴下的牛奶一起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