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想影真心

6、黑影

　　凌雨自然只能苦笑。
　　泡完茶，端着茶盘从厨房里走出的席天洁的父亲——席向东，看到两女嘻嘻哈哈的样子，说。
　　“天洁，不要惹你姐姐生气。”
　　凌雨摇头。
　　“没事。”
　　“就是啊，我什么都没做，只不过就是亲了一下而已。”
　　席天洁得意的挺起胸膛，只是她的胸部实在太过平滑，看起来有点莫名的可笑。
　　“坐有坐相！”
　　席向东突然严厉出声，席天洁马上坐的端正，就像听到犬吠的猫一样。
　　凌雨也吓了一跳，她虽然不擅长应付这个人，但他的脾气却不是太坏，可现在他竟因为席天洁挺了下胸膛便开始训斥，这让她实在想象不到。
　　茶几上放上茶盘。
　　席向东用慢慢的动作慢慢的倒茶。
　　承载着茶叶的香气，升腾而起的蒸汽开始飘散。
　　凌雨轻轻抽动了下鼻翼，淡淡清香的味道已通过鼻腔，让她的精神放松了下来。
　　她本来是不喝茶的。
　　可是闻到现在这股香气，她却不禁有了喝一下也无妨的感觉。
　　小小的茶杯推到他的面前。
　　刚要去拿，旁边的一只手已经先一步伸出，抓住茶杯，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席天洁这模样不像喝茶倒像喝酒，而且还是相当豪爽的喝酒。
　　凌雨楞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
　　因为席天洁已经咳嗽了起来。
　　因为呛到了。
　　就算只有一小点的液体，若是喝的太猛的话，还是会呛到的，这无关喝的水多少，而是喝水时的状态。
　　喝水时若有一点分心，便会用鼻子呼吸，而若用鼻子呼吸气管便会打开，这时水便会灌饭气管里，引发咳嗽。
　　凌雨觉得这样的席天洁有点可爱。
　　席向东“恶有恶报”一样靠在沙发上看着自己女儿。
　　“这茶太难喝了！”
　　还在给自己找理由。
　　凌雨笑着再次端起茶杯，这次真真正正地放到嘴边，然后喝了一小口……
　　“噗！”
　　喷了，连席天洁都不如的喷了。
　　“这茶好烫！”
　　就连理由也没席天洁找的好。
　　席向东坐直身子。
　　“啊，没关系，如果不喜欢喝的话，没必要强迫自己去喝的，虽然我认为是好茶，但不知怎么，每个做客的人都会是这种反应，我想，我也该换种茶叶了。”
　　“不，我想应该没关系，叔叔也没必要因为他人的反应就强迫自己去喝自己不喜欢喝的茶。就像叔叔说的一样，您认为是好茶，如果是这样，您就应该坚持下去……虽然一个人倒也挺寂寞的。”
　　席向东饶有兴趣地看着凌雨。
　　“寂寞？”
　　“啊！对不起，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一点也不莫名其妙，我想你是真的理解寂寞这个词的。”
　　席向东垂下头。
　　“我知道你现在的生活，虽然曾想把你接到这里来住，可现实却让我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虽然有很多人是真的不在意那层关系，但若是捅破，所产生的混乱可大可小。”
　　“没事的……对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
　　凌雨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千火我。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的话，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这种话的。
　　“若是姐姐无聊的话，我随时会过去陪姐姐的。”
　　席天洁天真无暇的笑着说。
　　在正常情况下凌雨是应该高兴的，可她现在虽然确实地高兴，但也为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实感到惋惜。
　　席天洁是不可能到那边去的。
　　更何况要在那边走到凌雨的家。
　　可是凌雨还是微笑着说。
　　“那么随时欢迎。”
　　即便自己不喜欢这个人。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席向东看了时间，转头对席天洁说。
　　“现在也不早了，你先回房间睡觉，我和你姐姐说点事情。”
　　现在时间虽不早了，要睡觉却嫌太早。本来还皱着眉头的席天洁忽然舒展眉梢，站起来，来到沙发后面，在凌雨脸上再次亲了一下后，才小跑着来到楼梯，蹬蹬蹬地跑上楼。
　　“这孩子以后婆家肯定很难找。”
　　“啊？”
　　“没什么。”
　　“……”
　　席向东摇摇头，然后身体一顿，看了凌雨一眼，接着将手伸入怀中，再取出时，手上已多出了一样东西。
　　席向东将它放上茶几，推到凌雨面前。
　　那是一叠钱。
　　百元大钞。
　　看那厚度大概有几千块钱。
　　等待着什么般，席向东收回手后就一直保持着端坐的姿势，静止了一样，动也不动。
　　凌雨也一样。
　　低着头，将灯光隔绝在外，让阴影弥漫在脸庞，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她的心情很复杂。
　　没有一个人会突然收到一大笔钱后心情会不复杂的——但也不能全盘否定，只有欢喜的人也是有的。
　　过了很久，凌雨才稍稍抬头，慢慢地伸出手，慢慢地抓住那些钱，然后慢慢地收回。
　　那些钱崭新地像新生的婴儿一般光滑。
　　很快就滑到了凌雨带来的包包里。
　　低着头。
　　没有一个人无缘无故收到钱还不会低头的。表面即使不会有的，在心里已经低下去了，而且比表面上低的更彻底
　　又过了很久，凌雨才低声喃喃说。
　　“我一定会还你的。”
　　“不不不。”
　　席向东摆摆手，好笑一般地说。
　　“我说过不用还的。我和你父亲的关系不算坏，当初受到过他许多帮助，所以现在也算对他的一些回报吧。”
　　“可是你家也不宽裕吧，而且还有天洁在……”
　　“说的也是呢，她确实有些难照顾。”
　　凌雨皱起眉头。
　　“不过相对的，只有两个人所用的花费也会相应地减少，不怕给你做个坏榜样，中年的男人要花钱的地方并不多，只要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就行了，而至于对从没出过家门的女孩子来说，我想她的需求就只有最低限度的衣服，食物，和一些生理用品而已。”
　　虽然已是够做自己爸爸的年纪了，可从席向东口中听到生理用品时，凌雨还是忍不住蠕动了下自己的身体，脸也稍微红了一些。
　　“可是，如果不还的话……”
　　“心里会受不了么？”
　　席向东抢先一步说。
　　看来小孩的心理在大人的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凌雨只能点点头。
　　“这样啊……那么你打算怎么还呢？”
　　“找到工作后……”
　　“对了，你现在还在上学吗？”
　　“已经辍学了。”
　　“这可不行啊。”
　　很伤脑筋一样甩甩头，席向东指向凌雨。
　　“按照你父亲的意思，我想他是让你读完大学的，虽然我知道对现在的你来说有些困难，但我完全可以供你继续读下去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凌雨想要继续上学读书吗？
　　当然想。
　　对家中常常只有一人的她来说，被人所包围的学校是可以让她忘记自己孤身一人的地方。
　　而且若问求知欲，凌雨相比时下的许多人来说是大的多。
　　也因此她会看许多的书，会得到许多的知识，也因此，在学校里名列前茅。
　　她是可以被称作优等生的人。
　　可是……
　　“很抱歉，我现在不想上学了，只想赶快找份工作。”
　　凌雨摇摇头说。
　　“是么，真可惜。”
　　也不知他可惜些什么。
　　“你现在几岁了来着？”
　　“十九。”
　　“十九啊，比天洁大三岁呢，如果说工作的话。”
　　席向东抬起头，刚想到什么一样，说。
　　“来给她做家庭教师怎样？这样既能让她学习，也能让你理所当然地收下这笔钱。”
　　“家庭教师？”
　　“嗯，没错。她的状况你应该很了解。”
　　其实凌雨并不是很了解。
　　虽然说没出过家门比较夸张，但就事实而言，与这句话也相差不多。
　　席天洁很少出门。
　　就凌雨所见过的席天洁的出门次数，大概能以月来做周期。
　　每个月大概出门一两次，或者有时候根本不出门，像吸血鬼一样地将自己关在城堡里。
　　有时候凌雨真的会认为她就是吸血鬼。
　　虽然每次见面时，席天洁都会对自己表现地很亲密，但触摸到的她的体温，温暖地却像虚假的一般。
　　所以凌雨不喜欢她。
　　当然她也像席向东说的那样，因为不出门，所以也就没有上学。而现在她也已经不小了，不管以前怎样，她也迟早要步入社会，不学习知识是不行的。
　　而且凌雨也确实需要这份工作。
　　这份工作在能教给席天洁知识的同时，也能让她心安理得的拿紧手中的钱。
　　但凌雨并没有马上同意，她摇摇头说。
　　“让我再想一想吧。”
　　“可以啊。”
　　他从不勉强别人。
　　他给出的就只有建议和选择，听取或选择都随对方的意。
　　“时间也不早了。”
　　凌雨站起来。
　　“哦。”
　　“我先离开了。”
　　“嗯。”
　　出了门，凌雨转身对跟在身后的席向东说。
　　“再见。”
　　“再见。”
　　铁打一般的表情。
　　凌雨走在归途。
　　平时是不会在路上停步的，但现在她停留在桥上。趴在四尺髙的护栏上，俯视着倒映在水中的圆月。
　　但月也不圆，水波微动，搅乱着月的形状。
　　水像漆黑的墨，遮掩着河床，隔绝着人的视线。
　　但那红光却是透过深邃地河水，从河底像射线一样直射过来。
　　凌雨马上反应过来，这红光并非是从河底射出的，而是由河面反射而射出。
　　它的原点就在那水面上的一道黑影身上。
　　那似乎是个人，但又不像人，人怎么可能四平八稳地站在水面上而不掉下去呢？可说它不像人的话，它却又太过像人。
　　红光来自似乎是头的位置上。
　　两个红光，那似乎是红色的墨镜。
　　墨镜后面似乎有视线看向了她。
　　凌雨身体突然僵硬的动了动不了，就像被狮子盯上的羚羊一般。
　　那黑影似乎在轻轻地说话，也许是周边太过的安静，声波随水流飘向了凌雨。
　　“太有趣了。”
　　那是仿佛找到喜爱的玩具的小孩般的声音。
　　“这镇子实在太有趣了。”